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烟雨幻梦

楚怀真并有在这一剑当中觉察出丝毫的杀气，他半步未退，只拿着剑鞘格挡了一下，“你想要做什么？”

        这钟红玉莫不是疯魔了不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想到一个法子，但是需要找一块布条。师兄的衣裳本就破了，何不借红玉一用？”

        见楚怀真闻言只盯着自己不住打量，红玉方才觉察出自己确实是莽撞了，她只一心想着哪里去寻这布条，倒没有多想。

        红玉今日穿了一身碧霞锦罗百褶裙，笼着一层薄烟纱，她本有些舍不得割她这条裙子，此时也顾不上。

        楚怀真见红玉把裙子轻轻提起又弯下腰，只漏出一双嫩黄色的登云履，绣鞋上两只捣药的玉兔憨态可掬，再往上看便是玲珑脚踝，楚怀真急急转过身。

        这人怎么半点防人之心也无，便是剑修也太过孟浪了些，若是让她扯下裙角还怎么说得清楚？

        “停，你拿去吧，你要这布条便不能直说？”楚怀真出言制止道。

        “我就知道师兄舍不得。”红玉不用扯自己这条心爱的裙子，闻言顿时欢快地接过楚怀真的断袖。

        看见他背过身去却暗自撇了撇嘴，她叫那蚌精追着撕扯衣服的时候，也没见楚怀真那热闹看得又半分不情愿，此时倒婆婆妈妈起来了。

        她将断袖束于脸上，伸手在眼前晃动了几下，丝毫看不见影子才满意地开口：“既然师兄说我对招时总是可以躲避的师兄的剑招，我看师兄只用剑气引导的时候倒没有这个问题，那只要我蒙上眼睛，便同剑气引导时一样了。”

        宽大的袖子遮盖掉了红玉的小半张脸，她此时蒙了眼，吃不准楚怀真在哪儿只能对着面前的空气说话，倒是有点平日里没有的呆傻可爱。

        楚怀真见自己的袖子被红玉蒙在脸上，还有点不自在。看着红玉翕张不停的嘴唇，浅粉色的嘴唇上好像被她自己咬出了泛白的牙印。

        难道自己之前说话过于重了？看她一副全然无心的模样，没想到心事有时还挺重。

        虽然他觉得红玉想出来的法子荒谬极了，难道他们上台比试的时候红玉也要蒙着眼睛不成，但楚怀真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点完后才反应过来红玉已经蒙上了眼睛，只能出声道：“罢了，那那便试一试吧。”

        两人一直练习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才停手。

        正如红玉所想，蒙上眼后两人的对剑确实顺畅了许多。

        偶然红玉停顿下来，楚怀真也没有再出言指责，两人的配合渐入佳境，最后一套剑招中间只卡顿了两三次。

        “你这法子还算有点用处，只是得想办法让你丢了布条也能如此，今日便到这里吧。”

        与刚刚练习时横眉冷对不同，红玉明显感到楚怀真的态度不知为何再次软了下来，显然对这次练习还算满意。

        若换个旁人，见误会解除恐怕还得小心翼翼一番，但红玉偏偏是个得寸进尺的性子，她赶忙摘下布条，趁热打铁地说道：“师兄的衣裳可用红玉帮忙修补？”

        楚怀真诧异地看了一眼红玉，果断地摇了摇头。

        红玉哪里会什么针线活计，她早已想到楚怀真必定不会麻烦自己，只口上买了个乖，便继续说道：“那……师兄你看这十日就快过去，沈教谕说什么贯气又引气入体什么的，我还全无门道。”

        “不知师兄……能否指点红玉一二？”

        他说这钟红玉怎么突然转了性情，如此乖顺。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他之前去天录院本也有一半是为了给钟红玉寻些日后引气入体能用得上的典籍，总不能真让她懈怠下去，最后拖累自己。

        可不知为何，他此时却不想直接拿出来如了钟红玉的意。

        “你此时不宜分神再去想引气入体的事情，引气入体这等修为晋升靠的是虚无缥缈的契机，比试在前，浪费心神在这上面实在是不智之举。”

        “再说你我比试，也用不上什么术法，剑修手中有剑，即便是身外无一物也可破除万法。”

        从楚怀真这里没讨到半分便宜，反而顺便吃了一顿教训的红玉表示自己饱了……

        看着红玉原本还有些欢心的表情，听了自己的话后顿时如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楚怀真拦下匆匆敷衍告别就想速速离开的红玉，“这是我引气入体时用过的功法，也许对你能有几分助益，但你切记，需得比试之后才能翻看。”

        他是故意的吧？

        红玉愤愤地盯着楚怀真说完就走的背影。

        那一头的楚怀真在感受到红玉强烈的视线后，心里想着，红玉的嘴唇怕是又要遭殃，心情都莫名地变好了一些。

        也该让这个总是给自己招惹麻烦的钟红玉体会一下这种滋味才是。

        红玉回到房中后吞吃了一颗辟谷丹便躺在床上，可辟谷丹带来的强烈饱腹感让她一时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好入睡。

        想起楚怀真那本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在比试之前翻看的功法，想到楚怀真的故意捉弄，红玉顿时决定，她现在就要立刻下床通读一遍再说！

        与修剑世界里常常记录功法用的玉简不同，这本名叫《烟雨幻梦》的功法是一本寻常的书册模样，甚至页脚都因年代久远而微微泛黄。

        这破烂的模样，哪里像什么上乘的功法，不会是楚怀真又拿自己寻开心吧？

        楚怀真没准早就算准了自己不会听话，就拿出一本破书糊弄自己，说不得扉页上还要写上几句什么放下书赶快练剑的屁话。

        红玉翻开书册，只见空白的扉页上确实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小字：

        “所感所悟，所观所闻，所尝所触，真耶假耶，无趣！焉知吾辈不在梦中？”

        她放下心来，看来楚怀真还没有她想得那样无聊。

        不过，看这小字的语气应该确实是楚怀真的手笔。

        字里行间的老气横秋都快破纸而出，偏偏这一手里出外进的狗爬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稚童之手。

        想象着楚怀真也许握笔还不大熟练的时候，偏生像小老头一般眉头紧锁写下这些小字的场景，红玉竟有些忍俊不禁。

        可细往深里想，她自己起死回生，这做剑客和后来做剑修的经历，真的都如同大梦一场，也说不出哪个更真实些。

        楚怀真那时小小年纪，说出的话却已有几分深浅道理。

        红玉对这功法来了兴致，又往下看去。

        只见下面的几行字略大些，已隐隐显出峥嵘之意：

        “与剑相伴，即便一生，只叹梦短！”

        红玉不禁想起她与楚怀真每次天光微亮就相约练剑时，楚怀真的衣角上便已粘上露水的情景。

        若仔细回忆起来，她似乎每次归来时，也很少看到隔壁楚怀真屋内的灯火。红玉心中暗叹，她并不知其他的头名弟子究竟如何，但这楚怀真在对待修剑之事上，所付出的努力，绝不负他门内的天赋之名。

        她自来了这修仙世界之后，在她眼里这一切就如同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游戏一场。而楚怀真也不过是虚幻中的一个任务，是她需要回到自己世界需要克服的障碍而已。

        但此刻，这扉页上的寥寥数语却第一次深深触动了红玉。

        红玉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这最后一行字。

        她也是爱剑之人，前世今生如幻梦一般，又如何分辨得清楚，她一心只想着任务，倒忘了自己的爱剑之心。

        实在是不该。

        红玉若有所思地继续读了下去。

        原来《烟雨幻梦》并不是什么讲解引气的文理书，而是一本实实在在的术法书。

        这门术法分为三阶，第一层只能改变所观，变幻出物体的形态；第二层便可短暂地迷惑人的感官，让他们相信自己所见即是真实，而到了第三层，便可短暂地将变换出来的物体化为实质。

        只是按照书中所说，修到第三层的人只有寥寥。

        书中写着：“屏退五感，观灵气之细微，心不静则气不现。”

        红玉此时已经睡意全无跃跃欲试，她决定先按照书中所说试试，屏退五感之后，眼前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感受到……

        《烟雨幻梦》中，再详细的步骤也没有了。

        难道是自己还有杂念，不够心静？

        红玉回忆着上辈子师傅总是交代的静坐冥想之态，引导着因为楚怀真的话语而微微激荡的思绪平复下来，缓缓将纷繁的念头抽离出身体。

        慢慢地，她似乎不再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脉搏之声，只觉得自己与自己所处的这方师姐逐渐何为一体。

        屋外微风轻抚如过心间，草木摆动飞虫振翅都仿佛在她的呼吸之间，她即是那清风，即是那草木，即是那飞虫。

        时间在红玉的眼中显得及其短暂而又悠长。

        而她的存在，仿佛在一瞬之间，又仿佛是亘古长存。

        红玉就这样静坐了许久。

        她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好似是练成了书中所说的第一个步骤。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已成功引气入体的她，从静坐中醒来就赶紧往下读了下去。

        “以心念为形，引气丛之，其貌自现。”想必是完成了这一步才算是引气吧，并不知道引气入体到底是什么感觉的红玉猜想到，

        她见过了其他修仙者的威能，只觉得像上辈子的神话中神人一般能变使出术法的才算脱了普通凡人的次列。

        这意思就是说，心里想着想要变的东西，然后调整呼吸，东西就会出现？

        红玉不知深浅地在心中解读着，却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

        “难道今日的比试你也不参加了吗？”

        什么？！难道比试不是还在几日之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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