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安慰

直到此时，江似卿紧绷着的神经才真正放松下来。

方才的交手，戚云归等人武功高强，或许能看出那些水匪的深浅，所以并没有十分紧张。

可她不一样。

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在真正尘埃落定之前，她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所以一刻也不敢放松。

江似卿跌坐在床上，面色发白，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她杀人了。

过去她只救过人，但这次她却杀人了。

为了自保。

江似卿抬起右手，垂眼看着自己的葱白纤细的手指，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瑶华注意到江似卿的神色不对，她犹豫了片刻，悄声走出房门，直接去找了戚云归。

戚云归来时，江似卿还在发呆。

他关上房门，缓步上前。

听到关门声，江似卿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抬眼望向戚云归，“王爷，你怎么来了？”声音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颤意。

戚云归恍若未觉。

他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不必害怕，事情已经过去了。”

戚云归有点不知该如何安慰人。

江似卿胡乱点点头，坦然道：“我就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所以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她只要一闭起眼，脑海中出现的就是一片血色。

她并非同情那些死去的水匪。

这些人平日里作恶多端，如今遇上硬茬，也算是他们罪有应得。

若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只是普通的商客，那结局会如何不言而喻。

只是道理她虽然懂，真正面对这种事情时，心情确实很难平静。

毕竟过去的生命里，她只救过人。

但今日，为了活命，她却动手杀人了。

方才事态紧急，她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如今危机接触，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戚云归面色温和，他低语道：“当年我第一次上阵杀敌时，几乎一整晚都没有合眼，一闭上眼，就是敌军倒下前的模样。”

戚云归的脑海里不由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的情形来。

“那时我觉得那些死在我剑下的士兵们都很无辜，想打仗的是那些真正掌权的人，但牺牲的却是无权无势的将士。”

“但我不能退。”戚云归神色坚定，“我若退了，死的便会是我大越的将士和百姓。”

“站在各自的立场来讲，我们都没有错，那时我就在想，要想避免这样的牺牲，除非大越变得十分强大，强大令周边各国的人闻之胆寒，他们才不敢来犯。”

所以这么些年来，几乎没有哪个国家的人敢对大越有任何想法。

但令他失望的是，老四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会和梁国勾结。

此次梁国之所以敢对大越动手，便是因为有老四的承诺和报信。

思绪回笼。

戚云归的语气愈发柔和：“你今日动手，只是为了自保，若那些水匪不动手，他们也就不会死，所以你无需自责。”

如今大越百姓的日子并不难过，但凡他们愿意踏实过日子，就不会有过不下去一说。

江似卿低头轻笑了一声，“我没有自责，就有些不太习惯。”

是非黑白，她分得清。

只是杀人又不是切西瓜，她需要时间来适应。

戚云归玩笑似的道：“你往日只会救人，今日第一次杀人，若你第一次动手就习惯了，那才奇怪呢。”

戚云归这样一说，江似卿心底的那点郁结也就都消散了。

她侧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河面上已经看不见血色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淡了不少。

戚云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淡声道：“按照咱们目前的速度，用不了几日就能回到京城了。”

江似卿顿时有些苦恼，“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去和我母亲还有阿意开口。”

她是想留在江家的，但又不确定她们是否能接受如此戏剧性的消息。

闹了半天，结果她才是真正的假千金。

她回去时，江家虽然对外称她和江晚意是双胞胎，但许多高门世家都知晓江晚意的身份。

在他们眼里，江晚意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是江府的假千金。

如今真相大白，她不确定周氏会不会愿意让江晚意受这样的委屈。

戚云归看出了江似卿的不舍，“此事并非你之过，不必害怕，江夫人和江大姑娘都并非那种得理不饶人之辈，她们定会谅解你的。”

江似卿点头，“我母亲和阿意确实很好，对我也很好。”

虽然平日里大家都是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一定会每日见面。

但她们对自己的好，她都记在心里。

夜里江似卿做了噩梦。

梦里都是打杀声。

她梦见水匪的长刀朝她砍来。

江似卿猛地惊醒。

她睁眼看向瑶华，对方还在熟睡。

江似卿没有动，怕会吵醒瑶华。

她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

天公作美，一连几日都是晴天，一路上也没再遇见任何意外。

江似卿立于甲板上，视线落在前方。

戚云归从她身后走来，“再过一个时辰，咱们就能到京城了。”

江似卿回头看了他一眼，“王爷清闲的日子就将一去不复返了。”

江似卿知道他回去之后就会问罪大皇子和四皇子。

通敌叛国不是小事。

戚云归的心中生出一丝无奈，“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他喜欢清闲的日子。

但既然已经生在帝王家，享受戚这个姓氏为他带来的荣誉和特权，自然也该承担起他应承担的责任。

很多时候，他其实是羡慕二姑娘的。

能够活得自由，也是一种服气。

白鸽突然朝着船只飞来。

江似卿下意识的顺着白鸽看去，却见白鸽落在了刚从船舱里出来的谢绝手上。

谢绝依旧是一身红衣，打扮得妖里妖气。

长指从白鸽的腿上取下一张小巧的纸条。

谢绝展开看了一眼，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他将字条揉成一团，随手扔进河中。

纸团泡了水，墨渍很快晕成了一团。

谢绝这才收回眼。

他信步走到二人跟前，视线落在了江似卿身上，用不容拒绝的姿态说道：“下了船，就直接去江府吧。”

江似卿抬眼看这谢绝，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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