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雅之美10

时间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施舍。乱箭像雨点一样落下，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抗，就有不少被射成了刺猬。

        尚司秋死死的拽着塔俊声躲在一处石头后，看远处的水谨意满头汗水的为队员遮挡箭，不光要护着自己，还要护着别人，只觉得自己很懦弱。

        他抿着唇，害怕自己一出去就没有自保之力，但又不想所有人都死于无名，干脆蒙着头，忍着痛，捡起一根长矛往弓箭射的最多的地方跑去。

        塔俊声瞪大眼，想抓住他的手没抓住，干脆牙一咬，跟着他一块爬上了坡。

        北方不缺山丘，他们的战营当初为了安全，就建立在了这处易防不易守的山谷里，谁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敌人钻了空子，导致现在路被封，想出都出不去。

        尚司秋喘着粗气，后背一阵阵的发疼，不留在心里遂骂了一遍打他的那人，顶着一口气，把身子藏在灌木里，拽着碎石头，爬上了山丘。

        只有站的高才能看的远。尚司秋看到无数弓箭手趴在林里，借助粗大的树干掩盖身子，向着山底下的人射击。

        他们是多聪明啊！借助地形爬得高，向着低处的人们射箭，甚至还有时间调侃。

        “大将的这个想法果然很好，他们这群人也真是个傻子，把营地建立在这个地方，还不是等着我们获胜。”

        一个年轻人沾沾自喜。

        “唉，还是大将厉害，之前我们跟他们打过几次，就那个蓝头发的，因为他，我们还输过，不过这次肯定是我们赢。”

        声音稍微有些沙哑的人把弓箭重新拿出一只，瞄准下面自己口里的那个蓝头发人，还没来得及把箭射出去，余光就看到了鬼祟的尚司秋。

        “那里有个人！”

        他提高声音，换了一副表情，手里的弓箭不松，直直的射进了尚司秋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让尚司秋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下意识扔下长矛转身就跑，身后是又射了一箭的弓箭手。

        他侧过身子，捂着自己痛苦不堪的伤口，划过去的弓箭直直的在他脸上留下了一条长痕。那是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吓得大脑空白，连身上都不觉得疼了。

        山丘上的树根多，石头多，他一个不慎，就绊倒在了树根上，从山丘上滚了下去，那也是他第一次认识的，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没用。

        等再睁开眼，战争已经结束了。

        水谨意败下阵，被上将狠狠批了一顿，沉默的低着头不言，想知道不是他的批评，而是那些死去的人们。

        因为战败，这并不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战争。两方势力割据，成拉锯战，而他们因为此时掉了链子，已经成了被拉的一方。

        上将倔脾气，想要掰回面子，将烟头狠狠地碾在盘子里，亲自整顿队伍，将为数不多的所有人召集在一起，亲自带着兵，主动去找了东南。

        水谨意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身边是被塔俊声扶着的尚司秋。

        自那日尚司秋昏迷后，他就变得沉默了，每日坐在房里养伤，任别人说什么也不回话，呆呆着眼，仿佛在想些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在想。

        水谨意知道他的情绪复杂，想要去找时间安慰他，可自己也很忙，就先将这件事搁浅了下来。

        不久前的战争加上整顿，进攻，修整，足足过了三个月。恰好进入最严寒的严冬，下了一场的大雪，让一切都变得雪上加霜。

        水谨意穿着不厚的单一，看身后的将士都是一副寒冷的样子，真诚的向上将提议等开春再打，却遭到了回绝。

        “男人就要学会站起来！输了就要打回去，季节才不是限制词！”上将气势高昂，身上穿着雪貂，头上戴着毡帽，一说话，热气就变成细细的烟，从嘴里飘出来。

        水谨意低下头，没再多劝他，只是抱了些干柴火，同士兵们聚在一起取暖。

        “等过了开春就好了。”他这样安慰着士兵们，环顾四周，发现人已经剩下不多了。

        寒冬腊月的早晨，一缕烟火从山上升起，砰的一下，在空中炸开，惊扰了无数睡梦中的人。他们睁开惊恐的眼睛去看，就看到天边又燃起了硝烟——又打仗了。

        水谨意骑在老迈的马上，看上将领着一队人沿着山路上山顶，自己则带着一队人分散各处，站在山脚下向上望。

        真糟糕啊。他想。

        尚司秋伤寒交加，腿颤颤巍巍，要不是靠着塔俊声的搀扶，估计连路都走不成。他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一张张冷漠，麻木又痛苦的面孔，不知道战争带来的是什么，却也无力用自己的言语去阻止他们。

        战争又拉开了序幕。

        对方的士兵似乎有所倚仗，不管是受伤了，还是伤人了，眼睛里闪着的光，是是在必得，仿佛早已经知道这场战争，他们会胜利。

        上将站在不高的山顶上，迎着寒风往下看，帽子上的绒毛被风吹得很长。马在风中冻的瑟瑟发抖，嘶鸣一声仰起头，跪了下去。

        ——连续多日的奔波，加上吃不饱饭，连骏壮的千里马也受不了了。

        上将暗骂一声马不给力，从马上下来踢了一下马腹，拿起自己的弓箭，朝着敌人射了出去。

        这场战争结束的很快。一方是精神满倍，充满信心，满面红润的兵，一方是饥饿病痛，失魂落魄，苦涩满面的兵，几乎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哪方是胜者。

        水谨意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放弃，擦净面具上的血迹，拿着长矛守住马，身上沾满血色，身边是一片净土。

        战场上是没有友情的，主要是敌人，兵器相向那是常有的事情。每时每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人愿意在这么危险的场合上，牺牲自己去拯救一个不会记自己好的陌生人。

        “我们上将想跟你谈谈！”

        战争毫无悬念的结束后，一个手里拿着弓箭的人跑了过来，对水谨意说。他看向身边的上将，上将点点头。他抬步欲走，那人又补充道：“你骑上马，上将要求你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失败者除了气节，是没有反抗余力的，水谨意轻笑一声，温顺的骑上马，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头柔软的蓝色长发，跟一双同样柔软的蓝眸。

        周围人瞪大眼，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就连许久没有见过水谨意真容的尚司秋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谨意。”

        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他嘴角的笑容一僵，转头向那看，就见一个骑在枣红色骏马上的男人朝这边来。

        他穿着一身军装，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骑马的人，模样俊郎。水谨意脸上还沾着汗水，他把凌乱的，粘在额头上的头发敛到耳后，张张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番图。”

        他想喊他阿图，但看着身边的人，他说出了他的全名。

        “我在。”

        番图轻轻地应了声。两人遥遥相望，之间的距离没有多少，却又仿佛隔了一个银河。

        “我在为了他们。”

        番图敛眸，用手轻轻抓着马茂盛的鬃毛，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想为了你。水谨意在马的耳边附上几句，又向远处的尚司秋点头示意，走到番图的身边，靠近他，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我投降了。”

        在光影的交界线下，我心甘情愿的走进你的影子，让你将我看的更加清楚。

        看清楚我的爱，看清楚我的身，看清楚我对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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