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当断则断弃证言，欲盖弥彰现踪迹

　　打断李家主的不是旁人，正是同为四大家族之一的牛家家主牛盛。
　　也正常，敢打断四大家族的话语的，也就只有四大家族的人了。但众人还是有些意外，毕竟四大家族一直都是同气连枝，鲜少会在大众面前表现出分歧的。
　　当然，一想到在如今这个“新老交替”的节骨眼上，似乎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只见牛盛的话音落下，现场却是再度陷入了一阵的安静之中。不，不应该是安静而已，简直是寂静无声，甚至距离主桌和牛、李两家较近的家主都不自觉地向后撤了两步。
　　对立的擂台既然已经摆下，在没有确定到底谁能取胜之前，周边的家主们绝不会轻易下注。甚至连站在边上都不愿意，即便不被误伤，溅了一身的血也是麻烦不是。
　　这也是这些小家小族能够在无数次的腥风血雨中留存下来的原因之一。
　　甚至不仅仅是那些小家小族们，就连辛、彭两位也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即将爆发的对峙。不过，小家族们可以不参与其中，辛、彭两家作为四大家族之二，却不可能独善其身。
　　他们也很清楚，即便自己想要独善其身，主位之上的马谡也不会容许他们独善其身。
　　他们也更清楚，这场战争终究会以主位之上的马谡的胜利而告终。
　　不过，在他们看来，政治从来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因此，“妥协”才是政治的最终归宿。
　　也因此，即便最终不免要加入到这场“战争”之中，他们也需要挑选一个最好的时候，以获得更多的利益、更大的妥协。
　　只可惜，他们有些看错了一个人——马谡。
　　所有人都只是把他看成了一个小小的郡守，最多也就是有些军功的偏将。因此，所有人都只是用应对曾经的郡守游楚一般的态度、眼光和办法来应对马谡。
　　可是，他可是马谡啊！
　　是魏延都要向他借兵的小老弟，是能够在关键时候统大众于前的马参军，更是荆州派的大佬，甚至可以是几乎板上钉钉的丞相接班人啊。
　　就这样的身份，会将一个区区的陇西郡看在眼中？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马谡将在场的所有家族屠戮一空，丞相至多也只会担心从此马谡的凶名太胜，却丝毫不会同情陇西的任何一个世家。
　　拒王师收复在前，抗马谡到任在后，不杀？留着作甚？
　　因此，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马谡当然明白世家的家主们心里在想什么，但越是如此，马谡看向众人的眼神越是像是在看一群小丑。
　　既然要在自己面前演一出好戏，那我就好好看看吧。
　　心中想着呢，马谡也是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而那边的牛盛随即也是继续起了他的表演。
　　“李家主。”踱着小步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牛盛缓缓地走到了李家主的面前：“正如李家主所言，此人在贵府数日，这口供写成如何不是写，又如何能够服众呢？”
　　“证词之上有此人亲笔画押！”李家主眼神微眯，却是继续冷冷说道。
　　显然，他也没有意料到牛氏这么快就跳了出来，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先在宴席上拿下了米氏，再顺藤摸瓜拿下牛氏才对。
　　可如今，计划明显是赶不上变化了。
　　尽管如此，李家主显然并不愿就此放弃，毕竟他的主人——马谡，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哈哈哈。”闻言的牛氏却是当众大笑了起来。
　　随即，却见牛氏从怀中抽出一张帛书，随即走到那已经口吐白沫的蟊贼身边，用随身的小刀割开了蟊贼的手指，并往那帛书上一摁。
　　转过身，牛氏随手便将那帛书高高举起，对着众人说道：“看，如今我也有了一封口供了，这可是有着泣血画押的口供的。”
　　说完，牛氏更是随意地就将那帛书往李家主的跟前一扔。
　　所有人都明白，随着这一扔，李家主手中的所谓口供也好、证据也罢，统统成了废物一件。
　　顿时，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从李氏的心头油然而起。
　　明明一刻钟前自己还胜券在握，怎么转眼之间，竟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内贼，一定是有内贼。
　　几乎一瞬间，李家主便已经想到了这个原因。只是，四大家主谁没往别家派遣卧底，要怪只能怪自己实在不小心。
　　而且，此时也根本不是追究内贼的时候。
　　在牛氏手下吃亏不要紧，甚至在众多的世家面前丢脸也问题不大，可要是马谡将军给自己交代的第一件事情都没有做好，那自己还能得到马将军的信任吗？
　　紧了紧拳头，李家主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随即，李家主也微微一笑，随即也是将手中的口供往牛氏的面前一扔，笑着说道：“牛家主说得不错，既然人已经死了，那这口供自然也是无用的。”
　　看着李家主这干净利落的一扔，马谡的眼睛却是微微亮了起来。
　　不错，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应该具有的气质。
　　对面的牛氏显然也有些被李氏的这一举动给震惊到了，原本他还准备了诸多的手段，来应对李家主针对口供证词的“胡搅蛮缠”，如今却是全都用不上了。
　　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牛氏显然也是很满意的。
　　只是，李家主显然并没有因为人证口供的失利而放弃对米氏的追究。
　　一边冷笑着，李家主一边走到了另一个被绑缚着的蟊贼面前，一个眼神示意之下，立即便有两个奴仆前来，将那已经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的蟊贼给翻了过来，正面面对着众人。
　　众人也顿时明白了李家主的用意，甚至开始了议论纷纷。
　　无他，这小小蟊贼竟然是米氏家主跟前颇为受用的一个小厮，在场不少的家主都是见过的。
　　当然，见过没有用，米氏依旧可以否认得一干二净，好在，李家主却也根本不需要米氏的承认。
　　“我知道，米家主肯定还是不认识。”李家主根本不饿给米氏反驳的机会，当即便转向了牛氏，道：“只是，这小厮的家人，应该不会在此春忙之时外出探亲去了吧？”
　　春忙时节，尤其是经历过战火的陇西，百姓们一个个都恨不能每天都住在田里，根本不可能访亲走友。
　　可偏偏，也不知是聪明还是愚蠢，为了斩断线索，米氏家主却是生生将所有被捕和被失踪的人员的亲属给处理得一干二净。
　　原以为这样就可以将蟊贼与米氏的关系斩断，却不想这被处理的家人，却成了另一个把柄。
　　这群人家属的人数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无法做到十全十美。
　　事情又发生在狄道城内，只要肯查，十有八九很快就能查探清楚。顺藤摸瓜，至少解决掉米氏，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人们总是想要用谎言去掩盖谎言，最终的结果往往是为了掩盖一个谎言，却撒下了更多的谎言。
　　或许最初的谎言如今已经不好查证，但为了掩盖真相而撒下的新的谎言，却是好求证的很。
　　这也是察觉到了牛氏和米氏的心狠手辣之后，李氏在电光火石之中才想到的办法。
　　只这一句的问话，瞬间就将牛、米两位家主逼到了角落之中。甚至面对李家主的提问，刚刚还风轻云淡的牛、米两位家主的脸色也明显难看了起来。
　　米氏很清楚，一旦去查，恐怕要不了一刻钟，这蟊贼家属全然不在的消息就会曝光，要不了半日，这杀人灭口的勾当就会被连根拔起。
　　如此一来，自己就真的危险了。
　　不由得，米氏便紧张的看向了牛氏。
　　显然，如今之计，也只能继续指望牛氏了。
　　只是，李家主显然并不想给他们任何喘息的余地了，没等牛氏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呢，李家主却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帛书。
　　一手举起帛书，李家主随即对着众人说道：“这是马将军在贼人山寨之中发现的财货清单，其中有近半之数，与山寨中的物品对应上了，却还有近半的物品不见了踪影。”
　　一边说着，李家主一边朝着米氏走去，随即将那清单往桌子上一拍，道：“我想，米家主应该不介意咱们参观下您的库房吧？”
　　说着，李家主又看向了一旁的牛盛，道：“或者为了公平起见，我们李氏的库房也可以先让米家主检查一番，牛家主，您说呢？
　　闻言，牛、米二人的脸色顿时越发难看了起来。
　　尤其是牛氏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的精彩极了。
　　无他，气的。
　　自己就是被米氏的一封礼单给拉上了贼船，如今米氏的下属也拿出了一份清单，这对于牛氏而言着实算不上什么意外。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当然，米氏家主心中就更气了。打死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心腹居然还给自己玩这么一手，留着这样的清单做什么？
　　米家主几乎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是要在关键时候威胁自己用的啊!
　　“真真是一群白眼狼！”米氏家主不由得在心中恶狠狠地想着。而随着心中的咒骂声响起，就连将屠杀他们全家的歉疚感也消散了不少。
　　其实，牛、米两位家主不知道的是，刚刚李家主拿出来的，不过是另一份口供，根本没有什么清单的存在。
　　这诓骗之言，依旧是李家主的临场发挥。
　　而端坐在上首的马谡却是对李家主的表演更加满意了。
　　如果说刚刚果断地放弃人证口供，是当断则断的果决，那么现在从人和物两方面将两家的罪证钉死的举动，便是纯粹能力的体现了。
　　不是所有人，都会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优势，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毫不犹豫的剥离掉已经不是优势的优势。
　　就如孔乙己的一身长衫，尽管知道他会妨碍自己挣钱、生活，可无数的人还是穿着。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选择的权利，不脱也有不脱的生活。
　　但毫无疑问，那些勇于脱下长衫的人总会有着更加广阔的空间与可能。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在脱下长衫之后，能够尽快的找到自己的路，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优势。
　　前者或许能称为勇者，但后者却是可以被称为智者。
　　显然，李家主用他的实际行动在马谡的面前展现出了他的能力与存在价值。马谡甚至有些期待李家主这位郡丞的任命到位后的表现了。
　　只是，眼前的牛氏显然也不是好惹的。
　　尽管已经被李家主逼入到了几乎绝境的地步，却依旧没有放弃。
　　就在牛氏还要再与李家主言说一番之间，却见院外一名马谡的亲兵着急忙慌地小跑着来到了马谡的身边。
　　随着一番小声的嘀咕，马谡的神情明显变得越来越严肃了起来。
　　这一情况当然被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了眼中，所有人都意识到恐怕又有什么事情发生。当即，众人再度沉默了起来，静静地等候着马谡的安排。
　　将吐未吐的话语，也随即被牛氏收回了嘴中。
　　好一番耳语之后，亲兵这才悄然站到了一旁。
　　马谡也随即恢复了颜色，随即，目光却是看向了一旁的牛氏。
　　“我竟不知，牛家主还有这样的手段？”马谡的话语虽轻，其中的寒意却是森然可见。
　　话音落下，包括辛、彭、李三家的众家主也都看向了牛氏。
　　“郡守大人说的哪里话？”牛氏闻言却是一脸的意外，就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要不是米氏就在不久前演绎过一番，众人也要被牛氏的演技给蒙骗了过去。
　　“马将军。”李家主也是瞬间来到马谡的身边，想要询问到底是何情况。
　　不仅仅是李家主，就连辛、彭和众多的世家也随即看向了马谡，当然，米氏除外。
　　不用问，这事情也少不了米氏的一份。
　　看着在场诸人探寻的眼神，尤其是牛、米两人志得意满的模样，马谡心中却冷冷一笑，甚至是有些失望：就只有这么点手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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