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这座村子名为上河村，村口原来有条大河，但在几个月前，这条河已经干涸。

        秦钧等人进入村内打听一番后才知道，从去年年尾他们这就一直没下过雨，如今河床干涸，田地也都干裂，他们根本没办法播种，只能靠着家里的存粮和从后山寻到的一点水源过活。

        “今年这田眼看是种不成了，家里也没多少余粮，外面的粮价还一天比一天贵，在这么下去，怕是没活路了。”村里的老大爷满面愁容道。

        顾湛：“官府没有管吗？”

        按说出现这种情况，官府怎么也得出面分发些赈灾粮安抚百姓。

        “官府？”老大爷苦笑一声后道，“官老爷不催我们交粮税就给他磕头了，哪敢指望他管我们。”

        “地都种不了，没有收成还交什么粮税？”顾湛皱眉道。

        “那些官老爷哪管你那么多，上个月照样派人过来收税，你说这会我们都快断炊了，哪有粮交税？不是要逼死人吗？得亏咱们附近有个举人写了篇文章替我们这些老百姓说话，这些日子倒是没官差继续上门要税。”即便没有粮税的压力，照这么下去日子还是熬不动，老大爷说完没忍住叹了口气。

        先皇在世时，天下不说海清河晏，至少哪里有灾情都会第一时间派人救治，哪怕遇到有人贪污的情况底的百姓都多少能得到点救助。

        像是秦钧之前离京就是因为洪灾，哪里会如现在这般，旱灾出现大半年都没人管。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由此可见，新帝治理的天下已经生起乱象。

        和老大爷了解完情况后天色已晚，一行人便在村子里住下来。

        他们车上带了粮食，手里又不缺钱，村里人很愿意将房子借给他们住来换点粮银。

        之前他们在和老大爷交流时龙九都是乖乖环在秦钧手腕上，等回屋里后它就憋不住地问起来：“粮税是什么？”

        “一种杂税……”

        秦钧解释完后它又问：“那他们为什么要种地呢？”

        “我们吃的粮食和菜都是从地里种出来的，不种地就没有饭吃，没有饭吃就会饿死。”顾湛接话道。

        龙九对饭和蔬菜可有可无，闻言第一反应就是：“那可以吃肉埃”

        这话多少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了，秦钧闻言抬手轻敲一下它的脑袋：“普通百姓一年都吃不到几次肉，要是单靠吃肉的话他们早饿死了……”

        知道它不懂这些，秦钧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它普及了一下普通百姓的生活，省得它下次再说出“何不食肉糜”的话来。

        “那他们好可怜呀。”龙九代入了一下自己，觉得一年连几次肉都吃不上就够可怜了，现在连饭都要没得吃了，那日子确实没法过。

        旁边的吴昊轩从小生活在京城，论民间疾苦，他并不比龙九了解得多多少。

        跟着听完秦钧的话后，自从醒来就一直带着几分苦大仇深的少年心里有所触动，他伸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枚扳指：“我可以用这个帮帮村里的人吗？”

        他身上的金饰之前全融掉打成摆件送给龙九当谢礼，玉佩则在出发前托人帮忙当了当盘缠，如今身边只剩一套衣服和这枚扳指。

        他外家是江南首富，到江南后完全不用担心没钱花，见他是真心想帮助这里的村民，顾湛接下那枚扳指交给身边的人。

        龙九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两趟后，转头飞到一旁的桌上，打开自己的宝贝箱子翻找起来。

        箱子里的每一样金灿灿都是它的宝贝，它看每一样都爱不释爪，不过最后还是挑了一样抓出来。

        那是之前它临时玩过一段时间的金球，表面光滑没有雕花，大概是因为不如其他宝贝精致才被挑出来。

        “这个给你。”龙九抓着金球递给顾湛。

        这些金灿灿可都是它的宝贝，平日里除了秦钧还有可能摸两下，其他人多看几眼都别想。

        顾湛稀罕地伸手接过来后，转头看向秦钧。

        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秦钧道：“它是让你拿去帮助村民。”

        “对1龙九点头道。

        顾湛闻言摇头道：“合着我白高兴一常”

        本来顾湛觉得，吴昊轩的扳指已经够帮村民们，便是不够也不至于让龙九掏东西，准备将金球还给它，但秦钧觉得它能有这份心很不错，应该支持。

        顾湛听了他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便趁着天还没黑透吩咐人赶紧去办。

        晚上休息前，秦钧靠坐在床上看书，龙九在旁边玩够后凑过来捣乱。

        书页上一会冒出条龙尾巴，一会冒出只龙爪子，秦钧轻摇了下头后，出其不意的将书合拢。

        龙九反应十分迅速的将尾巴抽出来，嘴里发出清脆的笑声：“没抓到……”

        笑完以后，它见秦钧将书放下，不由问：“你不看了？”

        秦钧摇摇头后问：“你将金球送出去舍得吗？”

        毕竟是那么大一个金灿灿呢，要说它没有一点舍不得怎么可能。

        龙九道：“有一点点舍不得，不过我还有一个，没关系。”

        “真乖。”其实它拿出金球时秦钧挺意外的，但看到它对村民们生出同理心又觉得很欣慰。

        龙九听到他的夸奖心里很高兴，落到他怀里仰头看他：“那你下次可以再给我买一个新的金球吗？要有花纹的那种。”

        “只要你在路上乖乖的不闹事，等到江南就给你买。”秦钧允诺道。

        龙九眨巴着眼睛道：“我很乖呀，你刚刚都夸我了。”

        “那是谁在路上时抓了条毒蛇回来玩？”秦钧凝视着它。

        他说的是前天晚上在野外露宿时，龙九在附近玩耍后带了条金环蛇回来。

        它大概是看金环蛇身上带金色比较好看，却没想到这蛇有剧毒，当时把顾湛他们吓了一大跳。

        “我又不知道它是毒蛇。”龙九见他又提这事，嘟囔一句后保证道，“我下次肯定不乱抓蛇了。”

        秦钧也只是提一句并不是要翻旧账的意思，闻言点头：“到江南就给你买新球，现在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龙九落在他枕头边躺下来，打了个滚后道：“我睡不着，要你讲故事听。”

        秦钧闭上眼睛后，顺口给它讲起故事来。

        次日一早，简单吃完早膳后秦钧一行就要离开了。

        走之前，顾湛将派人买回来的几车粮食与换好的散碎银子留给村民们。

        村民们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一个个是千恩万谢，尤其是一些家里已经断粮，准备出去逃荒求个活路的人家，更是直接拉着全家老小跪下磕头。

        “给恩人们磕头了……”

        “活菩萨啊，这日子逼的人都活不下去了，要不是你们，一家子人可怎么活碍…”

        但凡有一丝希望，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毕竟这里是他们的根，而秦钧他们留下的钱粮就是村民们的希望，让他们不至于背井离乡，甚至可能死在路上。

        秦钧阻止不了村民们的跪拜，只能赶紧启程离开。

        马车驾驶出去后，村民们还都跟在后面。

        “他们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龙九发现后不解的问。

        秦钧道：“他们很感谢你。”

        “那你跟他们说不用谢了。”龙九透过车窗看到好多人类幼崽也在后面跟着，赶忙道。

        “放心，他们不会一直跟着的。”

        正如秦钧所说，村民们送出几里地后就慢慢停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他们停下来了1龙九一直在看外面的情况，发现后第一时间告诉秦钧。

        秦钧点点头后将它捞回马车内。

        一行人继续往南行，才发现前面的一些地方，旱灾比上河村还严重。

        上河村依着山，好歹还能从山里找些吃的，而一些村里的穷苦百姓，都饿得脱了相，一个个饿得皮包骨的老人在路边扒树皮的画面更是看得人心酸。

        如果说一开始人类在龙九眼中和海里的鱼，山上的动物没什么区别的话，随着它在秦钧身边生活的越久，它也越融入人类社会，各种情绪也越来越丰富。

        像是这会，它看着这种画面就有些受不了，立刻从自己的箱子里掏出宝贝的金灿灿递给秦钧：“拿去帮他们吧1

        秦钧想到它都愿意拿出自己当宝贝一样藏着的东西帮助这些百姓，当地官府却对此视而不见，朝廷似乎也像是不知道这里有灾情一般，眼神有些冷。

        “怎么了？”龙九注意到他的表情忍不住问。

        秦钧摇头后将它递过来的金叶子还回去：“受灾的百姓太多了，这些不够帮助他们。”

        龙九闻言，低头看看自己的箱子，随后从里面挑出金球、金锁、花冠、金龙这几样。

        秦钧看着那几张东西眼神微动，不觉得它会舍得拿出这几样，谁知它下一秒直接将箱子里剩下的东西全推过来：“那这些够不够？”

        这些东西换成银子确实不少，可对于受灾的百姓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然而秦钧望着它看过来的格外清澈的眼神，这些话却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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