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决定

夏夜，丞相府。

        闻人铖斜靠在榻上，微微抬了下眼皮，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一脸倔强的女子“你爹爹是大兴朝有名的史官，徐家的孩子也都是知书达礼，怎的你这个三丫头如此莽撞，连我丞相府都敢闯。”

        面对朝中人人敬而远之的恶相，徐逢缘心里也怕得很，但还是稳了稳语气“是逢缘失礼，可二姐姐听说丞相大人要娶她，连死的心都有了，逢缘不得不来这一趟。

        说完，她悄悄打量着眼前的人，心中忐忑不安，话是伤人了些，为了二姐姐，无论如何要拼一把。

        “你的意思，本相就那么让人讨厌吗？难不成你二姐姐嫁进丞相府吃香喝辣，不比死好？”

        听语气，他好像并不生气。

        但听闻丞相喜怒无常，徐逢缘心里没底“二姐姐有喜欢的人，丞相大人还执意要娶她，岂不是要拆散有情人。再者说。”

        她停顿一下“丞相大人原本喜欢的是我大姐姐，因着没娶上，这才想娶二姐姐，也就是说，丞相大人对我二姐姐是没有感情的，她嫁过去，即便是能吃香喝辣，又怎么会有幸福。”

        闻人铖合眼点了点头，神情平静“此话不假，继续说。”

        “既然丞相大人又不喜欢她，倒不如退了这门亲事，成全一对有情人，也算是积一份福。”

        “积福？真是笑话。”闻人铖坐起来，身体前倾，笑着看向徐逢缘。

        “对本相来说，面子比福分重要的多。你们徐家接连退两桩婚事，让本相在朝堂百官面前颜面尽失，还想让本相成全你的二姐姐？徐三姑娘，你不必白费口舌，话已经放出去了，本相必须娶一个徐家人。”

        “丞相大人！”徐逢缘想起二姐姐整日在家以泪洗面，一着急，也顾不得许多“您明知道大姐姐和御史公子订了婚期，还选择在同一天娶我二姐姐，岂不是，杀人诛心。”

        “你说什么？杀人诛心？哈哈哈。”他竟然觉得很开心“说的不错，不愧是徐史官的闺女，什么都敢说。徐三姑娘，可知道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本相就可以杀了你？”说完，他又恢复懒散的模样，不耐烦地挥挥手“三姑娘请回吧。本相心意已决，日子选好，花轿准时上门！”

        徐逢缘咬着嘴唇，忍住眼泪“丞相大人是身居高位不错，可二姐姐的意中人才高八斗，未来定能连中三元，榜上有名。”

        她那副肯定的样子，让闻人铖心中莫名不悦“连中三元又如何？提醒三姑娘一下，本相在朝中的地位你是知道的，得罪本相，你们徐家，可还有好日子？来人，送徐姑娘回去，顺便派人仔细问问，徐家想要什么彩礼，只要他们开口提到的，本相全都给。”

        送走徐逢缘，一旁的侍卫端阳递了热茶过去“大人，徐三姑娘好像是被吓到了。”

        “本相听说这三丫头自小在外游学，见识和胆量非闺中女子能比，她怕不是被本相吓到，而是在试探本相的底线。”

        “大人说的是，不过。”

        闻人铖合上杯盖“你想说什么？”

        端阳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小的错觉，方才徐三姑娘红着眼睛要哭的时候，大人的手，似乎在发抖，看样子十分心疼。若真是这样，以后怕是个麻烦，大人的一切都会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说完，半天没人回应，抬头一看，座椅上早就没有闻人铖的身影。

        “大人八成又是去书房研究了，唉，徐三姑娘，你可一定尽快答复呀。”

        此时的徐府，徐逢缘正在安慰二姐，她把自己在丞相府听到的一切说出来后，大姐徐苏芳还有些触动“没想到丞相大人竟如此深情，娶不到我，娶老二也是好的。她嫁过去，倒也不委屈。”

        “大姐，你这是什么话。京中人人都说闻人铖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我要是嫁给这样的人，往后岂不是生不如死。”

        “那怎么办，我已经许了人，你又不愿意，难不成三妹嫁过去。”她说着，又打断了自己的想法“算了算了，丞相大人怎么会看上这个丫头。只可惜，我们徐家没有一个男儿，否则也不会面临这种困境，只能让人欺负。”

        这一说，二姐哭得更厉害，她一把抓住徐逢缘的手“三妹妹，实在不行，我就去死，省得惹恼丞相大人，让爹爹难做。”

        “二姐，你千万不要这样想，肯定会有办法的。”

        就这样，安慰开解了一个多时辰，徐慕春的情绪才慢慢好些。等着她睡下，徐逢缘去厨房泡了甚茶，径直来到书房外面，敲了敲门。

        “爹爹，我给你送茶来了。”

        “缘儿？快些进来。”徐威忙开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这么晚还没睡，是不是去看你二姐姐了？”

        “是呀，爹爹，二姐姐看上去很难过，只可惜我没能帮上她。”

        徐威摸摸她的头，宽慰道“傻孩子，不必自责，这又不是你的错。说起来，也是我们徐家亏欠丞相大人。当初若不是得他相救，爹爹此刻只怕还在狱中。”

        徐逢缘刚回来不久，对这些事不太清楚，忍不住问道“爹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桩婚事，一开始就是您答应的？”

        “不错，当初闻人铖救了爹爹，事后他要求娶芳儿，爹爹想着能有丞相大人庇护，芳儿这一生也能平安顺遂，没想到她自己出去打听之后，回来说什么也不嫁。此番悔婚，爹爹倒成了不仁不义的人了。”

        “那爹爹在朝中许久，觉得丞相为人如何？”

        “爹爹为官几十年，执笔记载了大兴朝诸多事。百官之中，能让爹爹佩服得，闻人铖是其中一个。他有谋略有胆识，只可惜，少了些忧心忧民的担当和责任，一心只顾着升官发财，巩固权力。”

        听完这番话，徐逢缘沉默了片刻“爹爹的意思，就因为丞相大人有私心，所以才会被大家认为冷血无情，不择手段？如此评价一个人，岂不是有失公允？”

        徐威忍不住笑了“哈哈哈，爹爹知道你的意思，不随波逐流，被他人的判断影响，这很好。可一人之力，又怎能堵住悠悠众口。爹爹作为史官，手里拿着的不仅仅是一支笔，还是一把尺，要权衡利弊，什么该写，什么不能记载，什么可以信，什么要装作视而不见，都需得谨慎。有时候一笔错，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你可明白？”

        “逢缘知道，爹爹都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年，爹爹真的很辛苦。可是，从拿起这支笔，关系着的就不是一个朝代的兴亡，而是千秋万代，子子孙孙。哪怕是一个人，也该得到公正的记载。”

        徐威看着自己的女儿，半天没说话，等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满眼赞赏“对，说的对。缘儿，当年你娘让你跟随四方师父出去游学，看来是对的，是爹爹肤浅了。你若是男儿，爹爹定会把笔交到你手里，依你的才能和眼界，将来必是成为大兴朝第一位执笔史官。”

        “爹爹。”徐逢缘将茶送到他面前“为何女儿不能当史官？”

        “不是不能，是爹爹不愿意。爹爹只盼望你们，嫁个好人家，平平安安过一生，不要卷入朝中纷争。至于丞相大人那里，爹爹已经决定，就随他的愿，将这史官一职，做到死为止。”

        徐逢缘听得心中难受，但还是勉强笑着问他“爹爹，如果可以卸任，您最想做什么？”

        “去乡下找你的娘亲，陪着她赏花，作画。这么多年，爹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娘亲。往后，爹爹只想常伴她左右。至于你大姐和二姐，等她们出了嫁，爹爹就把徐府家业交给你大娘。”

        “原来爹爹已经把这些事都考虑好了，娘亲要是知道，肯定很开心。前日娘亲来信，说是种了许多花，还晒了新茶，等着爹爹去看看。”

        徐威眼眶一红“好好，如果有机会，爹爹一定去。”

        “一定会有机会的。”徐逢缘站起身，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爹爹，丞相大人说必须娶一个徐家人，不如就让我代二姐姐嫁过去吧。还有史官一职，也由女儿来接任。您辛苦了一辈子，往后，就由女儿来护着徐家。”

        “缘儿，你，你不用操心这些。”徐威显然没料到她会做这个决定“爹爹答应过你娘，不求你荣华富贵，只愿让你一生自在无忧，此事，爹爹定会处理好。你也累了一天，快些回去歇息吧。”

        徐逢缘倔强着摇摇头“爹爹，我已经做好了决定。自小，大姐姐和二姐姐都处处照顾我，这次该我为她们做些事情了。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丞相大人模样端正，又手握大权，这等夫君找遍京中也只此一个。最重要的，我不用像二姐夫那样辛苦考取功名，便可以入朝做官，这是旁人求不来的事。”

        “缘儿。”

        “爹爹。”徐逢缘忙跪在地上“大姐姐因为此事忧心忡忡，二姐姐也整日郁郁寡欢，我看着心里不好受。这些年，女儿在外面逍遥自在，从未操心过家里的事，如今徐家有事，就让我尽一份责任。爹爹若是不答应，今日我便长跪不起。”

        “唉。”徐威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气，最后，只得无奈地点点头，伸手将她拉起来“孩子，好孩子，爹爹，答应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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