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三章 ：清闲

安素这一病，直病的七荦八素，迷迷糊糊的烧了三四天，只是昏一阵，醒一阵，身边有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全不知晓。

小雯和丁当天天坐在她的榻边哭天摸泪，方太乙一天五六趟的过来诊脉下药，就是正守着孝，忙着皇太后出殡的皇帝慎也趁着空不时过来瞧她，晚上却不肯走，只陪着她一起睡，安素也似无知觉一样，并不知道他来过还是走了。

唯有奶娘抱着小砖头过来，小砖头咿咿呀呀的学语声，方才能叫安素张开眼瞧一瞧。

太后的大殡一直忙活了快一个多月才过去，安素便在榻上直直病了一个多月，直到春天过去，夏日到来，方才能下榻来，扶着丁当和小雯去院子里坐会儿，将砖头放在一边的摇篮里，母子俩一起晒太阳。

自安素过来，少有这么安闲的日子，能无忧无虑，诸事不闻的清清闲闲晒个太阳。

尽管如此，丁当那张嘴也没闲着，每每回来跟她说，哪个院子里妃嫔又得罪了皇后娘娘被皇后娘娘当着众人面扇了一把掌，又是哪个院子的妃嫔送了合心合意的礼，皇后娘娘从此便将好视为心腹。

皇太后死后，让一直屈于人下，不得伸张的王执终于舒舒服服的成了后宫之主。

王执倒是亲自过来看视过安素几趟，和悦的面色，关切的话语，看上去俨然是个关心下属的好老板一样。

安素知道，是自己那日的话起了作用，她怕是有求于她，才甘心这样服软过来看她。

安素心中的疑惑却更加重起来，不过一个苍术，就算是她未进宫以前的情人，也不至于思切之心如此之重，这些年过去了，还时时刻刻念在心上吧？

难道这王执竟然是这么一个长情执着的痴情之人？

丁当几乎将后宫有名有姓的妃嫔都捣鼓了几遍，却未独从来没有明月的消息。

安素实在是忍不住，问她：“明月呢？明月最近在干什么？心情可有好一些？还有小公主那件事，内侍局怎么说？”

丁当翻着白眼，轻描淡写：“左右不过还是老样子，我倒是看见过小栓儿几次，大约是因为皇上再没过去，也没了先前那样嚣张的气焰，看见我，也是客客气气的垂手喊声丁当姐，我也懒得理她。”

“内侍局就再没查查小公主夭折的事？”安素问。

丁当摇头：“没听说再查过，太医们不是说，那孩子是因为早产五脏六腹没长好，所以才夭折的么？还查什么？”

“丁当，你还记得当日我们去哺幼殿时的情形不？我分明是看到一个身影匆匆的在眼前闪过。”安素边拿手中的花鼓逗着砖头，边似不经意的说道。

“看见个人影有什么大惊小怪，那时候整个哺幼殿可是有上百号人伺候的。”丁当笑道。

安素不再问她，直着眼，想自己的心事。

福星引着个人，走进来，笑着回：“主子，耿大人来看小皇子了。”

安素见是耿乐来了，立起来，招呼他就前坐了，笑道：“太后这事出来，你们也只管跟着瞎忙罢？有些时候没过来看孩子了。”

“主子，你这话可屈着耿大人了，他可是天天儿来，只是你在榻上昏着呢，哪里理会得。“小雯端着茶水出来，闻言笑道。

安素忙赔个不是，笑起来。

耿乐从怀里掏出几个外面买的小孩子玩器来，也不敢直接给砖头玩，只放在桌子上，满脸堆笑道：”也不敢随便买吃的送过来，出去逛，看见这好玩的，买了几件，给小皇子玩罢。“

安素随便捡了件小布老虎，拿着递给身边砖头，砖头咧着嘴笑，伸手接了，便往嘴里送着啃。

”哎哟，我的小爷，这怎么就上口了！“耿乐慌的立起来，额头流下汗来。

”没事，让他啃去，他这个大小，就这本事，凡是东西都得用嘴尝尝。”安素笑道：“耿大哥，你只管坐着，咱们聊天。”

“哎，哎，好。”耿乐坐下来，满脸的光辉，原怕安素嫌弃他一个孤老脏，不肯要他送的东西。

却不曾想，安素压根就没那样的心思，真拿他当个人儿！

“耿大哥，昨儿给你送去的那果子可吃得惯？说是什么国送来的贡品，我吃着不怎样？你觉着呢？”安素随便问道。

“回娘娘话，我觉着尚好，谢娘娘一直惦记着，时不时送东西过去，小的却是没什么回报娘娘母子的。”耿乐愧疚的说。

”你若吃的好，我这里好有，你全带回去罢，自己吃不完，分点给别的弟兄，这果子得趁新鲜吃，再过几日便不能吃了。“安素笑道。

耿乐点头答应着，吹个口哨逗逗砖头，又笑道：”主子，小的每天都得出入皇宫，你若想要什么，只要外面有卖的，小的都能给你带回来。“

”好，改日我想起来，定告诉你，让你给你带回来。“安素笑着应道。

耿乐开心的点点头。

安素在桌子的果盘里拿个果子递给他，面色正经起来，低低的问一句：”耿大哥，我姐当日被关在天牢里的情形，你还记得不？“

耿乐刚咬了一口果子，闻言，刚进嘴的果子肉一下子噎住了喉咙，呛的大声咳嗽起来。

安素慢腾腾的剥着果子皮，拿指甲掐了一小块，送到砖头嘴里，喂他吃了，等着耿乐咳完，方才又说道：

”耿大哥，我姐走的时候，我还小，当时可是恨极了他们一家，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造反谋这天下，真正是乱臣贼子，其行可诛，他们被抄了家，我便也与他们断了关系，自己个搬了出来住。

可她毕竟是我的亲姐姐，这时日长了，心中却又有些不落忍，总想知道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替我那个不争气的贼子姐夫进宫来顶罪？难道是那贼子逼她来的不成？

俗话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若真是我想的这番模样，我必奏明皇上，就算那贼子躲到天边，我也不会放过他。“

耿乐听着安素的长篇大论，紧皴着脸，额头的冷汗刷刷的冒着，整个人都不自觉和抖起来。

安素见他只是不敢开口，便又懒洋洋的一笑：”耿大哥，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想你也是忘记了罢？无妨，本宫不过就是问问，也没什么大用意。“

”那是，那是。“耿乐点头应着，后背已经被汗透湿。

”丁当，把昨儿那果子收拾好了，好给耿大人带走。“安素大声吩咐道。

耿乐忙起身告辞，安素也不留他，让丁当将装好的果子给了他，送他出门。

”主子，瞧他那样子，定是知道内情。“丁当走回来，说道。

安素笑了笑，眼中掠过一丝冷光，展锦帕拭拭手，突然抬头问：”丁当，程先她，还在冷宫里么？“

丁当呆了一呆，摇头：”这个却不知道，自打回来，就没个闲空，也走不到哪个地方去，主子若是想知道，奴婢这就去问问。“

”反正今儿闲着，我们一起去冷宫瞧瞧去。“安素叫过奶娘，将砖头抱走，拉着丁当往外来。

丁当撅起嘴不悦：”主子，去那个晦气的地方干什么？您老这是哪根筋抽了？突然想起她来？“

”并不是突然想起来，早就想起来了，不过自要回来，事情连着事情，把原自想办的事都撂了，如今却正好，我也该为沾做点事了。“安素低声道。

丁当一脸的疑惑，不知所谓，安素回来报仇，她是知道的，可这跟一个早就打入冷宫的妃子又有什么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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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的大门敞开着的，里面杂草丛生，刚走上台阶，便听到里面传来吆三喝四的叫骂之声。

安素叹口气，提起裙子走进去。

一个年老的嬷嬷正双手叉腰立在院正央，骂人。

几个披头散发，面黄肌瘦的妇人跪在四周围，手里拿着大抹布，使劲的抹着地。

”一群废物！真正没一个长眼色的，尚宫娘娘好容易来一趟，你们个个尸首一样，无精打彩的给谁看，倒还有好的，竟然喊起冤来！

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正好，老娘这几天手脚痒痒，有不怕死的，只管闹，打死一个少一个，都是贱命，以为死了还有人管哪……“

老嬷嬷口不择言的乱骂。

安素袖手倚在门口冷眼瞧着，等她骂完。

那老婆子一回头，见一位丽人立在门口，身子一震，满脸堆下笑来，急急忙忙的上前，施个大礼，跪下道：”不知皇贵妃娘娘大驾光临，实在是死罪，死罪。“

”起来罢，你是这儿管事的？“安素冷淡的说道。

那婆子立起来，恭恭敬敬的回道：”娘娘，您老是贵人多忘事，我可不就是马六婆么？这里管事的姑姑。“

安素点点头，瞅着院子里的妇人，瞅了这半天，也不认出哪个是程先来。

这马六婆倒是个精明人，见安素的眼神只在这些妇人身上寻摸，便陪着笑上前问道：”娘娘这是要找人？“

”可不是找人，先前我在宫中，被关进来的那位慧妃娘娘呢？“安素问道。

话音未落，只见最里面墙角处的一个瘦弱干瘪的妇人爬起来就要往屋里去，却被马六婆一声喝住：

”还不过来见过皇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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