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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


在群里回复完导师的交稿信息后,政法系大四学生程砚闻打了个盹,在连续熬了半个月之后,这篇论文终于快要定稿了。

        说起来,颇有些不易。起初选题的时候,她的导师就强烈反对她的论题,《论女性在法律行业的歧视》,可程砚闻倔得很,坚决不改。如今就等着答辩了,程砚闻终于安下心来,趴在床上休息一会。

        睡梦中,她觉得周遭很吵,颇有些不踏实,翻了翻身,依旧还是睡不着,索性起身。

        可当她和眼前这个穿着古装的家伙四目相对时,她才觉得事情好像不是她想象的这么简单。

        她似乎是写论文猝死之后穿越了。

        “公子,你还在这发愣,快回家吧,老爷,老爷他……”说完就掩面哭泣。

        程砚闻低头看了看自身打扮,彼时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程砚闻,大庆丰县著名状师程大状的唯一嫡女,多年来因为女性在这个朝代无法从事诉状行业的规矩,一直被程大状要求扮成男子。

        这也是为什么来唤她的小厮喊她公子而不是小姐。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看那小厮的表情,家里八成出了大事,凭着原身的记忆迅速奔回府邸。

        一进门就听见哭天抢地的哀嚎,“老爷,老爷。”

        她爹程功躺在床上,虽然强撑一口气等着她回来,可脸色已经过于苍白,咳个不停。

        “所有人都出去,把门关上,我有话要和砚儿说。砚儿,你过来。”程功朝程砚闻伸出手。

        程砚闻有些犹豫,内心还没反应过来接受这一切,可看到他虚弱的脸色,还是接过他的手,坐在床边,喊了一句爹。

        “砚儿,这些年苦了你了。”程功拍了拍她的手,有些愧疚,“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明明是二八芳华的年纪,偏偏要扮成男子,别的女儿家在家弹琴绣花,你呢,就等跟着爹出去跑案子。”

        程砚闻摇了摇头,原身虽然也有委屈的时候,可她更多的还是感谢,感谢她爹没有拘泥于世俗,把所有的技艺都手把手交给了她。

        “我有时候,也有些后悔,当时为了撑面子,怕程家丰县第一大状的牌匾继承不下去,硬生生对外宣布你是男孩。可我们程家做了几代的诉状,才换来这一块匾,我千不能万不能让名声断在我这一代,所以砚儿,如果你爹我真的就如此去了,我唯一的夙愿就是,你要守住这块程家的招牌,将程家的诉所发扬光大。”

        程砚闻感受到抓着她手的力气越来越大,知道她爹的心结就在于此,只得郑重地点点头。

        他爹终于安心地侧过头,可看到女儿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还是心软,忍不住为她的终身大事考虑了起来。

        “砚儿,这大庆的律法向来是女子无法为讼师,所以委屈你这么多年,可爹也知道,你终究不可能以男子之身过一辈子,这事只有一个解决之法,你多接案子,逐渐有了名气之后,就到京城去,在圣上面前,求得那么一个特典。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的砚儿,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做得好的砚儿啊。”

        程砚闻不知不觉居然掉了眼泪,或许预感到她爹的离去,原身那种悲伤的情绪感染了她。

        她自己都还没发觉,程功立马看到了她的眼泪,他想伸出手给她擦一擦,可手刚伸到半空中,突然就垂下了。

        程砚闻慌了神,伸出手在他鼻尖轻探,然后终是忍不住扑在床边,任由呜咽声越变越大。

        三岁学步,她爹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亲手教。六岁背诗背不出来,被老师责罚,他爹偷偷地在她跪的衣服下面加了个垫子。十三岁,跟着她爹第一次去外县打官司找线索,被当地乡民用臭鸡蛋驱赶,她爹挡在她前面,紧紧把她围住。十七岁,第一次亲手打赢一个案子,证人来的轻而易举,后来才知道,她爹在后面做了多少功夫。

        如今,十八岁,涕泪交流,再无依靠之处。

        “爹,他宾天了。”

        整个程府,痛哭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

        丧事虽然照着他爹的遗愿,一切从简,可他爹毕竟是县里有名的状师,父老乡亲多少都有受过他的恩惠,纷纷来哀悼。

        程家老爷一生痴情,后院也只有程砚闻的娘一个,在她离世后,便没有再续,任由别人说破嘴,程家也只有一位女主人和一位小主人。

        倒是有个嫡亲的表妹,多年寄住于她家。表妹吟昭从小父母双亡,程砚闻的娘看她可怜,六岁就把她接过来收养至今,情同家人。

        可如今,程砚闻也无父无母,只身一人了。想到这,程砚闻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偌大的程家只有她一个主事的人,她爹最在乎名声,最后的仪式上万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程砚闻跪坐在堂前,身着白衣,一个个地引导着来祭拜的客人上香,直到一堆红色锦衣印入眼前,程砚闻眯了眯眼,立起身,来者不善。

        “哟,我说程功生前好歹有点成就,怎么死后如此简陋,瞧瞧这灯笼,街头的乞丐死了的丧事都比这隆重呢?”说话这人镶着一口大金牙,穿着大红色的衣服,踢翻了地上好几盏香柱,正是程家的死对头,同为讼师的王贾。

        程王两家同为讼师,虽说同为竞争关系,可几辈以来也相安无事。可传到王贾这一代,此人心术不正,为了赢案子无所不用其极,什么奸恶的案子都接。

        嘴里那口大金牙,就是早些年,帮助奸商赢食品安全案,被气不过的老百姓合伙打掉牙之后,去诊所补的。

        程砚闻她爹素来正义,最看不惯王贾不正当的手段,有一次正面交锋后,直接抓住了王贾违规的证据,闹到县令面前,差点让他当不成讼师,由此,他记恨在心,赶在程家的丧礼之际,带了几个人前来闹事。

        小厮没拦住王贾,让他闯了进来,一脸惊慌地看着程砚闻怕被问责。

        程砚闻起身,站的笔挺,挥了挥手,“来者是客,既然王大状有心来给我爹送别,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小蓝,给王大状拿香。”

        素来丧事有人来祭拜,按照大庆的规矩,都得主人亲手递香,村民无论身份,程砚闻都双手相递,如今王贾而来,递香却是小厮,这已经是一种折辱。

        可程砚闻说话客气,并无半点差错,王贾心里虽不爽,也拿她毫无办法,只得乖乖接过香,站在程功的遗像前。

        他本想使坏,鞠躬时将香状似无意地扔在桌前,引起桌上蜡烛燃烧,毁了这幅遗像。

        可他刚把腰弯下,突然被程砚闻从后面一踢,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程功遗像前。

        “王大状行此大礼,我爹他一定能感受到你对他的佩服和敬意,王大状有心了,起来吧。”

        王贾一听这话立马怒不可遏,都是搞文字的,岂能不懂她话里话外的讽刺之意。

        看这小子白面玉冠,本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主,可却跟他那爹一样牙尖嘴利。

        王贾一把坐起,可由于身子过于庞大,一跪之后居然无法自己坐起,只得在他带来的手下搀扶下,勉强起来。

        他指着程砚闻的鼻子说道,“小小年纪,满嘴胡柴,咋们大庆的律法你不会忘了吧,一月之内接不到案子且毫无胜率的诉状所,就得立刻关门。你这年纪轻轻,看谁到时候谁会来找你做诉状,到时候程家诉所关门大吉,可别怪你叔伯没提醒你。”

        “不劳王大状关心,且说一个月,就算十天,我也能接到案子,并且一定打赢。”程砚闻坚定地看着他。

        “好,年轻人有志气,那就给你十天,要是这十天内,你接不到案子,或者输了案子,程家诉讼所就提早关门,退出丰县诉讼届。”

        王贾气鼓鼓地摔门而去,正好碰上前来换香的谢吟昭,十几岁的少女,一身素衣也掩盖不住其婀娜的身姿,肤若凝脂,目似星河,王贾顿时起了歹心。

        谢吟昭堪堪避开,躲到程砚闻身后,抓了抓她的衣角,忧心忡忡,“表哥,十天真的能行吗?你还没有独立接过案子。”

        程砚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不必担心。”

        她脸上神情坚毅,沉稳又安定,让人不知不觉心就跟着她安下来,谢吟昭仰头看着与她一同长大的表哥,不知何时,她就已经比她高了一头,让她可以仰望,可以依靠。

        忙完葬礼,程砚闻就赶紧把程家诉所开张,本以为凭着程家多年的名声,客源应该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可不知是不是王贾使坏,一听到程家现在接案的不是程功,而是他刚满十八岁毫无经验的“儿子”,客户纷纷转向王贾家的诉讼所。

        一时间,局势扭转,留给程砚闻的时间只剩七天,七天内,她要接到案子,并且赢得案子。

        无论是现代即将毕业的程砚闻,还是古代刚刚接受诉讼所的程砚闻来说,这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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