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无声胜有声

雪下了四日,直到第五日，天空放晴。
夜阑阁结界散去，夏日独有的毒辣阳光，直直照进夜阑阁。
雪在顷刻间融化，房檐融化的雪水，滴答滴答作响。
敲击在石阶上，声音似在奏乐，悠扬动听。
自窗内朝窗外望去，水珠帘在阳光折射下，耀眼夺目，半空中竟还泛起淡淡彩虹。
煞是好看。
云绮一直在等,当她看到此情景，就知道，她应该是等到了。
果然，一抹白影踏着水珠帘而来。
她扭头，杏眸落在走进屋内地白影身上。
待看清他地模样，她瞳孔猛张。
才短短几日，他像是从一个俊朗男子变成了满头白发的老者。
步履蹒跚走来。
斑白地银发沾染着水珠，披在他身后，当划过窗户洒进地阳光下，银发更加耀眼。
照映在他露出地半张脸颊,显得苍白诡异。
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心有不甘，愤愤怨怼之人。
“夜阑珺，你这是……”
一夜白发，这是承载了多少爱和思念才如此的？
“饶柔死了，死在我手里。”
如同划过夜空死寂般的声音,幽幽响起。
落入云绮耳中，像是能毁灭一切生机的恶灵，顷刻间席卷着说话之人的生机。
仿佛，他再开口，就会彻底失去生命一般。
她不知道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促使他杀了饶柔。
但她清楚，这一定是饶柔的意思。
一个被折磨了十几年，身体残破不堪，心灵也在无尽黑暗痛苦中受尽折磨，变得扭曲乖戾。
如此被摧残的肉体和灵魂，如何能活下去？
即便是有夜阑珺再多的爱，那些痛苦的回忆，都会一点点侵蚀着她最后一点生念的。
云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安慰。
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垂下眼睫，就静静地沉默地坐在他对面。
等着他，再开口。
夜阑珺低垂着头，银发自额间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他瞪大着眸子，眼睛早已哭得半滴泪都没了，只有酸胀的痛感，来宣泄着他的痛苦。
再抬眼时，眼白充血变得通红，他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嗜血本性的嗜血恶魔。
骇人恐怖。
云绮见惯了恶灵魔灵，也着实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突然，他勾唇笑了起来。
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似是在千里之外传来一般。
“谢谢你，让我见了饶柔最后一面。”
在话音刚落之时，他满头银发发出耀眼的银光，银光变成星星点点，四散飘来。
最后将他整个身体包裹。
这时，根据余霜行踪追查澜佑位置无果，刚和小红伞回到院中的沐商一看到银光，以为是云绮有什么危险。
急忙跑了过来，推门查看。
刚好看到夜阑珺被银光迅速包裹。
“他的痴念散去，真神被唤醒了。”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喊了出来。
沐商一的话音刚落，眼前的夜阑珺就变成一缕白光，瞬间消失不见。
同时，她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无痴真神即将归位，我在神索界恭迎天人。”
声音悠扬极具有力量，说完后，云绮感觉自己体内力量似乎更强盛了些。
灵根某处，又一片叶子出现。
她如往常一样并没察觉灵根处的变化，只是能感觉到力量的递增。
只不过，这力量的增加似乎不是对她，而是对她体内的天人云绮的。
云绮细想了一下，也就明了。
天人云绮说过，她的力量包括现在她意识苏醒的时间和次数，都和真神归位的数量息息相关。
真神归位越多，她的力量也就越大。
她撇了撇嘴，那就是意味着，她会像上次在东若泫手中逃脱回到屋内一样，突然冒出来，意识该苏醒时没苏醒，她都成功逃脱了她才醒来，还和她说些有的没的。
敛回思绪，杏眸重新落到站在门口的谷一和小红伞。
见他们走来，云绮想到刚才谷一的话。
疑惑问，“谷一，刚刚真神被唤醒，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沐商一爬上木凳子，坐好后，又因为他个子矮小，只得双手扒着圆桌边缘，用力探着脑袋，才不至于自己的身子被圆桌挡住。
他神色淡然，淡定道：“我猜的啊，话本上很多了却心愿，准备归西的人的退场都是这样的。”
此话若放在前几日，她定不会起疑。
但最近谷一行为太过奇怪，而且很多行为都不像是一个人类小孩该有的，虽然她之前冒出的他就是沐商一的想法太荒唐，而且最近沐商一也确实又出现，可以肯定谷一不是沐商一。
但，他也肯定不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小孩。
一个普通人类小孩怎么会猜到，刚刚就是真神归位呢？
就算是看话本，也不会立刻联想到此吧？
他一定还有另一层身份瞒着她。
云绮心中有了猜疑，便开始对他处处留心。
她暗中审视了他一番，然后笑着点头，夸了一句真棒之类的话，便没再说什么。
无痴真神归位比先前的几位真神顺利得多，但随之带来的麻烦也不少。
按理说，真神归位后，灵体就会自动消散不见。
但晖日大陆中人们对于夜阑珺的记忆还在的，他们并不知道夜阑珺是真神转世，他以自己的灵体和灵魂唤醒了真神。
但在他们视角里，夜阑珺在云绮的院中消失了。
随后，谣言四起，进而演变成，染云绮为了夺惊云派宗主之位杀了夜阑珺。
不过半日，整个晖日大陆都传遍了。
顷刻间，染云绮成了人人口诛笔伐之人。
烈日炎炎，惊云派因为无人管理，结界逐渐失效，不再抵挡酷暑，惊云派弟子都不得已以自身灵力散热。
但却坚持不了几日，灵力便消耗得没剩多少了。
也因此，大多弟子都为了节省灵力，寻来了冰块解暑。
惊云派最北处有座冰山，常年积雪结冰，大家所寻冰块，皆从此处来。
冰山山顶，可谓寒风刺骨，宛若寒冬。
“云绮师妹，那谣言真不是我散播的，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就是那日恰巧看到师叔走进你的院子，又看到他化成白烟消失不见这些事。别的什么你杀了师叔的瞎话我一句没说，真的！
你若不信，那我发誓，若我刚才所言非虚，就让我灵根尽毁，再无修仙之途！”站在山顶上，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白桦三指并拢作发誓状。
言辞凿凿，语气诚恳。
寒风瑟瑟，一抹纤细白色身影，宛若不惧严寒的雪竹，矗立在此，姿容清丽，眸光清澈。
云绮就端立在雪中，腰身裹着素色披帛，披帛轻盈随风飘扬，勾勒得她的身姿异常诱人，动人身姿与脚下白雪俨然形成一道绝美风景。
站在她对面的白桦可没心思去欣赏眼前美景，他只觉得因为眼前之人，那风似更刺骨，那飘在脸上的雪，也如锋利的刀刃，划得脸颊生疼。
他垂着头，眸子只盯着对面之人的鞋面，眼神半分不敢上移，静静等着那人发话。
云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柔软的声线乘着寒风刮入对方耳中。
“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对方如临大赦，即便身子都几乎冻僵了，也连滚带爬慌忙下了山。
云绮并非为了惩戒他四下散播谣言之过，只是因为，现在谣言传得很快，整个惊云派的人都开始各种攻击她。
一方面为了躲避攻击，另一方面也是要在特殊环境下，达到一种震慑力，对方也可能会说实话。
所以她才选了这里。
“云，云绮，你，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我的伞面可都要被冻裂了。”
小红伞颤抖的声音打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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