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痴人

路过贤妃的珠玉阁，安素停下了脚步，院门敞着，里面两个丫头子正蹲在地上嘤嘤哭着。

安素摸了摸鼻子，清一声嗓子。

“小主，回罢，以后见的多了，也就平常了。”明月冷淡的说道。

院子里的小丫头子听到说话声儿，抬起头，看见安素，起身冲出来，“嗵”的跪倒在安素跟前儿。

倒唬的安素往后退了一步。

“安美人儿，求求您，救救我们家主子，求求您了，救救我们主子罢……”小丫头子未开嗓的稚气的哭音，安素听着，心生难过。

“丫头，我们小主又不是大夫，哪里就会救人了，还是快去回贵妃娘娘，请大夫过来诊治罢。”明月上前扶她，那两丫头子却硬是跪着，不肯起来，只管一味哭泣。

“我虽不能救人，进去瞧瞧，说两句安慰的话儿倒是行的，明月，你先回去，我怕太后若是遣人送汤过去，咱们屋子里没人，倒显得没礼。”安素轻声道。

明月闪了闪眼，点点头，离开。

安素拉起两个丫头子，朝珠玉阁内走去，未进里屋，便闻一股血腥味儿。

惠妃不知来过没来过，总之屋子里除了一位红肿着眼的小太监，再无旁人。

贤妃躺在榻上，雪白的面色，气若游丝，瘦成了一把骨头不说，看起来倒是有些吓人。

“娘娘，安美人看你来了。”一个丫头子走到榻前，轻轻唤了一声儿。

贤妃紧闭的双眼略略动了动，却是没有睁开。

“瞧瞧，这褥子都湿成什么样了，快去拿条新的来，我帮你们换上。”安素两只手指捏起贤妃身上的薄被甩到一边，似无意的瞧着她的下身。

两个丫头子答应着去找新褥子。

待转回来的时候，安素却又指使她们拿两条干净的毛巾过来，给贤妃擦身。

两个丫头子被安素指挥的脚不踮地，转来转去，约有半个时辰，方才消停下来。

安素方命两个丫头扶起贤妃，帮她们一起，换了干净褥子，又嘱咐了几句闲话儿，方起身离开。

两个丫头子倒是千恩万谢的，将她送出门去。

瞧着贤妃那样子，安素心中不由也滋生些心灰意懒的情绪，这女人是为了那个该死的男人才弄成这样，男人却再也不见，不光不见，连带着这个女人生存的意义似乎都没有了，变成了随时等着丢弃的垃圾。

安素边悲哀的想着，边慢慢前行。行至御水桥边，却与一位正倚桥观鱼的美人撞个正着，安素瞧着她的服色，位分在她之上，便行了个礼，问侯一声。

那美人边将手里的鱼食丢进河中，边抬眼打量着她，俏脸上满是惋惜同情之意。

安素见她不作声，便打算从她身边经过，自走自路。

“都会死，你们都会死，会死的，都会死……”那美人却在她身后突然开口，低沉沙哑的声音，唬的安素一跳，脚下打个绊子，差点扑到地上。

安素站直身子，扭头瞧着她，她却以袖掩面，吃吃笑起来，笑的让人毛骨悚然。

安素心中叹息一声，走自己的路，只见一个宫女打份的女子飞一样的跑过来，跪到在她跟前儿，白着脸儿叩头赔不是。

安素拉起她来。

“小主，惊着您了，我们娘娘她，没什么恶意，就是，就是，说两句不中听的话，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宫女垂下泪来。

安素笑了笑，又扭头瞧了那美人一眼，美人已经不再笑，正拿着桥栏杆上的鱼食喂鱼，河里的鱼争相抢食，纷纷扬扬，煞是壮观。

“她？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安素多了一句嘴。

“翠玉轩的淑妃娘娘，自从小公主夭折后，娘娘就有些神智不清，时不时说胡话，贵妃娘娘严令奴婢们好好看管，不准出门。

奴婢瞧着主子可怜，便趁人少的时候，带娘娘出来喂喂鱼，也不敢走远，也就在翠玉轩附近转转。”宫女哽咽着回道。

两人正说着话儿，只听”扑嗵“一声，淑妃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掉下御水河中。

宫女张嘴要嚷，被安素一把捂住口鼻，低声道：“噤声，我去救她。”说话的工夫，便也将宫女推到一边。纵身跃进河中，揪住淑妃的衣裳，将她往岸边拽过来。

宫女跪在水边，将淑妃拖上岸，摇着她，边哭，胡乱叫着。

河中的水不甚深，淑妃并无生命之忧，也没被水灌过去，不醒人事，却任那宫女摇着，只是大张着双眼，呆呆望着天空。

安素坐在她身边的碎石上，拧着湿衣，盯着她的脸。

“淑妃娘娘，人活着，快乐的时候是场盛宴，不快乐的时候，便是场修行，先要做的便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然后才是无牵无挂的升天。”

淑妃呆滞的双眼转了几下，将目光斜向安素。

安素立起身，拔弄身上的外衫，叹气：“今儿刚上身，这种料子最不禁染，又白白费了一条裙子，明月姑姑又该有话说了。”

安素的人走远，淑妃慢慢坐起来，伸手抹抹脸上的河水，慢慢问身边的宫女：“刚才那位美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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