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排场好大

第二天一早，范清怡把头发梳好挽起，一身黑衣，和白戈一起早早到了医院，护送妈妈的灵车一起开到郊外的殡葬馆。

        一路上和要来吊唁的亲朋微信联络着，很快就到了。

        殡葬馆门口稀稀拉拉的人群中，有一小撮便是来给范淑真送行的。老家也来了人。范淑真自从不顾家人反对生下私生女，就和娘家断了来往。但范清怡还是从老旧的通讯录里翻到了电话。她有个舅舅，也就是妈妈的亲哥哥。

        这次来的是新舅妈——舅舅的第二任妻子，带着儿子。

        “表弟都这么大了。”范清怡看那二十左右的小伙子，客套地说了一句。

        “你舅舅出差呢来不了。我今天就算代表全家了。”舅妈是个打扮精致却略显俗气的中年女人，两只金耳环和一抹大红唇在殡葬馆黑灰色调的人群中甚是显眼。

        “多谢舅妈，路上辛苦了。外婆还好吗？”

        “嗨，说到你外婆，可事儿多咯！”舅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色彩。她瞥眼看了看身旁的生人，决定暂时按下不说。

        殡葬馆的工作人员和这边医院灵车的人交接完，过来人领范清怡一行人往一侧走去。路过几个普通的追悼室。

        “我们昨天电话里预定的就是03号追悼室。”白戈见工作人员路过03号却没进，奇怪地说。

        “哦，是这样。您预定的服务套餐作了升级。现在领您到最高级别的追悼厅。都布置好了。就在这边，各位请进。”

        工作人员礼貌地将众人带到最里面的大厅，比方才路过的那些普通追悼室足足大了三倍。里面花圈条幅摆得满满的。顶上的电子屏幕把照片和逝者姓名，挽联都已显示出来了。阵仗很大的感觉。

        来送行的人并不多，工作人员却迅速的让每人签到，转眼间就变出落了每人姓名的挽联给每只花圈贴上。

        范清怡和白戈心里纳闷，却无暇问及，只道是选配的服务自动升级了。

        片刻，哀乐奏响，水晶玻璃上盖着的丝绒布拉下来，露出范淑真的遗容。范清怡见妈妈安详却陌生地躺在那里，心中剧痛，要不是王阿姨和白戈左右扶着，她怕是要哭晕过去。

        工作人员安排下，仪式很快结束了。遗体在众人护送下进入火化室。接下来就是漫长的一小时等待了。

        王阿姨负责和亲朋好友们寒暄着，诉说着。终于给了舅妈和范清怡吐槽的机会。

        “清怡啊，咱们也是第一次见。但好歹咱们是这么近的亲戚，有些话我也不当你是外人，跟你好好说说。你妈妈以前的事儿我也听亲戚们说了，要我说啊，是你外婆外公太不近人情。怎么着也是自己的女儿，犯点儿错也不至于断绝关系。唉，你舅舅其实心不硬，他就是跟你妈妈吵过之后抹不开这面子，才这么些年没再联系。我老跟他说啊，亲妹妹啊，哪能不走动呢。他老是含含糊糊地说以后有时间有时间，你看这现在，唉，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范清怡对她始终没有好感，隐约觉得她是话里有话。

        “你刚才问你外婆怎么样了。其实啊我跟你说，你这个外婆哟，这些年可是拖累我们家了。她的儿媳妇可不好当啊！这你舅舅的第一次婚姻破裂，我看就是跟这个当婆婆的有很大关系……也就是我，脾气好，能宽容，忍让，才和你舅舅过了这么多年没离婚！今年年初，你外婆就病倒了，脑中风，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大大小小治疗费啊住院费花了小二十万，结果病没医好，还落下个半身不遂了。我们也不能不管啊！她就你舅舅和你妈妈两个孩子，可不就靠我们撑着嘛！我带着孩子，哪里照顾得过来。只好请个阿姨在家里照顾着。这一个月又是好几大千啊！还有什么中医疗养之类的也花钱……”

        范清怡大概明白了，舅妈是来要钱的。她正要答话，被王阿姨叫过去了。

        “清怡，那人说是你同事。”王阿姨跟她挤挤眼睛，拉她往休息室门口走去。

        范清怡抬头一看，竟是卢管家。还有司机牛师傅。

        卢管家本就是个人高马大相貌堂堂的山东大汉，今天又穿了一身黑色风衣。牛师傅一袭黑西装，身姿笔挺。他两人走路带风，休息室里坐着寒暄的众人都往他们身上看。

        “范小姐，请节哀啊！老太太和倪先生托我转达对您和家人的关心。”卢管家当着众人，将一个两厘米厚的白色信封双手奉上。

        “这怎么成……”范清怡忙推辞道，“你们还专门来一趟，我怎么担当得起……”

        “范小姐快收下吧。不然我不好交差呢。”卢管家的眼神里充满恳切，“昨晚看到你的消息，正巧我们在杨城办事，离这里不算远。倪总吩咐我们过来帮忙。还说让你安心料理母亲的事，职位给你留着，随时可以回去上班。”

        卢管家一面说，一面将那厚厚的白信封按进范清怡手里，根本不由她往回推。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那白信封上。王阿姨，舅妈，几乎每个人都在研究那鼓囊囊的信封厚度——至少放了有一万块。

        范清怡不想在众人面前闹脾气，将信封放入自己的包里。

        卢管家又说：“范小姐中午要是还没有定餐饮，不如由我来负责。回城路上有一家餐厅我熟，环境菜式都合适。”

        应当请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亲朋好友吃顿饭再散，这是规矩。范清怡并不知道会来多少人，本打算今天临时再定的。

        见她犹豫，卢管家心下了然，说：“范小姐就放心交给我办吧。您先忙别的事。”说罢便走出休息室打电话订座去了。

        休息室里沉闷的空气好像活起来了。

        “嗨，我就说嘛，清怡是最有出息的！”王阿姨往几个熟人面前一摊手，声音其实并不小地说：“你们看到了吧！人家清怡多么受重视！老板多么大方！一出手就是这么多！”她的食指和大拇指一捏，虚拟出那信封的厚度。

        “是是是，清怡从小就成绩特好。我都听她舅舅说过的。”舅妈也凑过来，眼里的精明在闪动。

        “淑真啊你别看她以前不声不响的，别的不说，养孩子是真能干的。就刚才追悼会这排场。也得不少花钱呢。”有人说。

        “那可不，我上个月二舅去世刚办过我知道。这儿分四档的，光追悼会这一项啊，就有三千的，七千的，一万一的，和一万五的。我上次还特地看了看这一万五是怎么个规格！就是咱刚才追悼会那一间！”

        “就用那么半小时不到，就一万五？”

        “还有这休息室，单给咱们开的。你以为不花钱啊？你看别人家的都在哪儿等着呢！”有人往窗外一指。

        “那是啊！这年头什么钱最好赚？死人钱嘛！这个谁敢讲价？”

        “啧啧啧。”

        “要我说呢，不然淑真怎么会被骗那么多钱去。搁别人身上，就算被骗了全部家当，也值不了两百万呢……”

        “她被骗了两百万？”舅妈的脑袋晃着金耳环立刻伸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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