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十一章 ：茫茫

皇帝慎驾崩前想与安素讲的话，一句也没能当面与她讲出来。

他死的时候，只有万福儿在跟前儿。

万福儿凄惨的哭声传出殿外，众人慌慌张张的奔进去时，皇帝慎已经咽了气。

早就该出的事，对所有的人来说，都不是个意外。

尚宫局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所有丧葬仪式的准备工作。

该穿孝服的诸王公大臣和众嫔妃都着孝服跪在殿前哀哀欲绝。

丧榜已经发布，告天下百姓皆知，皇上驾崩。

仿佛就在一刻之前，不光整个皇宫，连带着整个京城，都变成的银妆素裹，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悲痛，就算想笑，也得袖子掩了面，偷偷的笑一声。

皇上的丧葬自然宏大而壮观，安素却不能去参加，上一次李太后去世，她病的七荦八素，没赶得上。

而这一次，她倒是有心想去送他一程，可惜却被关在这天牢里，不得出去。

外面的哀乐声一阵阵传进安素的牢房。

安素的心便一直浸渍在哀伤里。

她不光对慎最后给自己和砖头树敌的举止失望，也对自己感到无比的失望。

我们每个人都想活着我们想要活成的模样，可到最后，我们却都活成了我们最讨厌的模样。

安素现在就无比的讨厌自己。

这多余的人生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多余的让她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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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儿慢慢行了过来，一身孝装和淡妆素摸，让她越发显得空灵而美好，像一位从天而降的仙子，不过是坏人的那种。

安素抱着膝坐在墙边，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可笑总比哭好，哭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就知道，他死了，你根本不会觉着伤心。”万福儿顺着牢门滑坐到地上，叹气。

“你比我厉害，终于完成了你的心愿，不像我，拖拖拉拉下不了决心，最终一事无成，不过是别人手里的工具。“安素道，这句话是真心的。

她好像发过好多宏伟的誓愿，可到头来，却都是些泡影。她的犹豫不决和左右为难让她错失很多机会，结果就是把自己活成了这付讨厌的模样。

”凭良心说，皇上他，是个好男人。“万福儿说道，两行清泪滑落下来：

”如果他不是我的灭门仇人，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他，与他白头到老，不让任何人欺瞒他，侮辱他。像你这样对他不忠的，我头一个不会放过你。“

安素不知如何回答，人往往就是这样矛盾，做的事和想的事并不能统一。

做的事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可心中想的事却是自己内心真实的意愿。

在真实的意愿和非做不可的理由之中选择，几乎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难题。

安素就因为不会选择，才让自己的结局这的如此糟糕。

万福儿选了非做不可。

所以她现在在安素面前为她这真实的意愿哀悼。

安素佩服这个女人。

”安素，他临死前一直在忏悔，他想不到自己会死的这么快，虽然心中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就是没想到会死这么快。

他说，他原本想在他生命最后的这些日子，把你送上皇后的位置，只有那样，他才可以安心的去死。

所以，他才会那样做，故意去得罪王执和太子，他觉得有他给你撑腰，依你的智慧，斗倒他们根本不是问题。“

安素把脑袋埋进双腿间，不想听她再讲下去。

根本就没有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可能，还是不要听这些让她心疼的话才好。

已经成为往事的事只能活在回忆里，还是少些伤疼才好。

”万福儿，你们为什么要把我送进这大牢里，现在人已经死了，总可以说了罢？“

良久，安素抬起头，问道。

万福儿盯着她脸瞧了半天，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伸手指着她：

”安素，你这么聪明的人，会猜不出来是为什么？“

安素沉默不语。

她猜不出来。她觉得好像就是表面这个理由，怕皇帝慎会改了遗诏，所以才这么做。

可她又甘心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这不过是因为，登基的新帝缺一个皇后而已。“万福儿有些羡慕的尖声回道。

安素的指甲嵌进手心里，一腔怒火。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你去梅林会的，一直是太子殿下。你厉害，老少统吃，他们竟都被你迷的如醉如痴。

安素，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做到的让如此多的人为了你肝肠寸断，为了你，不惜前程甚至生命？“

这些话，万福儿问的很认真，也很认真的模样，等着安素的答案。

安素给不了她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本来还可以活些日子，说不定有一天我心软了，收了他身上的蛊毒，他就好了呢。

可他偏偏对我说，他想让你做皇后，这怎么可以，你若做了皇后，我又成了什么了？

我们的计划岂不都乱了套？他若是早这样对我说，早这样说，要废除现在的太子，立砖头为储君，我也许就不害他了也说不定。“

万福儿有些激动的说道。

”计划？你们的计划？“安素问道。

万福儿点头：“是，我们的计划，太子殿下，我，左安还有临风、苍术，我们的计划。”

安素伸手摸了摸鼻子，呵呵笑起来，笑的肚子都有些疼。

“我一直以为我活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亲人，更没有朋友，却是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为了我的前途操心劳力。我安素真的是要谢谢你们了。”

“安素，这不是你的风格么，一直以来，你不就是这样子么？你依你的意志，安排着我们的命运。

这一次，你也像当初的我们一样，没有选择，只能服从。”万福儿冷笑道。

————————

安素坐在马车里，抱着熟睡的砖头，随着颠簸的马车，有些恹恹欲睡之意。

她不知道这马车要驶向哪里，也不想知道它究竟要驶向哪里。

新帝的旨意不久前送进了天牢，宣旨太监慷慨激昂的念着，长篇大论，尽是废话。

安素一句也不想听，所以一句也没听清楚。

宣完了旨，便有几个陌生面孔的嬷嬷和侍儿上前，恭敬的请安素洗漱更衣，扶着她出门登车，车上早已经坐着奶娘和砖头。

安素欢喜的从奶娘手中接过砖头，逗着他玩儿。

几天没见母亲的砖头，快乐的嗷嗷叫几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上拽她的头发玩儿。

……

华丽的马车一径出了丽坤门，来到安素并不熟悉的皇宫外的街道上。

又不知驶了多久，马车方才缓缓的停下来，一位嬷嬷撩起车帘子，恭敬的请她下车。

安素抱着砖头走下来，眼前的建筑叫做大觉寺。

是她有很多机会要来，却一次都没有来得成的大觉寺。

迎接她的是她熟悉的人。

丁当，小雯，福星，苍术…。

他们的身后，还立着一位华丽衣衫的公子，陌生的衣衫，无比熟悉的面容举止。

”主子——“丁当小雯他们眼含着热泪，上前与她请安。

那位公子静静的立着，面上带着浅笑，熟悉的面容仿佛让天地失色。

安素心中苦笑一声，将怀里的砖头交给奶娘，一个人朝山上面的寺庙里走去。

古老的桥断，在现实的上演，让她有些许不习惯。

她倒是宁愿他立马把她封为妃子，快刀斩乱麻的了却这段孽缘，让自己有个最终的归宿。

这种甄嬛转似的桥断，倒是让她的心备受煎熬不得救赎。

安素望着前方雄伟的寺庙建筑，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忽然升腾起些许不切实的希翼，或许他就此放了自己呢？

想为冷无静和沾做的事，已经由万福儿代劳了。

她于这地方已经没有丝豪留恋。

半山腰的风有些大，安素抱住了胳膊，身后一件丝质的斗篷及时的披到了她身上。

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抱住她。

安素的身体不自主的颤抖下，越发觉得冷的不可思议，这可是盛夏。

”素儿，以前你说过，最大的愿望便是能与朕一起，手拉手在太阳下散步。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了。”武抱着她的腰，颇开心的说道。

安素眼睛盯着前方，寒冷如冰的面容，寒冷如冰的声音：“我确实与一位少年说过这样的话，可你，还是那位少年么？”

小武慢慢松了手，后退几步，面容凄凉，话语凄凉：“我一直都是我，从来没有变，变的一直是你。”

安素身上的斗篷从身上滑落下来，随着风飘向远处，她没有回话，迈步朝上面走去。

也许小武说的对，他一直就是这样的小武，只不过是安素把他当成了别人罢了。

“素儿，我发誓，与父皇守完了孝，就接你回去，我们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我会用我全部的后半生来弥补之前的错误，再也不会惹你伤心难过。”

小武在她身后喊，忘了自己已经是这个王朝的尊者，满口的“我”“我”，让安素的心稍有些感动。

虽然他不是她的恋人，可他对她，还是有些感情的，虽然这感情没有多深。

上山的路，有些陡，安素走的有些气喘吁吁。

小武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好像一直在等着她的审判。

路的尽头，是大觉寺气派的朱红大门。

大门口立着一位绝美的妇人,头上珠翠环绕，身上珠光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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