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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王秋凤


  赵卫东是跑着回来的,背着满满一竹筐东西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等冲到沈知远面前距离几步远时特意慢下脚步,怕冲撞到他,眼睛还仔细上下打量沈知远全身,尤其是沈知远的表情,似乎在检查沈知远有没有被自己二哥欺负。
  当确认沈知远面色如常不像是被欺负过后,他才松一口气。
  看到弟弟这样,赵卫北气息不稳讽刺,“难道我还会打他吗?!他不打我就不错了!”
  就凭沈知远那张嘴,赵卫北怎么可能敢打他!他不动手都怕沈知远污蔑他了,要是动了手,他都不敢想会被沈知远说成什么样,也许就算沈知远对他动手他都不敢推搡回去吧,就怕这个人故意摔倒然后倒打一耙!
  赵卫东没理二哥的话,简单说一句,“谢谢二哥。”
  然后小心扶住沈知远的胳膊,“我扶你下台阶好吗?注意脚下,昨晚下过雨有点滑。”
  赵卫北站在一边气得鼻子要歪了,他弟弟显然不信他的话!
  转身就要走,结果又被赵卫东喊住,“二哥,你能帮我拿些行李吗?我一只手拿不完。”
  “你不是有两只手?”
  “我要扶知远,我怕他摔跤。”
  “那他也有两只手!”赵卫北气怒。
  “他怀孕了不能拿……算了,山路这么远,我先回家一趟,然后开拖拉机出来接你好吗?你先在公社等我一下,去大食堂吃东西坐着等,不要在外面吹风,想吃什么就买,我有钱。”后面这些话,是对沈知远说的,还掏出一把钱塞进沈知远外套口袋。
  赵卫北粗略估计不低于三十块。
  这才一个照面,就给出去三十块!而且弟弟刚才买的一大筐东西,十有八九也是给沈知远买的,好些东西都不便宜,尤其还有一罐麦乳精。
  “这么厚啊,”沈知远隔着布料捏捏口袋里的钱,笑了笑,“好,正好我也饿了。”
  赵卫东勾住他的手指,刚才那股子凌厉褪去不少,眼里都是温情,还有点面对沈知远才有的青涩,羞涩,控制不住就想在沈知远面前展露自己的能力,“想吃什么都可以,不用帮我省钱,我现在很能挣钱的。”
  “知道,你很厉害。”沈知远手指拨了一下赵卫东的耳垂,成功将那抹软肉弄得通红,邀功小狗被夸,尾巴都开心得快要翘起来了,沈知远这才漫不经心的看向赵卫北,“二哥还留下来陪我吗?一起去吃个面吧,给二嫂也带点吃的回去。”
  赵卫北旁观了自家弟弟被沈知远轻易玩弄于鼓掌的全过程,在沈知远面前,他成熟稳重的弟弟简直青涩好骗到不行!可以说随便摆布!
  他深吸一口气,“不用了,大食堂的吃食那么贵,哪是老、实过日子的人该去的地方。”
  沈知远随意的笑,语气没什么攻击性,“二哥这是说我奢侈铺张了。”
  迎着弟弟不悦的目光,赵卫北一惊。
  他的确是在暗暗挖苦沈知远,暗指沈知远大手大脚好吃懒做,但是他以为成年人说话都不会挑明,沈知远听懂了也最多用暗话怼回来而已,却是没想到沈知远会直接说明!
  且还是当着卫东的面,这不就是故意跟卫东打小报告吗!他一个二十岁的男人,怎么好意思要一个小两岁的弟弟帮自己出头的!
  赵卫北又气又恼,干脆也直怼,“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卫东挣钱是比一般人多一点,但也是辛辛苦苦风里雨里挣的,有时大冷天下雨还去开拖拉机,全靠姜汤灌着,你要是心疼他,就不该乱花钱!”
  “哥!”赵卫东喝断,紧张的握紧沈知远的手,生怕他难过多想。
  他十分不悦,嘴角向下拉着,“我挣钱就是给知远花的,我不觉得辛苦,我觉得很幸福。”
  “无论你自己什么感受,反正我这个当哥的看在眼里,就是心疼我弟弟怎么了!要是他也有点真心的话,自然不可能心安理得大手大脚花你的钱!除非他一点都不在意你,就是把你当个工具!”
  赵卫北说完,赵卫东怔了怔,微微抿唇看向沈知远。
  赵卫北望着沈知远,眼底满是挑衅,他就是故意激他,他要沈知远露出马脚!他完全不信沈知远是抱着纯良的心和他弟弟在一起的,始终是利用罢了。
  然而一拳头好像打在了棉花上。
  只见沈知远一点都没火气的笑笑,“原来小东挣钱这么辛苦啊,那我以后不吃大食堂了,我们回去再吃吧。”
  还有点歉疚,“我以后也努力上工,我在里面学会干很多活。”
  赵卫北脸一白,知道自己完全失策了。
  因为自己的弟弟此刻紧紧抓住沈知远的手,看着那些茧子一言不发,只有眼眶默默红透了。
  然后把地上所有东西都尽量放进后背背着的箩筐,剩下放不完的也用手拿完,不论自己已经多狼狈,用空出的那只手牵住沈知远,“我们回家。”
  赵卫北追上去,想抢过一些东西帮忙拿,赵卫东却完全躲开他。
  赵卫北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抵触,抗拒,深深的绝望。
  沈知远的手段太高明了,他根本斗不过。
  他只能飞快说,“拖拉机停在大转盘,今天是赶集日,请别人帮开出来的,你可以开回去。”
  赵卫东听到了,这才开口说,“我知道了,谢谢。”
  很生疏的两个字,也没看他。
  赵卫北满嘴苦涩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
  忽然沈知远回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
  赵卫北骤然打了个寒颤。
  已经有人等在拖拉机那里等着回村,原本昏昏欲睡,见赵卫东和沈知远手拉手走近,都一下精神了。
  赵卫东不管别人的目光,跟帮忙来开拖拉机的人说了一声,那人笑嘻嘻的拍拍他肩膀,又好奇的看一眼沈知远,就走了,把拖拉机交给赵卫东。
  赵卫东扶沈知远上车,把行李放在板凳上垫着才让他坐。
  大家充满八卦意味的目光再也藏不住,直勾勾的落在沈知远的肚子。
  刚才那热闹跟唱大戏似的,他们也不是一无所知,甚至躲在包围圈外头偷偷看了好一会儿呢!
  赵卫东也不让他们失望,直接说,“知远怀孕了,麻烦等会儿颠簸的话你们帮我扶着他点,先多谢了。”
  嗡!这话一出,跟砸了马蜂窝差不多。
  而且赵卫东主动跟他们开口,就好像默许了他们能跟两人聊天了一样,众人顿时按耐不住,等赵卫东发动拖拉机,就一个个跟沈知远攀谈。
  沈知远摸摸肚子,就温和的笑,也不怎么说话。
  但这也足以让大家过足了八卦瘾!
  更有人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别有用心的挑事,“那阿凤肯定要好好照顾你坐胎了,你刚才监狱里出来,身体肯定虚得厉害,让阿凤多杀几只鸡给你补补身体。”
  打起来打起来!儿媳和婆婆快打起来!
  沈知远很文气,“能和小东回去住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人按捺不住,露出尾巴,“阿凤这就不对了。”
  “就是,杀几只鸡有什么,我儿媳怀孕了我也给她杀了。”
  “你跟卫东说啊,卫东不会不明事理的,让卫东叫他妈杀给你吃。”
  “哎哟,沈知青,瞧你这脸瘦的,脸色也发青,啧啧,不补不行啊。”
  沈知远依旧是低着头文静的笑,没说话。
  拖拉机回到村子,下车的时候,婶娘们拉着赵卫东左一句右一句说了很多,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是撺掇他杀鸡就是杀鸭,或者一天三顿都要鸡蛋,肉。
  赵卫东低声问沈知远,“你想吃鸡吗?我去买一只。”他本来也是打算杀鸡给沈知远补补的,沈知远瘦了很多,好像风一阵风都能把他折断,但不是杀家里养的,而是买村里的,他怕矛盾激化。
  “想,”沈知远毫不犹豫点头,却说,“不过如果是买的就算了,又要花很多钱吧。何况我吃什么其实无所谓,牢里伙食也就那样,我现在真没以前那么娇贵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还是带着点笑说的,很平静,可是赵卫东听着这些,一颗心都快要碎了。
  他握紧沈知远的手,“不贵,我天天买给你吃。”
  沈知远摇头笑,屈指弹弹他耳朵,“哎哟,卫东弟弟这么阔气呀?”
  赵卫东心情更加沉重,“我说真的。”他只想用自己的所有去补偿沈知远,他要把沈知远的茧子养消掉,把沈知远本就不多的肉养回来,他要让沈知远忘掉那场无助的噩梦。
  “不了。”沈知远却是认真拒绝。
  “没有人去鸡场买鸡吃的,我不想让你家里人觉得我大手大脚,你爸妈会更讨厌我的。而且其实我更想像你大嫂二嫂一样,像村里别人家的儿媳妇一样,怀孕了婆婆给杀鸡吃,好像这样才算被承认吧,不然大家又会说闲话。”
  “我不想听那些,不想大家讨论我,奇怪的看着我,或者还有点同情吧。我想和你就像正常的一对一样。”
  “所以如果吃不到你妈做的,我还是不吃了,因为这样好像显得我更可怜了。其实哪怕吃青菜也比里面吃的好很多了,所以没关系。”
  赵卫东早已湿红了眼。
  他用力抱紧沈知远,“怎么可能没关系,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你不开心。”
  “好,我不买鸡场的,我们杀家里的。”
  .
  王秋凤处理了扭伤后原本赌气不想回家,但是一想到沈知远登堂入室、现在还不知道在家将她家搅弄成什么样了,她就急火攻心,一行人火急火燎的赶回家。
  一进家门,王秋凤就瞳孔一缩,尖叫起来,“谁准你杀我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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