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贾元春端方和顺，此时温和一笑，颇让人感觉亲切，黛玉记得母亲曾提过二舅家的长女早三年前入宫为女官，可见就是这位了，她微垂眼帘唤了声“表姐好！”

        “那日在太妃宫中见了林妹妹，我便觉得有些像，只是不敢认，不想竟然真的你。姑姑未离家前还教过我，谁知道竟是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贾元春提起贾敏，不禁潸然泪下，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颜欢笑道：“让林妹妹见笑了！”

        黛玉听她提前母亲，心下有些怔愣，倒是没从前那么难过了，只是还是觉得有些心酸，此刻只是闷闷的回道：“没有，多谢表姐记得母亲！”

        “那是我的亲姑姑，怎么能忘了！”贾元春道“只是林妹妹怎么入宫里来，这里……”她忽然顿住了，看了眼还在一旁的寒月，低声道：“总不如家里自在！”

        黛玉皱了皱眉“这里很好！”有哥哥在，她觉得很好。她想了想没有同表姐解释。

        贾元春笑道：“承明殿自然是好的，听说世子殿下待你极好，那我便放心了！”说着伸手想要摸黛玉的头，黛玉正犹豫是否避开，她不喜欢陌生人碰她，寒月已经先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寒月妹妹，这是？”贾元春一愣，显然有些意外。

        寒月笑道：“贾女官勿怪，我们世子疼姑娘得紧，便是太子和四殿下都不许碰，若是让世子知道我们随便让人碰了姑娘，回头我们都是要受罚的。”

        “寒月妹妹说笑了，我们是亲表姐妹，怎么能算外人，论起来，世子和林妹妹终究没有关系，林妹妹住在这里，久了总是不大合适！”贾元春情真意切的担忧之言，在黛玉耳中却如五雷轰顶，她抿着嘴，一言不发。

        寒月冷淡道“贾女官这话该同陛下去说，贾女官这是觉得陛下错了？”

        贾元春忙道：“寒月妹妹误会，我不过是关心林妹妹。”她转向黛玉“林妹妹，你也不相信我吗？”

        “表姐在太妃娘娘身边当差，不得空闲，我就不留表姐。”黛玉端着架势学着娘亲从前送客的样子，果然贾家人都不让她喜欢，她垂着眼帘想，娘亲若是在，定然会生气的，可是娘亲知道外祖家的人都不喜欢她吗？

        贾元春看着眼前端着主人架势送客的小姑娘，再看已经一旁的寒月，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重新挂起了笑脸，柔声道：“是该回去了，我下次再来看林妹妹！”

        寒月冷淡的把人送了出去，回了侧殿就见姑娘坐在书桌前练字，小脸凝重，那字倒是越发有世子的样子，就不知道世子看了会不会开心，寒月想了想，还是没有张口，还是等世子殿下回来。

        贾元春回永福宫复命，太妃问了几句黛玉的事，听说她在承明殿看书练字，便觉得是个乖巧的孩子。贾元春告退后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是有品级的女官，住得并不算太差，甚至从家中带进宫的丫鬟抱琴也跟着侍候她，今日去承明殿送东西原不是她的差事，她特意和另一位女官换了，虽然众人不提，但宫里谁不是人精，那位承明殿的小姑娘是荣国府的外孙女之事，只怕太妃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不在意。

        抱琴给姑娘送上茶水，看姑娘的脸色不对，小声问道：“姑娘可是没见到林姑娘？”

        “见到了！”贾元春叹了口气，只是见到了也没什么用，她不过略微试探，就看出林表妹对贾家并无好感，她并不知道那几日发生了什么，只能暗恼，家中不争气，不然借着林表妹攀上了瑞王世子，她便有机会进东宫，她当初入宫可不是为了当一个女官，可惜入宫三年，却一无所获，陛下倒是常来，但是宫中自有规矩，再者陛下也不是好女色的。

        想到太子俊美的容颜，贾元春再次后悔入了宫，若是没入宫她也不是没有机会的，就算不能是太子妃，还有侧妃，还有良娣，便是只是做个侍妾，她也是肯的。贾元春想到这里脸色微红，抱琴唤了两声才回过神来“找人去府里传信，想办法让我们进承明殿，还有给姑父去信，问问林表妹的事。”

        抱琴答应了，打开梳妆台的匣子取了银票便去办事，像她们这样的宫女是不能出宫的，但是内侍比她们好些，故而买通小内侍传消息是常有的事，抱琴自去办事，贾元春却坐在铜镜前微微叹息，里头的女子容颜尚好，只是到底不如那些年轻的女子，她比太子大了三岁，若是这次不成，大概再没有机会了。

        萧逸风中午也没有回承明殿，而是在上书房用了午膳，而后去了武场，练习骑射，等到快晚膳时才回来。黛玉在等在殿门口，远远瞧见了他，便小跑着迎了上去。

        萧逸风伸手接住跑过来的小兔子，捏了捏她的耳朵“小兔子跑得挺快！”

        黛玉嗔怪的看着他，说好不叫她兔子的。

        萧逸风笑，抱起她“就要叫！”

        黛玉气得不理他，别过脸，想了想又转回来“哥哥都臭了！”

        萧逸风流了不少汗，可不是有些脏了，听了这话，轻挑眉“小兔子，再说一遍！”

        黛玉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无辜的抱紧了哥哥“没有，我很想哥哥！”

        萧逸风嗤笑一声，算她识相，便不与她计较，抱着她进了承明殿，把人放下，叫人准备了热水，先去沐浴更衣，让黛玉等着他用膳。

        萧逸风收拾好后，寒月便进来禀报了今日的事情，听到贾元春奉了太妃的旨意过来送东西，他没说什么，但寒月把贾元春说得话复述了一遍，萧逸风脸色就沉了下去，“你不会把人打出去！”

        “世子，那是太妃娘娘身边的人！”寒月提醒自家世子。

        萧逸风冷笑一声“打完了，我去给皇祖母请罪！”他好不容易把小兔子从贾家救出来，贾家人竟然还敢拉扯，当他是死的不成，萧逸风深吸一口，压下心头的怒意。

        他直接走到侧殿，黛玉还欢喜的迎了上来，待看到哥哥的表情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萧逸风伸手把想逃跑的小兔子拎了回来“傻兔子，想去哪？”

        “哥哥！”黛玉软软的唤道。

        萧逸风提醒自己不能心软，不然这傻兔子不会长教训。

        黛玉见哥哥真的不理她，有些无措，低下头小声道：“哥哥，我错了！”

        “错哪了？”萧逸风冷声问道。

        “我不该理她的。”黛玉这会儿已经猜到哥哥是知道贾元春的事情。哥哥不喜欢贾家，她却不听话，难怪哥哥生气。黛玉偷觑着他的脸色。

        萧逸风气笑了，他把人放下“傻兔子，贾家如何与我有何关系，再这么样，他们也不敢得罪我，但是你呢？”

        黛玉想起入京后的总总，顿时白了脸，她小声啜泣起来“哥哥，我错了！”

        萧逸风揉了揉她的头“算了，你犯傻又不是头一回！”

        只是贾元春在皇祖母那里当差，一时半会还弄不走，把小兔子留在承明殿看来是不行了，萧逸风在心里琢磨了一回。

        回过头见小兔子还在哭，他皱了下眉头，低头看着小声哭泣的小兔子“再哭，明儿就成了红眼兔子”

        黛玉吓得捂住眼睛，萧逸风笑，敲了下她的头“下次凶一点，就像你第一回见我那样。”萧逸风摸着下巴想起初见时，凶巴巴的小兔子，笑得不怀好意。

        黛玉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忘了哭。

        夜里，黛玉被唤起了不好的记忆，便又些睡不着，忍不住偷偷的爬起来，守夜的宫人正在打瞌睡，她瞧瞧下了床，小心翼翼的出了侧殿，开门的动静惊醒了守夜的宫人，发现了姑娘不在，吓了一跳，忙走了出去，却见姑娘进了正殿。

        书房内，萧逸风正在奋笔疾书抄书，蜡烛已经燃了大半截，寒月在一旁挑烛心，掏出怀表看了看时辰皱着眉头道：“世子，该就寝了！”

        “你去休息，不用留在这里！”萧逸风头也不抬的道。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两人抬头，却见小黛玉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萧逸风丢下笔，疾步走过去，把人拎起来，面上严肃“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

        黛玉吓了一跳“我看哥哥这里书房还亮着灯！”

        “我问你为什么还没睡？”萧逸风脸色还是不好看。

        “睡不着，哥哥能陪着我吗？像之前一样！”黛玉小声道，祈求的目光看着他。

        萧逸风皱了下眉头，就在这时寒月也跟着道：“世子，姑娘既然害怕，您就陪着她吧！”

        沉吟片刻，萧逸风把人丢到书房的软榻上，那软榻不大，不过黛玉小，睡她是足够了，叫寒月取了棉被给她盖上。“闭眼，睡觉！”

        熟悉的命令口吻，黛玉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萧逸风却没有睡觉，等黛玉睡着了，他又坐会了书桌前，打了个哈欠继续抄书。

        次日一早，黛玉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有些茫然，回过神来才想起昨夜她偷偷来找哥哥了，她抬眼看过去，却见萧逸风不知何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竟是昨夜一夜未睡，黛玉下了软榻，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不敢吵醒哥哥，看了眼桌上昨夜抄好的《礼记》，抿了抿嘴角，她学得哥哥的字已经有几分像了，等明日她就帮哥哥抄书。

        萧逸风睡得不舒服，一个动作，便睁开了眼，正好了黛玉对上，他坐了起来，拍了拍黛玉的头，“什么时辰了？”

        正在这时寒月领着人进来了，她也一夜未睡，不过精神尚可。

        萧逸风把黛玉丢给寒月“替她换好衣裳！”

        黛玉有些茫然，就见哥哥自己起身去梳洗，等自己被寒月姐姐收拾好后，哥哥也换好了出门的衣裳，检查了下见没问题，萧逸风牵着黛玉准备出门，跟随的内侍把昨夜他抄好的礼记装在匣子里。

        “哥哥，我们去哪？”黛玉小声问道。

        “上学，从今儿起，你给我当伴读！”萧逸风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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