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能和自己要钱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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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老太太等着呢。”“林姑娘”痴痴看了半晌,直到紫鹃催了一声,才回过神来道,“你去和老太太说,我今日远路来归,身子有些累着了,晚饭就不去吃了。”见紫鹃应了后要去,又嘱咐了一句,“莫要提琮表弟在咱们屋子里。”
紫鹃虽不知是为什么,但也点了点头,先吩咐屋子里擦拭书架的两个小丫头也去吃饭,又到门外叫了雪雁进来服侍,才去老太太房里回话了。
“林姑娘”随口说了几样从苏州带来的东西,让雪雁去书架后面的大箱子里去取,才又坐下抿了口茶,歪头盯着林黛玉看了半天,便又问了几件在苏州的事情,林黛玉一一回了,她虽觉得“林姑娘”就是自己,但终究还是有些疑心,因此也把那些独有自己知道的旧事,也一件一件问了回去,“林姑娘”也一一答了,不知不觉说到魏晋南北诗,两个人边说边笑,直到宝玉吃完饭来,才惊觉光说这个,就半个时辰过去了。
“紫鹃说妹妹累着了,妹妹就该好好躺着。”贾宝玉先嘱咐了“林姑娘”一句,又回头朝林黛玉道,“你来这里作什么,今日不用去上学么?你林姐姐身子不好,又刚从苏州回来,你不要在这里扰她,快去东小院里找环儿玩去罢。”
“林姑娘”听后噗嗤一笑,贾宝玉忙回头道,“妹妹笑什么?可是我说错了话?”
“并没有,琮表弟来问我要几本书,我让紫鹃和雪雁正找着呢,等找到了就打发她回去。””林姑娘“指了指书架,贾宝玉才听得后面窸窸窣窣的,转过去见紫鹃和雪雁领着几个小丫头,将苏州带来的几大箱子书摆开一地。
“你要什么书,只管让你跟前的小幺儿,去外头大书房里去要就是了,又何必来烦你林姐姐?傻站在这里作什么,还不快去!”贾宝玉又打发道。
林黛玉数了数,她见了二哥哥两次,就被撵了三次,倒像是赶蚊子似的。
“你这么说,倒像是我连几本书都舍不得似的。”“林姑娘”冷哼了一声,“琮表弟且略等一会子,要不然紫鹃和雪雁她们,不是白忙活这一两个时辰了?”说完又朝贾宝玉道,“我本想打发个人,到你屋子里要一碟子点心去,谁知她们又都忙着。”
“妹妹要吃什么,我这就回屋子里拿去……妹妹桌上这吃剩的一半云片糕,可能给了我?晴雯最爱吃这个。”
“你要就拿去,不够我这里还有呢。你不论拿什么来都行,我就是吃腻了想换换口味。”
“够了,够了,其他的妹妹留着慢慢吃。”贾宝玉端了半碟子云片糕出门,想了想后又回头道,“大姐姐昨日赏下来一碟子荷花酥,吃起来满口清甜,一点也不腻,我这就去拿了来。”
“那琮表弟去哪了呢?”“林姑娘”见宝玉走了,才坐下来托腮问道。
林黛玉摇头,“听说琮表弟病了一场,我醒来后锦帐半敞着,身上盖的被子都汗湿了,浑身连骨头都疼,头晕了半个多月才好全。我屋子里奶嬷嬷是不做事的,当时一个大丫头明珠去外头养病,另一个大丫头求太太放出去嫁人,跟前只有玉簪儿一个半大丫头……琮表弟,只怕是夭折了。”
那日怕是琮表弟先夭折而亡,她才千里魂飞,上了他的身,林黛玉忽然惊道,“这么说,你是信我了?”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既信了我,我又有什么不信你的?”“林姑娘”反问了一句,方才林黛玉试探她,她又不是不知道。
林黛玉忙攥了她的手,“林姑娘”也没避,两人双手交握,凝眸相对,却听门外脚步急促,便知是贾宝玉回来了,只得慌忙放开。
“你怎么还没走?”贾宝玉端着荷花酥进来后皱眉道。
刚好紫鹃和雪雁抱了几本书从书架后转出来,正是“林姑娘”点名要的那几本,她们把那几个大箱子都挨个翻了一遍才找着。
“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罢。”“林姑娘”看着林黛玉道,又吩咐紫鹃和雪雁道,“你们把书包起来,再包一碟子云片糕,再包一碟子桂花糯米藕,松子糖也拿些,再拿一罐子虎丘茶。”
贾宝玉在一旁早听呆了,他和家里的姐妹们,也只在老太太屋子里,尝了尝林妹妹从苏州带来的这些点心,不由气道,“他哪里拿得了这么多,虎丘茶连我也没喝过呢,妹妹也没送我们这些。”
“我瞧你们不爱吃,便没送这些,不过是些我家里的小点心,难道是我小气不肯送你们?”“林姑娘”转头便向紫鹃道,“拿两罐子虎丘茶给二爷。”
“林姐姐能再给我几块墨么?”林黛玉见贾宝玉和“林姑娘”拌嘴,丫头们将东西包好了塞过来,忙接住后问了一句,她一日不写几个字便觉得难受。
贾宝玉和“林姑娘”听后都怔了下,一起转头看过来,“这是哪里来的小乞丐,竟到这里来讨东西了,你不是每年有八两银子,专门买这些笔墨纸砚的么,怎么什么都问人要?”
听宝玉这么问,林黛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往日何曾和别人要过这些?如今才知一草一纸,都是要花钱买的,没钱连口好茶都喝不上。她想到这里,突然起了个念头,一两银子捉襟见肘,根本不够花,往后能和“林姑娘”要钱花么?可怜林家家风清贵,口不言财,我如今却要计较这几两银子。
“我刚拆开一套集锦墨,琮表弟若不嫌弃,便带回去写字用罢。雪雁,你带一个小丫头,跟着琮表弟把这些东西送到他屋子里去。”
最体贴的人,原来竟是自己,林黛玉心里暖意融融,领着雪雁和一个小丫头去了。“林姑娘”目送她离去,心底依旧惊涛骇浪,如此奇事古今未有,但又由不得人不信。正想着却被紫鹃拉了一把,抬头见贾宝玉沉着脸坐着。
“我刚来,你便给我脸色看,难道是嫌弃我要在你家住长了?”
“谁给你脸色看?谁嫌弃你?你去我屋子里问一问,我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你从苏州盼回来。谁知道,姑娘大了,就不念小时候的情分了。”这话也太过诛心,贾宝玉听了后抚胸气道,林妹妹往日正眼瞧过谁?怎么今日对琮哥儿这么……贾宝玉冷哼了一声。
“我怎么就不念小时候的情分了?”
“小时候咱们两个一处玩,一处睡,就算有二姐姐三妹妹她们,也是咱们两个最好。谁知道姑娘从苏州回来,就惦记什么葱表弟蒜表弟的。这府里兄弟姐妹多了,往后还不是把我撩开手?”
“你心里姐姐妹妹那么多,我还没说你呢,你倒说起我来了。”“林姑娘”轻哼了一声后坐下,“我不在的这大半年,谁知道你又和哪个姐姐妹妹一起玩。”
“二爷,我们姑娘刚回来,琮三爷便找了来,这满屋子的东西,若是不给一两样,岂不是显得我们姑娘小气?”紫鹃知道自家姑娘从不肯说软话的,若是刚回来就和宝二爷拌嘴,再招的他摔一回玉惊动老太太和太太就不好了,因此又笑着劝道,“我们姑娘连日来伤心,又一路上车马劳顿,想着今日服侍她早点睡呢,二爷明日再来说话好不好?”
贾宝玉一听这话,面上不由讪然,“我一时糊涂,妹妹你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我明日一早来,咱们说说话,再去老太太跟前吃饭。”贾宝玉约好明日一道吃饭后才回去了,他惦记了林妹妹大半年,本想着等她回来后,定要好好安慰,谁知被琮哥儿一顿搅合,竟把这些全忘了。
“姑娘也是,这一路上,哪天不惦记宝二爷几句,怎么一到跟前,就开始拌嘴了呢。”紫鹃送宝玉出去后,正撞上雪雁回来,遂笑着和她说。
“紫鹃姐姐说的是。”雪雁跟着笑道,掀了帘子进来,知道紫鹃姐姐是说给门里的姑娘听的。
“你把东西都送去了?琮表弟屋子里有什么人,怎么他出来一个人也不跟着。”“林姑娘”见了雪雁后问道,这世上竟还有另一个自己,也不知道她住的好不好,服侍的人又如何?什么时候定要拉上二姐姐,去她屋子里看看,可能住得惯?
“琮三爷屋子里,只有两个丫头在,一个是咱们在大太太屋子里见过的明珠,另一个唤作玉簪儿,看着比我小好几岁,下剩的几个小丫头,连咱们屋子里的粗使丫头都不如呢。琮三爷抓了一把松子糖在桌上让她们吃,她们一个个扑上去抢呢。”雪雁笑道,又摊开手里的几个钱,“姑娘你看,这是明珠姐姐赏我的,把我当要饭的打发呢。”
雪雁跟着自家姑娘,连粗使婆子送东西来,都是一大把一大把抓着钱赏她们,今日见明珠姐姐数着钱给,还真是开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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