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探王府2——新妇听训

　　“平阴张氏族人听训”只见祠堂上长辈肃穆说着，慕梓烨看那人似已过大衍之年，声音却雄浑高昂。

　　“平阴张氏儿孙张九江，夫人张慕氏谨听家祖教诲”小王爵带着慕梓烨跪在祠堂中央行礼。慕梓烨跪下才发现平阴王府的蒲垫极薄，用料又粗糙，不仅硌得慌，凉气更是直逼膝盖。接过家训后，慕梓烨更是想直接晕过去，只见那家训足足有普通家训三倍之厚，这高门大户真是有够啰嗦的。可新妇也不敢怠慢，接过后读了起来“夫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慎言检迹，立身扬名，亦已备矣。张氏今所以复为此者，非敢轨物范世也，业已整齐门内，提撕子孙。”

　　“张氏乃将门世家，世代忠臣，不可低语亵渎，以高声，乃告天地”长辈发话，慕梓烨只好将声音提高了几个音量，本就没休息好，果然是将门世家，刚嫁进来就打硬仗，只得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读。

　　读到“入帷幄之中，参庙堂之上，不能为主尽规以谋社稷，君子所耻也。”慕梓烨不敢停下来，但用余光扫了一下小王爵，只见他虽然跪的板正，但已经闭目养神了，这浪荡子从小到大的家训果然白听了。“如在兵革之时，构扇反覆，纵横说诱，不识存亡，强相扶戴，此皆陷身灭族之本也。诫之哉！诫之哉！”每每读到要紧出，慕佳烨都会看看小王爵，小王爵当然无所在意“非礼之地，君子所必远也。尔来诸年少率多惑志容满，沉湎忘返，立倾千金之产，至殒七尺之躯。夫倾家犹可言也，殒躯不更可畏乎？张氏子弟自今以后，务思父母当爱，慎勿溺情花柳之场，使人指为倾家荡子，以贻父母忧。”

　　一个小婢女站在门外，打断了慕梓烨，说道“滋宗师，辰时已到”慕梓烨停了下来，只见那被唤作宗师的长辈说“明日复礼”

　　“是”还没等慕梓烨说什么，小王爵就欢快的说着，一把拽起慕梓烨，朝着先前老夫人的屋子走去。

　　“谢，宗师训”慕梓烨被小王爵拽着，顾不得做礼，只好快速的谢了宗师。

　　祠堂里的宗师看着他们叹了口气。

　　不一会，就到了老夫人的房间，早饭已经布置妥当。正中坐着老夫人，老夫人左右两边各空着一个座位，侧夫人隔了一个座位坐在右边。小王爵自顾自地坐在了老夫人的左边，慕梓烨站在门口，等着老夫人发话，老夫人见她站着，便说道“快过来坐吧”听罢，慕梓烨走到侧夫人的旁边坐了下来。刚落座，就有小婢女来报“亓夫人身体不适，还请老夫人见”

　　“罢了，罢了，你们照顾好自己主子”老夫人摆了摆手，让婢女下去，接着说“今天新妇入门第一日，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谢，母亲关怀”慕梓烨恭敬的说着，小王爵却没等老夫人动筷，就已经吃上了。

　　“饿，宗师又严格，母亲，祠堂太冷了，明日我不想去了”小王爵却不搭理慕梓烨，直接拆了台。

　　“浑说，明日我叫人多备点好的蒲团，大家快吃饭吧”老夫人说着，慕梓烨心里暗暗自喜，太好了，这样明天能少受些罪。可转念一想，小王爵闭目养神都觉得难受，一路上一语不发，竟然都不问问她这个柔弱姑娘受不受得了祠堂的寒气，心里又多了两分苦涩。

　　“去年我听训时，膝盖都青肿了。幸亏少主早早备得上好的膏药，十分受用，我屋里还有些，一会儿差人给妹妹送去。”侧夫人一边说，边用手轻轻的拍了下慕梓烨的胳膊，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放她碟里“你吃些热物，发发汗也会松快不少”

　　“谢，侧夫人”慕梓烨脸上挤出一个看起来十分真诚的笑容道谢，本就苦涩的心现在更是五味杂陈。

　　这亲事果然是老夫人一手安排的，少主不愿意可也没反对，但他确确实实对自己毫无怜爱。即使他对舞楼楚馆的女子都有照拂，也不代表他就应该心疼小门小户的自己。只是她不解，即使不满意正夫人，那侧夫人也是燕门贵女，为何要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做庶夫人，况且看侧夫人在母亲面前也颇为放肆，想必也是受母亲疼爱的。

　　这早饭吃的慕梓烨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可吃完饭还要去正夫人房里请安听训，不情愿也只能多吃点。早饭后，老夫人分了几个婢女给她，又要留侧夫人多说会儿话，小王爵自然也是留下，慕梓烨只得自己带着婢女往正夫人房里走去。出了老夫人的门，听见里面其乐融融，让她感觉自己与这些婢女也无分别，好似外人徒担着夫人的名衔罢了。早饭前叫香玉去房里取来准备好给正夫人的礼，香玉也迟迟不来，她只好慢慢的在院子里晃悠，也仔细观赏一下老夫人的花艺。过了别院，终于见到香玉，只见她气喘吁吁的说“这王府太大，自己险些迷路了”慕梓烨不想责怪她，可老夫人分的婢女还在，若是不责备也立不了规矩就分说了香玉两句。然后叫婢女们自行回屋，自己与香玉去找正夫人。

　　一进门就看见正夫人在院里作画，完全没有身体不适的样子。

　　“你来了”正夫人看了一下她，平静的淡淡一句，不欢喜不嫉妒更是不在乎的语气。

　　慕梓烨行礼，并恭敬的说“王爵夫人，安”走进了些，才细细看清正夫人，只见正夫人穿着素雅，单梳圆髻，不饰珠宝，眉梢眼角都分外秀气，肌理更是细腻，骨均肉匀藏着几分婀娜，真乃是芙蓉面，即使是慕佳烨也差了几分，更不必说那脂粉堆起的侧夫人。

　　正夫人淡淡的笑了笑，气若幽兰，含辞半吐“新妇入门，本要在我这里听训两日，只是府里的情况想必你也了解一些，我自入门便少问家事。能说的不过是些闺阁里常听的女训，所以能免则免了吧，少主体谅，别院本就不拘规矩俗礼。”

　　“谢正夫人训”慕梓烨见她倒像是实在不和人争与的，不似那侧夫人八面玲珑，想也是个落在这高墙深院的可怜人，更怕这会是自己的未来。“这是娘家带来的薄礼，夫人莫嫌弃”

　　“你客气了”正夫人依然淡淡的说着，并让小婢女接过礼。“没什么事回去休息休息吧，想必早上在祠堂也是挺累了”

　　慕梓烨扫了一眼见正夫人在临摹庐山图，这庐山图乍看画面简单，细读又极为复杂。正夫人浓淡干湿粗细各不相同的笔触，勾勒动势不一的三座主峰，比原作更多了些萧索苍冷，画的是山，似乎也是她苍凉的内心。

　　回到房里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侧夫人的婢女便来请她前去一叙，只——好——前——去。

　　还没进到她那院子里就见侧夫人出来迎接，明明不熟，昨日敬茶还驳了她的礼，她却浑然不在意，也对，有什么比小王爵的宠爱更让人内心丰盈的呢。侧夫人亲切的挽着她“我就知道你在她那院里待不久，给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快来看看”

　　慕梓烨只得跟着她走，笑了笑说“谢，侧夫人”环视四周，侧夫人的院里停落着不少鸟儿，有些她分不出是什么鸟，只觉得颜色鲜丽，好似爱打扮的侧夫人一般。地上还散落了小麦，想是给那些野鸟儿准备的。“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生死契阔，与子成说”院子里鹦鹉看见有人来了就聒噪的叫着。侧夫人对慕梓烨说“这是少主送我的鹦鹉，本来还有一句，可这鸟笨，少主送来时学不会，我调教了许久也还不会，不似我闺阁时养的八哥，能背诵一首绝句”慕梓烨看着侧夫人的神情，不知为何心里竟然也有一丝羡慕小王爵对她的感情。“侧夫人玲珑，养的鸟自是最好的”

　　走进屋子，只见桌子上摆了几样小东西。侧夫人如数家珍的跟她说“这是我娘家带来的珠翠，这手艺是我们那里独有的，你看这蝴蝶是不是栩栩如生？”

　　慕梓烨瞧了瞧，她对首饰珠宝向来不热衷，也没见过太多的好东西，可这对发钗光彩熠熠，颜色亮丽，真好似一只蝴蝶趴在那里。答到“是，华丽而不俗”

　　“还有这个翡翠莲子雕件，这是小王爵新婚当晚送我的定情之物，寓意连连得子，多子多福，你看水头多好，雕的多精致啊。只是我没福，快两年也没动静，自己都不指望了，只是怕辜负了小王爵的美意。现在我将这些一并送给你，希望你能早日为小王爵开枝散叶，一解平阴王府无后之忧”侧夫人说着，慕梓烨看她十分真诚，心里也恻隐了几分，侧夫人恃宠而骄跋扈了些，可看来也是为夫家着想，真心爱慕小王爵。

　　“侧夫人客气，这些皆是你珍贵之物，我怎可夺爱，谢，侧夫人”慕梓烨一语双关，既是拒绝这些厚礼，也告诉侧夫人自己不会争宠以致家宅不宁。

　　侧夫人听了慕梓烨的话，温婉一笑“妹妹莫误解我。我只为别院添了新夫人高兴，从此也有个说话的人，这些东西无谓厚礼薄礼，是我的一份心意，没有其他的意思”

　　慕梓烨想再推辞也不好，只得谢过收下。与侧夫人告别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叫香玉把东西都收好，本想休息一下，可还没安排老夫人分来的婢女，只能撑着安排了所有的婢女。一晃，就到下午了，准备准备又要去老夫人那里请安。“这一天，我就像个小陀螺，从早到晚不停转”慕梓烨轻声抱怨着，被香玉听去笑了出来“夫人现在不似在娘家时了，整日读书听训即可。还是早早习惯才好，有了孩子才更像小陀螺呢”慕梓烨赶紧呵斥“不许胡说，院子里如今不是只有我们自己，万分小心才是”香玉见状赶忙正色“夫人放心，我定不给夫人惹麻烦”

　　慕梓烨带着婢女来到老夫人这里，侧夫人虽在，却不见小王爵。落了坐，老夫人说到“开始用饭吧，不用等少主”晚饭后，又自己一人离开，听着老夫人和侧夫人婆媳其乐融融，月光将她的身影拉的更为瘦长，在高大的墙院下，好似天地之间只她一人，忍不住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回到院子里后，便吩咐婢女收拾好床铺，准备休息。“夫人不等等小王爵啦？”香玉没眼色的问着，毕竟早上还看到小王爵从夫人房里出来，她哪知道自己主子的苦楚。慕梓烨眨了眨眼，空洞的望着门外说到“不愿斜倚熏笼坐到明”香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准备伺候主子卸妆梳洗。院门外来了一个下人求见，香玉叫婢女去看看什么情况，谁知婢女回来后支支吾吾的，说“少主命人来取走白天拿回来的翡翠雕件，还……还……”

　　“还什么呀，你倒是快说啊”香玉急着问。

　　“还说夫人想要什么差人告诉他便是，别自己去侧夫人的屋子里讨”婢女说完不敢看香玉更不敢看慕梓烨。这边香玉已经气的脸都红了，慕梓烨吩咐婢女取走雕件，拿给下人，又赏了点琐碎银两给下人，让他务必将东西完好无损的交到侧夫人那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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