第397章 为家族司马断后

　　听着一旁孙礼的话语，司马懿也是努力将自己的心绪平复。
　　既然司马昭阵亡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全剩下的大军。
　　而保全了剩下的大军，就是保全了魏国反击的可能，也更是保全了司马氏的安全。
　　随即，司马懿鹰隼一般的目光快速扫过战场，虽然右翼的汉军暂时被压制住了，但中路正面的汉军骑兵却依旧在快速地推进着，而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虎骑，此刻已然成了一群溃军。
　　唯一的好消息，还是左翼的王双所部，已经向着自己靠拢了过来。
　　只这一眼之下，司马懿就知道，魏军之败，已经无可挽回。
　　哪怕自己豁出去性命，也根本无济于事。
　　可是，想要撤离，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当面的汉军骑兵可不会放任自己从容离开。
　　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留下来进行阻击。
　　不求能挡住汉军骑兵，只要能让其在主战场上多待上一刻，便已足够。
　　是的，司马懿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犀利，只是稍稍观察过汉军的重骑之后，就已经发现了其弊端——不可久战。
　　当然，因为距离的关系，司马懿的眼神就算是再厉害，却也看不到汉军脚下的马镫。
　　而基于汉军重骑无法久战的弱点，阻击之战，也就有了一丝丝的可能。
　　可问题是，要谁来阻击汉军呢？
　　这可是一件十死无生的活啊！
　　偏偏，负责此事之人地位低了还不行，否则下面的士卒立即就会一哄而散。
　　在场之将，也就孙礼、王双以及司马懿自己有资格和威信组织兵马对汉军进行阻击。
　　可是，要让孙礼或是王双负责，司马懿是真的怕两人也如同曹爽一般，直接领兵而去。
　　随即，司马懿才猛然意识到：或许自己，才是那个留下的最佳人选。
　　虽说此战之中，自己没有犯什么错，但失败就已经是最大的错误。
　　毕竟，如此大败，必然需要人来承担责任，而自己，作为三军主将，自然是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
　　如此一来，自己即便回到了魏国，最轻也是个牢狱之灾。
　　甚至因此还会牵连到整个司马家族，这也是司马懿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相反，若是自己留下阻击，若是战死沙场，也算是保全了司马家族，而若是能侥幸活下来，凭借着为大军断后的功劳，也势必能免除掉大部分的处罚。
　　毕竟，任谁也没道理不处理一个临阵脱逃的曹爽，而去处理一个为大军殿后的司马懿，不是吗！
　　就算是满朝的文武能答应，被自己保下来的孙礼、王双以及万千的将士们也不会答应！
　　想及此处，司马懿也是当即下定了决心。
　　随即便是深吸了一口气，对孙礼说道：“留下两万盾兵和长矛兵，由我接管，你立即带着其他部队汇合王双所部，向东撤离，渡过丹水后，不要停顿，立即向百里石长城方向撤退。”
　　“大将军，您！”孙礼着实是有些惊讶地看着司马懿。
　　“此战之败，皆在吾身，便让吾为大军殿后吧。”司马懿随即也是大义凛然地说道。
　　“昭儿在此，吾也不愿独善其身了。”未等孙礼劝说呢，司马懿便是接着说道。
　　略带唏嘘的话音落下，孙礼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谁能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境遇无动于衷呢，更别说，司马懿此举，几乎可以说是十死无生的行动。
　　孙礼被此言感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从孙礼的视角来看，眼前的司马懿绝对担得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字！
　　甚至整个司马家族，都在孙礼的眼中变得高大了起来：子死而父继，这是怎样忠诚的一家啊！
　　而相较于忠心耿耿的司马一族，北逃的曹爽简直应该被千刀万剐！
　　不知不觉间，孙礼的声音也有些些哽咽：“大将军，您！”
　　万千的言语堵在喉头，孙礼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无需多言。”好在，司马懿也是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当即便是摆了摆手，道：“事不宜迟，君早行两分，吾便多一分生还之希望。还请将军速速起行。”
　　话已至此，孙礼也是咬着牙忍住了就要掉下的泪水，哽咽的声音再度响起：“是，大将军保重！”
　　微微点头，司马懿也是回应道：“保重。”
　　言罢，孙礼又是对司马懿深深一躬，这才匆匆拨转过马头，开始指挥着自己的部下向东面撤离。
　　与此同时，司马懿也是开始下达了军令，道：“传令盾兵、矛兵，向我靠拢，呈鱼鳞阵，节节抗击汉军骑兵。”
　　“是。”身旁的传令兵也是立即答应道。
　　应该说，司马懿到底是司马懿，即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依旧能够冷静地判断局势，并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留下阻击汉军，就是司马懿此时最好的选择。
　　当然，司马懿可不想就此死在战场之上。
　　虽然司马氏的荣辱兴衰被司马懿放在了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位置，却也并不意味着他就要为此殒命在战场之上，尤其是在如今司马氏除了自己还没有人能担当起家主的职责的时候。
　　而为了能够逃出升天，司马懿自然也是稍稍做了一番准备的。
　　除了收拢中路的盾兵和长矛兵之外，司马懿身旁的亲兵却也没有离开。
　　而这千余亲兵，可也都是清一色的骑兵。
　　司马懿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等汉军的骑兵因为体力的问题撤下休息，他的阻击任务便算是完成，而他也将率领着自己的亲兵逃离而去。
　　甚至，就连逃跑的路线，司马懿都已经在脑海之中做好了打算。
　　先行撤至丹水附近，随即顺丹水而南，汉军并未有水军跟进，他即刻便可乘水路向河内进发，等到了高都城，也就算是安全了。
　　显然，这条路，甚至比前往百里长城防线更加安全。
　　当然了，倒不是司马懿不想将这条路线交给孙礼和王双。
　　只是，这丹水可不是长江那般的大江，水中舟船也根本承载不起大量的魏军。
　　因此，这条线路也只适合少量的兵马进行逃离。
　　不过，即便如此，司马懿也依旧没有将这条路线告诉给任何人，尤其是孙礼。
　　在司马懿的设定之中，孙礼和一众撤离的魏军将士们必须牢记，自己是在绝境中为他们殿后的。最好，提前回到邺城的他们，还能将他誓死殿后的消息在城内进行一番渲染，那就是更好不过的事情了。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即便司马懿在脑海中预备了逃离的方案，这殿后之战依旧是九死一生的。从这个角度而言，司马懿也不算是欺骗。
　　只可惜的是，世上的事，往往并不尽如人意。
　　司马懿这边的行动频频，汉军那边却也不是吃素的。
　　在魏军变阵便开始前后脱离的一刻，马谡便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魏军壮士断腕的意图。
　　不过，那绣着司马的旗帜居然还在负责阻击的队伍中高高飘扬，这就很令马谡费解了。
　　毕竟在马谡的心目中，司马懿可从来都是“龟缩”的形象。
　　面对曹爽的压制，司马懿几乎是一退再退，退到不能再退，都还在退，甚至不惜以装疯卖傻来打消曹爽的忌惮。
　　如今面对已经无法挽回的败局，司马懿居然会主动留下来阻击自己？
　　这着实是有些不符合司马懿的人设了——马谡所以为的司马懿的人设。
　　当然，想想也很正常。
　　若是司马懿只是一味的躲避，历史上的他又何德何能能够取得包括郭淮在内的一众将领们的认可呢！
　　与其说司马懿对曹爽的压制是在退缩，不如说司马懿是在麻痹曹爽、积蓄力量。
　　而能够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曹魏眼皮子底下豢养三千死士的司马懿，能够以区区三千只有短刃便行颠覆之事的司马懿，怎么可能是胆小之辈。
　　“既然司马懿想要做英雄，那咱就不能辜负了司马懿的这番好意啊！”看着远处司马的大纛，马谡也是在口中喃喃地说道。
　　“传令。”当即，马谡也是开始下达命令道：“令关兴所部，放弃追击魏军北逃之零星所部，以骑兵迂回向敌军后路插入，截断魏军与丹水之间的联系。若有少量魏军逃出，不许追击，务以歼灭魏军主力为第一要务。”
　　“是。”一名传令兵立即答应道。
　　“传令。”马谡随即也是接着下令道：“令张苞所部，同样将骑兵放出，自右翼绕行魏军，切断其与丹水之间的联络。同样，若有少量魏军逃出包围圈，不可浪费兵力进行追击。”
　　“是。”另一名传令兵也是立即答应道。
　　点头示意两名传令兵离开后，马谡也是将目光再度投向了眼前的战场。
　　很快，马谡也是发现整个战场上，魏军北弱南强的情况，而与此同时，司马懿所摆出的鱼鳞阵的形态，也是渐渐显露无疑。
　　所谓鱼鳞之阵，即整个兵团分成若干段，段与段之间交错而行，一层压一层的，层层叠叠几若鱼鳞状，故此得名。
　　其密集之站位之下，前方有人倒下，后方立即就有人及时递补，从而可以使其进攻有延绵不绝之效。
　　同时因为，每个段之间，又是交错而行，往往又能在密集的进攻之中不断变换进攻的重点，从而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因此，这样的阵型，其实是多用来进攻的。
　　不过，在防御战中，鱼鳞阵也因其密集的站位，可以很好地迟滞对手的进攻，甚至还能出其不意地进行反击。
　　由此，在很多需要拖延时间的防御战中，此阵也是不二之选。
　　当年在长坂坡地区，刘备就曾用此阵暂时地拖住了曹军的进攻，给自身的转进赢得时间。
　　不过，此阵也不是没有弱点，最大的弱点便在于其后背暴露太多，而其主将又在靠后的位置，一旦后路被冲，便有全线溃散之危险。
　　应该说，单从迟滞汉军的战略目标来看，司马懿摆出此鱼鳞阵，战术上显然是不太合理的。
　　不说其他，圆阵的方式，显然会比这劳什子的鱼鳞阵更加合适此时的魏军。
　　可是，你要知道，司马懿可并不想死在这片战场之上。
　　换言之，司马懿是想要逃的。
　　而若是采用圆阵，是，魏军或许能因此而坚持更长的时间，但司马懿想要逃跑，也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反观鱼鳞阵，除了同样能迟滞敌军之外，与圆阵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其主将的位置。
　　圆阵中，主将毫无疑问立于圆心之中；而鱼鳞阵内，主将却几乎位于大军之末。
　　这才是司马懿想要的：一旦事有不谐，自己就可以放弃掉前线的军卒，转而从后方快速地逃离。
　　只可惜，司马懿的这点心思，马谡在看到鱼鳞阵的雏形之后，便是快速的明白了过来。
　　当即，马谡也是继续下令道：“再令关兴、张苞所部，骑兵行动务必要快，务必要将魏军大纛包围在圈内。”
　　“是。”又两名传令兵也是立即领命道。
　　“传令赵老将军。”马谡随即也是接着下令道：“不用管沿途的魏军，把他们交给后续的步卒。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认准了魏军的大纛便猛冲过去，消灭掉魏军的大纛。”
　　“是。”传令兵立即领命道。
　　“慢。”不待传令兵拨转过马头而去，马谡却又拦下了传令兵道：“告诉赵老将军，注意保存体力，他至多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是。”传令兵再度干脆地答应道。
　　见马谡微微点头，传令兵这才拨转马头而去。
　　“传令王平。”这边传令兵才刚刚离开，那边马谡也是继续下令道：“赵老将军重骑兵即将突击魏军大纛，令其组织好兵力，并亲自领兵跟随老将军而去，绝不允许重骑兵陷入魏军包围之中。”
　　“是。”又一名传令兵干脆地答应道。
　　说着，马谡也是再度高高举起了手中长刀，下令道：“中军所部，即随本将自左翼击溃魏军。”
　　言罢，重重一夹马腹，哒哒的马蹄声随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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