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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还给你


  沈知远掐紧插在外衣口袋中的掌心,刚才有点发冷的手现在已经炽热一片,被那刚才暂时莫名忽视、现在又卷土重来的仇恨的心火烘烤得发麻。
  看着赵大山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沈知远心内讽刺一笑,痛快无比。
  面上,无辜地往赵卫东身边靠了靠,似乎是被他的戾气吓到,“队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你少装傻!”赵大山字字阴沉,要将沈知远抽筋剥骨一般的冷厉,手指着沈知远的鼻子,“要是阿凤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沈知远脸一白,“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我在屋里看书……”
  他看向赵卫东,眼圈发红,“出事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出屋。”
  赵卫东拉住他的胳膊上前一步,将人护在自己身后,顺势握住沈知远的手给他无声安抚。少年高大的身躯似一棵劲松般立在他面前,抵御住所有风雨。
  “当时知远在屋里,是我和二哥几个把妈气到的,不关他的事。”
  “不关他的事?!”赵大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望着这个儿子,已经失望得不能再失望,冷声讥诮,“你妈为什么生气,不是因为你把他带回家,他撺掇你另起炉灶?搞得你二哥大嫂有样学样?”
  “他利用你们在家里搅弄风雨,把一个家搞得乱糟糟,这些你都看不见吗!”
  “你妈现在就躺在里面生死不知,你明知道她最讨厌什么,你还要护着他?还把他带过来晃她眼睛?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可是你亲妈啊!你要逼死她啊!”
  他不信儿子想不通事情发生的源头、罪魁祸首是谁,他这个儿子很聪明。不管事情经过是什么,反正一切都是因沈知远而起,沈知远没出现之前这个家不是这样的。
  想到王秋凤的现状,赵卫东背脊仿佛凝固了一般,唇绷紧成一条直线,眼尾红得厉害。
  亲妈躺在里面抢救,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一颗心比放在油锅里炸好不了多少,声音沙哑无比,“是我对不起妈。”
  赵大山见他这样,眼底可怖之色缓了下来,“不关你的事,你也是被人……算了,以后多听你妈的话,等他生了这个孩子,你们就断了吧。结契,分家的事,不要再刺激你妈了。”
  他要劝这个儿子迷途知返,从始至终都没有对沈知远说过一句话。
  反正对沈知远的不良居心,他自有别的方式教训回去,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说完,赵大山疲惫的拖着沉重的脚步就要离去,经过赵卫东身边,擦肩而过时看了一眼沈知远。
  两人目光对视,眼底倾泻而出的都是无边的冷意,谁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恨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必要遮掩。
  赵大山的眼底除了恨,还有一抹讥诮不屑和嘲讽。
  这个人就是跳梁小丑,没有了他儿子,其实什么都不是。
  现在他儿子已经迷途知返,沈知远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沈知远领悟到他的意思,眸色更冷,忽而也无声嗤笑,唇角带着浓浓讥诮——妈宝男就是妈宝男,到底还是选了父母吗。
  算了,就算没有赵卫东,剩下一个赵大山,他也能够收拾。
  故意忽略心底那抹令人心脏麻痹的痛觉,沈知远的手就要从赵卫东手里抽出。
  然而他只动了一下,下一秒,他的手被更用力的握住,骨节分明的有力手指滑进他的掌心,撬开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紧紧的攥着。
  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掌心透过来的血管蓬勃跳动的火热。
  沈知远喉咙蓦地发紧。
  他仰头去看转过头来的赵卫东,冬日傍晚时分,医院楼梯间光线薄弱,少年一张脸逆着光隐在昏暗中更加看不清楚,但一双眼睛却坚定清晰无比。
  “我不会和他分开的,我会和他结契,一辈子在一起,养我们的孩子。”赵卫东直面骤然暴怒如雷的赵大山,却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没有什么能把我和他再次分开。这次是意外,您可以怪我,怪二哥,怪任何人,但不能怪他。”
  “你妈是因为——”
  “知远就在那里,他什么都没有做,如果妈只要想到他就气倒,出了什么事都怪到他头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更无辜更可怜的人是知远。”
  赵卫东,“妈的医药费我已经先垫了,后续的治疗我也会出钱,无论妈身体怎么样,我会照顾她孝顺她,但是我不会和知远分手。”
  这一次,是赵卫东先牵着沈知远的手从赵大山面前离开。
  在离开的时候赵大山似是忍无可忍,暴怒出手,拳头想要落在沈知远脸上,赵卫东一只手攥住父亲的手腕,那只手臂已经比父亲更强壮有力,牢牢地将赵大山的拳头定格在空中。
  四目相对,赵大山双目猩红,面颊每一块肌肉都因剧烈的情绪都在抽/动,震怒,失望,痛心,颓然,陌生,翻涌起伏。
  赵卫东松开他的手,“您不想看到知远,等妈情况出来我就带他回家。”
  说完,赵卫东牵着沈知远,一步步走上楼梯。
  身后,赵大山力竭一般颓然站在远处,挺/立了一辈子的肩膀耷拉着,神色茫然凄楚,眼睛浑浊红得像会流泪。
  在即将离开楼梯间的最后一刹,沈知远回头,他朝看着自己的濒死困兽居高临下的笑了一下。
  然后也不管那双老眼骤然迸溅出怎么样的恨意,脚步轻松的靠上了赵卫东的肩膀,语气低落。
  “队长说得其实也有几分道理,要是我没回来,可能会更好吧。”
  倏然就被紧紧搂进怀中,少年凉凉的面颊埋进他脖颈。他的头发已经长长,没有从前扎人,深埋进他脖颈就像一个寻求安全感的孩童,也像一艘疲累的船驶进了港湾。
  “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会很难受很难受。”赵卫东从没怪过他,也舍不得沈知远自责,听到沈知远自责他只有无尽心疼。也是为了避免沈知远多想,所以他在卫生所心情很难过的时候才会忍住了自责。
  他当时懊恼自责愧疚无比,想说都怪自己,让他妈操心让他妈病倒。但是忍住了,他怕沈知远多想。
  赵卫东收紧臂弯,“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多想,不要把我爸的话放在心里,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我刚才做到了,对不对?我真的好爱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吗?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听,好不好?”
  他是怕的,怕沈知远承受不住他家里人的指责而离开他,一想到这个可能,赵卫东一颗心惶惶不安,双臂再次收紧。
  无论什么时候,面对沈知远他还是没有安全感,哪怕此刻沈知远有了他的孩子,哪怕沈知远承诺过会和他结契,会带他回城。
  可是赵卫东就是怕,就算他刻意忽略,刻意不在意,但是两颗心的距离他怎么会感受不出来呢?
  .
  数个小时后,已经夜深,王秋凤才被推出来,性命无碍,赵家人这才有胃口吃一点赵卫东买回来的早已经冷了的饭。
  赵家人都在里面,沈知远站在门口冷眼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躺在病床上还昏睡着。
  呵。
  已经很晚,不好赶路回三涧村,当晚留赵卫南赵卫北两兄弟守夜,其他人去招待所住一夜。
  第二天,沈知远醒的时候赵卫东已经不在了,压了张纸条还有一些钱,让他醒了先去大食堂买点吃的,中午回村,赵卫东之所以不给他买是怕天冷会冻掉。
  中午回村,沈知远指腹摩挲这几个字。
  吃了早饭,朝医院走去。
  王秋凤已经醒了,她很幸运,命还在,不过好像真的出了点小毛病,一侧肢体无力,没有全瘫。话也说不出来,躺在病床上眼歪口斜,激动的想说什么,又呜呜啊啊的说不清楚,一边身体也控制不了。
  强势骄傲了大半辈子的人,醒来面对这个情况,满脸绝望,掉眼泪,骂,捶床,扔东西。
  “砰!”
  “呜呃呃呜呜!”
  “妈您不要这样,妈!”
  隔着一堵门,听着里面的兵荒马乱,沈知远背过身,无声笑得肚子疼。
  赵家人不让他进去刺激王秋凤,沈知远看了眼时间,对满眼愧疚安慰的赵卫东温声,“没关系,我先下去等你们,等会儿不是要回家?”
  他从楼梯下去,又从另一个楼梯上来,站在转角处。过一会儿,看到其他人也陆续全都走出来下去了,或是要回村,或是缴费,或是问医生了解病情,或是打开水,谁知道呢。
  沈知远推门,走进王秋凤的病房。
  病床上的老女人形容狼狈憔悴,依旧双目痛恨,比过去更加百倍的痛恨,瞪着沈知远呜呜啊啊的叫。
  虽然暴怒,但是神经麻痹僵硬,嘴巴都不能张开,叫得比狗叫还难听,也惊动不到任何人。
  沈知远笑了一下,很温柔斯文,“主任,那晚您跟我说过一句话,叫做‘有苦说不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王秋凤暴怒怨毒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丝惊恐。
  “呜啊啊啊呜!”你要干什么!
  这个贱/人,要干什么!
  你敢!
  沈知远笑了笑,上前,正手抽断女人暴怒的呜啊声,反手,又是一巴掌。
  再正手,再反手。
  王秋凤躺在床上,瞪大一双赤红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身体在被褥里直蹬,可是跟一条蠕动的蛆虫没有区别。
  愤怒没有让她站起来,反而让她尿裤子了。
  “你躺在床上是遭天谴,这个,才是我还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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