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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35


回到学校之后,我们的课业更加紧张,我再没有回过家。

        地震的余震接连持续了快一周。起初我们还会跑,到了后来就没人跑了。

        我下铺住的是蓝河,有一次半夜,我被摇醒了,于是嘀咕一句:“又地震了。”

        怎料他来了一句:“没事,反震咱住的是顶楼,即使塌了,救援队最先挖出来的也是咱们。”

        他的话若得我们一阵失笑,让后大家继续睡觉,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有一日半夜,斯寒接了个电话之后就过来推我。他说:“木易,我爸出事了,你陪我去看他好不好?”

        我本来迷迷糊糊的,被他一句话吓得从床里跳了起来,飞身下床套衣服。

        我知道他爸爸出任务的地方——那可是离震源很近的,据说还连夜暴雨。

        已经半夜三点,楼门早已关闭,穿好了衣服之后,我们宿舍的同学将我俩用床单从窗户里吊了出去。

        蓝河嘴贱,将子严也叫了起来,他们文科班宿舍的窗户外面有一个排水管,子严是顺着水管爬下来的。

        我们三个人半夜翻墙出了学校,我的手还被墙头的玻璃渣子划了好几道口子,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一路拉着他俩往医院飞奔。

        快到医院的时候,子严突然说:“不对呀,咱们得去市里,估计在军区总医院。”

        只见斯寒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去干休所就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确定的问:“斯寒,你――”

        “遗体送回来了,因为我爷爷想看他一眼。”他只是淡淡的说着,似乎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或者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走!”子严在我还愣神的档口调转方向,拉着我俩奔向干休所。

        我就那样被子严拉着,机械的奔跑着,耳边除了风声就是我们三个的喘息声。

        午夜的县城人很少,路上偶尔有出租车经过,车速特别快。

        过马路的时候我们三个跑的太急,没有看红绿灯。一辆出租车飞快的朝我们飞驰过来,我只能奋力将手里的子严摔了出去。

        子严一个不稳,将斯寒撞了出去,两人跌倒在远处,而我脚下一滑,直直向地面倒去。

        那一刻我就在想,人生果然处处是波折,我可能会被撞死,或者被碾死,如果那样,我就可以和小槿见面了。

        我就那样躺在地上,等待着厄运的降临,等待着与我妹妹见面的时候。是的,那夜我妹妹死了,是被腰斩的那个。而我,“变成”了我妹妹去见了凌斯寒和我的父母,所有人为了不“打扰”我,没有打破那个我自己编织的“童话”。

        他们两人人的声音远远的飘来:“木易!”

        我等了半天,除了一声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外再无他音。

        “木易!”

        “木易!”

        两个声音再次同时响起,一个冷淳,一个暖煦。接着又传来一个大叔的声音:“孩子,你没事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没死成,只是屁股被摔的疼的厉害。出租车则被逼的变了道,直接到了逆行的车道上。还好是半夜,对面车道没有车。

        “我没事——没事,大叔,抱歉!”我说着爬起来,又拉起斯寒和子严一顿狂奔。

        “你真没事?”子严有些担心的问?

        “屁股有点疼,没事,快走!”

        到了干休所,家属楼下停着一辆120,车周围除了抹泪的就是穿着军装的。

        云也爬在遗体边哭得死去活来,令薰和熊斐只能默默的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斯寒握着我的手突然紧了紧。

        我抬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老云,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缓缓的走过去,用沙哑无比的声音问。

        “老云,你这就不厚道了,老凌还在下乡救死扶伤呢?你都不跟她打声招呼的吗?”

        “斯寒,乖,你爸爸是为国捐躯,死的光荣。”凌老爷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道。

        “为国捐躯?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们母子惜一次命呢?”斯寒突然对着云老爷子吼了一句。

        我站过去,立在他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因为我知道他的软肋——他爸爸。我如果不支撑着,他肯定会直接倒到地上,然后摔个脑震荡什么的,也说不定就摔傻了。

        “不要管我,去管你女人。”他一肘子打到了我胸口。

        “斯寒,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有些害怕的开口求他。

        云也已经在子严怀里晕了过去。

        “你放开我。”他说着转身又推我。

        “凌斯寒,你能不这么要强吗?”我说着朝他脸上送了一拳,然后顺势一把将他扯到了怀里。

        他爬在我肩头,整个人就像散了架。

        有水灌入我的领口,我拍着他的背,低语一句:“哭吧,在我跟前,你不需要伪装。”

        “呜呜呜……”他开始是低声的哭,到了后来是嚎啕大哭,可劲儿的晃着我骂着:“老云,你个骗子,你说话不算数。”

        他晃了我大约半个时辰,在周围叔叔们的再三劝阻下才算收住哭声。

        熊斐递给我一张纸巾,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谢谢!”我接了纸巾,想挪动腿,但疼的早已挪不动,原来刚才那一跤摔的不轻。我抬手一摸,胯部右侧肿了一大块。

        我当时就想,大概是脱臼了吧?但又一想还能跑那么远的距离,应该不至于。

        “很疼?”斯寒眼尖的开口问我。

        我摇了摇头,然后跟着灵车去了烈士陵园路的太平间。我们在灵堂前跪了半夜,天麻麻亮的时候简一几个人来了。

        “你们几个怎么都来了?”斯寒揉着他那核桃眼问。

        “兄弟,你还有我们。”简一搂着他,声音微哽。

        接下来只是他们几个人默默地抱了斯寒,都一直无话。因为我们都知道,失去亲人的痛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缓解。甚至,某些节哀顺变的话,可能会是在马上要结痂的伤口上再戳上一戳,然后让它血流如注。

        云也醒了之后一直不说话,双目无神的跪在那儿。

        我看着心疼,但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苏岩昨夜没来,这回儿估计她很生气吧!

        我这个人平日里话挺多,但到了关键时刻,却是半句话也瘪不出来。

        斯寒的爸爸下葬之后,斯寒和云也的情绪很不稳定,又恰逢月考,所以成绩下滑很严重。成绩下来的时候,熊斐拉着我去看榜。

        “我去,这次集体大换血诶!”榜前有人惊呼。

        “文科班简一呢?苏岩呢?都不见了。”

        “秦安澜也不见了,他可是我的偶像。”

        “云大美人也不见了。”

        “看看理科班,这几个人在搞什么?”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皱了皱眉,拉着他的兄弟又挪到了我们理科榜前看。

        我认识他,他叫曾存席,是十一班的“国宝级人物”,人帅,学习好,篮球打的也好,据传言喜欢云也的很。我到哪儿,他就在哪儿,因为有人告诉他只要跟着我就能找到云大美人。

        “木易呢?凌斯寒呢?”

        “令薰也不见了。”

        “找贡子严!”

        “在这儿呢。”

        “这几个人咋回事儿?好几个科目直接是零分。”

        “木易这考的有艺术感啊,虽然都不是零分吧,但是,你看看,数学30分,语文50分,英语34分,理综68分。这简直就是――”

        “存席,你不是一直想干过他吗?他考这么低,你不高兴?”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这一看就是他故意的。我是想赢他,但不是这种赢法。走,老子找他去。”

        我看着他气鼓鼓的离开了人群的背影,不觉笑着摇了摇头,觉得他挺搞笑。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真正搞笑的人是我,因为他是我哥,我血缘上的亲生父亲派他来盯着我。

        “倒数,开心吗?”熊斐说着走过去将自己的名字圈了起来,然后笑嘻嘻的问我。

        “开心!”我瞄一眼跟在身后一直没说话的斯寒。

        斯寒盯着那榜良久,然后凉凉的来了一句:“今天课外活动,后操场,都给我叫齐了。”

        “是,凌大帅哥。”我笑着点了点头。

        “别笑,您笑的我毛骨悚然。”他翻一个白眼嫌弃我。

        课外活动的时候,我们一帮人集合在了后操场的单杠旁。

        “你们几个什么意思?可怜我们兄妹吗?啊?”斯寒直接发了飙。

        其实考前我们几个商量过,以斯寒和云也的状态,那样下去根本不行。劝也劝不动,只能逼。

        “斯寒,我们是兄弟,你说过的话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为我付出的,我也从未忘记。你可以为了我生生将自己逼成一个学霸,那么我也可以为了你不做这个学霸。我们说好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拍了拍他的肩,叹息一声。

        我仍然清楚记得他刚上初一时的成绩,简直是差到令人发指。可是他为了一直能跟我一起上学,真的特别努力。并且一直努力着,陪着我,走过青春里最彷徨最二逼的岁月。

        “对,我们几个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所以斯寒,你不要生气,我们只是想跟你一起上大学,没有别的意思。”简一也缓缓的吐了一句。

        “我自己承诺过的,我从未忘记,斯寒,我贡子严可是一言九鼎之人,你要是再不努力,就是害了我。”

        “所以,熏儿呢?斐斐呢?你们也是这个意思?”云也泪光闪闪的开口问。

        两人只是看着云也默默的点了点头。

        “熏儿,你不可以,你妈妈会打死你的。”云也擦了擦眼角说。

        “所以,就算为了我不被打死,你能不能振作一点?”

        “熏儿――”

        就在几个女生抱在一起哭鼻子的时候,斯寒又缓缓的开口:“苏岩,秦安澜,那你俩什么意思。”

        “怎么,没把我们当兄弟啊?”秦安澜说着已经拳头招呼了过来。

        “行了,斯寒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抬手拦住了他,“你们没有承诺过,所以不必这样。”

        “木易,你大爷,枉我对你那么好,到头来你是把我当外人了是吧?”

        “来,朝这儿来。”我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干什么?想反了是不是?是兄弟就应该同甘共苦,这一点还要我强调吗?斯寒,我们是兄弟,我只是想和你共苦,仅此而已。”苏岩一把将安澜扯到一边,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对不起。”斯寒说完,直接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那个孤独又倔强的背影,心里难受的厉害。十多年朋友,他总是最坚强的一个,不管遇到什么难处,他都能风轻云淡地给扛过去。可是这一次,他似乎是真的要倒下了。不是过不去那个坎儿,而是他根本没想着过去。

        我们几个集体成绩下滑的结果是,家长都被请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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