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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青春少艾


武平收拾好了贵重物品,连夜带着娘亲回老家。开玩笑,要是真的出庭给柳如烟作证,那他还有命活吗?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武平紧赶慢赶地往前走。

        “我说平儿,大晚上的你带着我回老家干什么?你是不是犯什么事啦?”,对于武平大晚上赶路的这个行为,老太太有些不满又有些担心。

        可武平警戒地左右探路,没有空回答她。好不容易把老太太送到叔父家后,武平终于松了一口气,出来村口的井边打口水喝。可还没等他喝上一口水,就顿觉后脑勺一股钝痛,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举着棍子站在他身后之后,武平便晕了过去。

        离午时只剩一刻钟的时间,大庆律法本着人文主义关怀的精神,允许每个囚犯在法场行刑前与家人道别一番。而此刻的丰县刑场,柳如烟与白寂执手相看泪眼,巨大的悲伤与痛苦弥漫开来。

        白寂和柳如烟都是丰县小阳村土生土长的村民,小阳村穷乡僻壤,村民的条件都不富裕。而柳如烟家是村子里比较有钱的一类,她爹做一些小本生意,日子算起来也还可以。白寂家则是穷得响叮当,村子里著名的贫困户。只因白寂五岁时,他父亲就劳累过度生病去世了,留下白寂和他母亲,孤儿寡母的,日子免不了清贫一些。但他娘是个倔强的女人,靠卖豆腐供养家庭,还坚持把白寂送到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那学识字,她总盼望着有一天白寂能够考中秀才,光耀门楣。

        而白寂和柳娘的相遇,就是从这个学堂开始的。柳娘总是缠着母亲问,为什么哥哥可以去学堂上学,自己却只能在家里绣花织布。她日日羡慕着哥哥可以拿着清香笔墨练字,可以在学堂里跟着夫子摇头晃脑念诗。哥哥一下课,她就会缠着他,让他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可惜她哥哥和她爹一样,总认为女子家不需要会这些。

        于是柳娘就经常偷偷趁爹娘不注意,溜到夫子家学堂外偷听。每当学堂里开始念诗的时候,她也在外头跟着摇头晃脑地念起来,那种可以学知识的感觉让她快乐了好久。

        直到那天,柳如烟依旧像往常一样躲在夫子家的后墙门口偷听,正当她凝神背诵时,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孩从学堂里冲了出来。

        柳如烟被吓了一跳,生怕自己偷听的事情被发现,她央求的看着那个小男孩。

        可她定眼看过去才发现,那男孩的表情比她还要凄惨,泪水在眶里打转,白寂拼命地咬着嘴唇不让泪水掉出来,他倔强地吼道,“怎么,你也觉得卖豆腐家的儿子很丢脸吗?”

        寡妇门前是非多,白寂在学堂里被欺负了,不止因为他是个卖豆腐家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母亲漂亮,光顾他母亲生意的大都都是村里的别人家的丈夫和父亲。

        他们用肮脏的话辱骂白寂,白寂为了上学也都忍着。直到他们用龌蹉的话辱骂白寂的娘亲,白寂才忍不住爆发跟他们打起来,一打几,结果当然是白寂被揍得很凄惨。

        柳如烟眨着大眼睛摇摇头,表情很无辜。

        “只要是用自己双手挣来的银子,不偷不抢的,有什么可丢脸的呢。”

        生怕白寂不信似地,她又笨拙地加上了一句,“劳动最光荣。”

        白寂终于被她的蠢样逗笑,一扫之前的阴霾。

        他俩躲到后院玩了一会,白寂才想起来问她,“你来这干什么?”

        “我来接我哥哥放学的。”柳如烟性子单纯,连谎都没怎么撒过。

        白寂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既是你哥哥,你比他小,那他又何须你接?”

        柳如烟看他也不像是会告密的人,便把实情告诉给了他。

        白寂听完,“你想学写字?这有何难,赶明夫子教了我什么,我就立马转教给你,你在这里等我,我们一块学不就行了,也不用偷偷摸摸地担心被夫子发现了。”

        柳如烟开心地跳了起来,“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教我?”

        白寂摸了摸鼻子,伸出小拇指与她拉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于是柳如烟就在后院每天都等着白寂放学来教她写字,她的一笔一划都是白寂教的,连字迹都像了八层。

        可她第一个学会的名字,不是柳如烟,而是白寂。

        白寂握着她手写字的那瞬间,两个人心跳快到要爆炸,青春少艾,少年与少女,约定好了终身。

        白寂努力学习,想要考上秀才,走上仕途,报答他娘,以及便有资格向柳家求亲。

        可就在他去考试的那一段日子里,柳家阿爹与人赌博欠下巨大的赌约,无力偿还,只得卖了女儿到青楼。

        白寂听闻消息,连试都来不及考,便赶了回来。结果见到的却是青楼头牌柳娘,再无柳如烟。

        “不要再来了,这不是你消费得起的,你应该好好学习考试,这才是你的正经事,流连我这个烟花之地将来会有什么出息。”柳娘将白寂拒之门外。

        白寂苦苦哀求,“等着我,我会存够钱来赎你,我去帮人家干活,采药写信我什么都干。一年存不够钱,就两年,两年,存不够钱就三年。无论如何,我白寂今生非你不娶。”

        柳娘背靠着门框,抵在门上,泪如雨下。

        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年后,白寂果然存够了钱,可以将柳娘赎出青楼。

        然而天却不遂人愿,柳娘陷入命案,性命堪忧。

        在这快要行刑的法场里,柳娘肝肠寸断。“白郎情意我早已知悉,可我俩或许真的有缘无分。白郎啊白郎,你要答应我,不要一直守着我。我去了,你要找个人陪你。”

        白寂亦是满脸热泪,依依不舍地拉着柳娘的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柳娘,我如何能忘记你。”

        刽子手开始磨刀,白寂绝望地被拉走,柳娘认命地闭上眼睛,留下最后一句话。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刽子手举起刀,就在快要落下的那一秒,程砚闻拿着公文赶到。

        她大呼一声,“县令公文在此,柳娘关押再审,谁敢造次!”

        监斩官命人将公文拿过来一看,果然是县令的官印,摆了摆手,刽子手退开来。

        白寂冲上前去紧紧地抱着柳娘,失而复得,唯有泪千行。

        程砚闻骑着马一路赶过来,一下都没敢歇息,柳娘被押回大牢关押后审之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在上午,得知武平连夜逃跑的消息,绕是再淡定的人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左右踱步,苦思冥想,将大庆的律法书翻了又翻,似乎想找到任何一条理由。

        直到看到一条大庆先帝制定的法规,凡帝王生辰之月,三十日之内,不能见血,死刑之时必须后推。

        而这几日,正是先帝的生辰之月。程砚闻喜不自禁地往县衙跑。

        可县令也有推脱的借口,先帝已去多年,这条律法在他在时,下面都规规矩矩地照办。可他早已不在,现任天子对先帝的很多理念都不认同,既是先帝定的法,到这一代,已经不大作数。且不说天子追不追究,就算他追究起来,丰县这穷乡僻壤的,谁会在意在这月斩杀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青楼女子。

        “程状师,此案已定,莫有转圜余地了,你还是死心吧。”县令坐在高堂中间,眉毛紧皱。

        程砚闻掀开衣服下摆,直接下跪。

        “望县令大人深思熟虑,大人向来公正严明,为民请命。柳娘案事有蹊跷,若这么草草了案,日后若证得柳娘清白,午夜梦回,我相信大人心里定然过意不去。因此,为什么不信了这条法规,给柳娘也给自己一个不后悔的机会呢?”

        丰县县令五十有余,清廉正洁。虽年纪大了,有些事有些糊涂,可他对于有才之人的爱惜和对法律正义的守护,这些事上他还是非常有原则的。

        他撵着胡须思索半晌,终于松口,吩咐吓人道,“去拿官印来。”,然后在暂缓行刑的公文上签了字。

        他站起身来,亲自把程砚闻扶起,“那我就等着你在公堂上如何说服我了。”

        程砚闻终于松了一口气。

        县令看着身姿卓绝,容貌昳丽的程砚闻,又想到了自己与程功之前的交情,忍不住感慨道,“程家之子,心正性纯,将来必成大事啊。”

        程砚闻双手作揖,行了一个礼,“多谢大人谬赞。”

        而好不容易逃回老家的武平却在井边被人用棍子敲晕了,醒来却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一个破旧的陌生屋子里。

        听到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他立马闭上眼睛,假装昏迷。

        “那小子老老实实过他的日子不行,非得参和那婆娘的案子。如今县丞大人下了命令,定不能让他在那婆娘被行刑前回去。要是实在别无他法,就让他变成尸体。”两个绑匪在门外探讨道。

        听到这话,武平直接在屋里被吓尿了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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