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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第三十九章奔赴


两个人奔赴

        她丢盔弃甲

        进入她试探的局

        算计林漱的人是禹九和舒栎,骆橪最初知道时喜怒参半,喜是因为林漱只是短暂变回人形没什么大碍,是因为他一直挂在嘴边的兄长不是借口不是幌子,他到底是没有从头到尾欺骗她。至于那几分怒气,可能是因为林漱在身份上欺瞒她,可能是因为他们竟然算计她和他,也可能是因为她不仅成为诱饵还无法保他平安。林漱本也是喜怒参半,但是骆橪出乎意料地不把他是妖当一回事,他不需要将骆橪对他的不满迁怒于他们,反而因为意外得到骆橪理解感到释然——终于有件事不用费心隐瞒了;最紧张的事情解决之后,《鳞火》和兄长的下落随之被发现,他一开心,把禹九他们算计他的事暂忘了。此时在骆橪的幻境里重温,他才惊觉他们当时以怎样的真诚去面对那些虚假。

        林漱当初从北燕回来,去了燕庐到了燕亭上了拂烨岛,好不容易在小狼山找到骆橪的踪迹,那时看见血迹看见满地狼藉他有多少心慌心急……结果,此时再看,一路阻拦骆橪前行的只是禹九信手用林中草木变幻出来的杀手刺客,骆橪每杀完一批人走完一段路,在她走出不远,尸体成为落叶断草,血迹变作花汁草液。而骆橪身处的险境,是禹九和舒栎用双重障眼法打造的骗局,只为逼林漱放弃隐瞒身份不顾一切地冲到骆橪面前为她做挡……多么虚假,也只有骆橪这样的傻瓜才会不计生死地闯进来,只有他这样的傻瓜才不顾变成原形招来怨恨的风险挡在她身前,当时以为的两人的奔赴——呵——原来只是他们一场试探的局。

        “阿骆,对不起。”自己变成原形砸到地上的场景林漱没眼看,因为傻得太惨烈,他下意识地转头避开了,因此他摔落的声音只有骆橪一个人听见。

        看见林漱从人变成鲤鱼的人,听见鲤鱼摔到地上的人,看见地上溅起尘埃的人,听见鲤鱼摆尾的人,看见一条红色突兀地插进绿色中的人,听见寂静林子里鸟雀叫声的人,只有一个人,只是骆橪。她丢盔弃甲地跑到林漱身边声音颤抖着出声:“林漱?”

        林漱没法回应,他因为缺水而本能地抖动身体,再次拍起了周边的尘土。

        “林漱?”骆橪在林漱身边蹲下的速度不慢,伸手把他从尘埃中捧起来的动作却是迟钝得不行,她太过小心,以至他几次摆动身体重新掉到地上——像极了在半池湖边他为逗她几次滑落水中的情景。不过,那时他有意逗弄骆橪有心网罗,现在,他无意反抗,是骆橪手抖没抓好手里的鲤鱼。

        好不容易将林漱捧起来,骆橪顿住脚步在原地张望一会儿才奔着一个方向跑去,一路摇摇晃晃倒也没把自己和他摔了。可能是缺水太久,或许是骆橪抖得他头晕,又或者是让他变回原形的法咒尚有余力,林漱失去生机似的躺在骆橪手心里一动不动——他死鱼般的姿势吓到她了,她像要让濒死之人多撑一时半刻一样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以为能让他清醒的话:

        “林漱,我答应过岑荆不会让你受伤,承诺过自己不会让你涉险,你明明不是人,明明可以不用受伤的……林漱,你再撑一下,我不计较了,不在意了,不怪你骗我,不介意你是红鲤鱼……林漱,你知道的,锦鲤可以给人带来幸运,我不需要你把所有幸运都给我,我只要你以后陪着我……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可倒霉了,长大后最怕他们像我小时候一样谁也不要我,所以我不要他们,不给他们机会放弃我,可是你不一样……我说过,你等到我了,我受伤时是你来救我,我独自一人时也是你要来陪着我,我那么幸运,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你不能带走我的幸运,你再坚持一会儿,我知道这附近有一条河,你等等我……”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这样她才在他醒来后闭口不谈他是妖怪的事,原来她早就承诺过,原来她早就想好他醒后自己该怎么做。

        骆橪话里带着哭腔,好不容易来到河边围起一滩水把林漱放下,她蹲在旁边观察着他的反应:林漱就像一片自带重量的落叶落入水中后任凭重力将自己往水底坠,一副已经僵死的模样。

        “林漱——”骆橪语带哭腔林漱尚能镇定,可是看见她吧嗒吧嗒落泪就不一样了。他只知道骆橪当初很欢喜他恢复人形,不清楚在那之前还发生过什么。现在,他的虚影和骆橪一起蹲在水边,骆橪一言不发地落着泪观察,他着急地伸手去拨弄躺在水底的自己。

        “林漱——”

        林漱闻声扭头,这一哭一笑的,他哪里见过骆橪这样,所以在骆橪挂着泪痕的笑容中恍神,跟着游动的自己沉入水中。然后在倾斜洒在水面的光照中听见一声响,看见一个小男孩跟他一样落入水里。男孩挣扎着钻出水面,就在快得救时突然被一只手按进水里,在即将窒息的恐慌中,他看见一条鱼朝他游来。

        近看之下,林漱意识到自己在入水时又转了一个场景,他认出了水里的鱼和男孩,那是许多年前的他和骆橪,说起来,他封印有所松动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他当初游向被人按在水里的骆橪,一方面是因为骆橪他们的动静太大他有些好奇,另一方面是见那个孩子太可怜想帮他一把,至于他径直游向骆橪的脸突然在她嘴上碰一下是什么原因,可能只有当初的他才知道。他如今跟在从前的自己身后——可以说他现在是以人形附在作为鲤鱼的自己身上,看见雒翾见他游来时摇摇脑袋,被他亲上时瞪大的双眼里有惊愕有害怕有茫然,好在雒翾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一条鱼亲自己是怎么回事,再挣扎摇晃两下他就晕过去了。让林漱惊讶的不是雒翾昏迷,而是他在雒翾身上看到成年骆橪的身影,也就是说,他现在亲的是——

        “阿骆——”林漱是在幻境中出声的。

        “林漱——”骆橪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像是对面骆橪的虚影发出的,也像来自界外的呼唤,在这之后,林漱被骆橪的幻境排斥出来。

        虞将军府的佛堂里,骆橪继续皱眉陷在自己的过往中,林漱满脸疑惑——自己怎么出来了?他伸手探向骆橪额头准备再入幻境,谁知骆橪突然睁眼盯着他放在她额头上的手。

        林漱强装镇定,很自然地把手往旁边一滑,抓着骆橪的手臂问:“阿骆,你怎么样?”

        骆橪安慰地笑笑,扭头看向一边。林漱随她看去,原来点上安神香熄灭最后一点火星。他在骆橪的幻境里穿越几轮春秋,在外面却只是不到半炷香时间,果然,人的感情尽可以一日千里,时间只遵循自己的轨迹。

        在扭头回头之间,骆橪也发现芦梵一不在佛堂了,她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没事,只是技不如人而已。对了,芦姨去哪儿了?”

        “不知道,可能是想起过去之后有什么紧要事情。”

        林漱跟着骆橪起来,跟在她身后问:“技不如人?”

        “说错了,是学艺不精。”

        “学艺不精?若真是学艺不精,阿骆你可不会来。”

        骆橪走到香炉边拿起一根签子拨拨香灰,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物什,似乎是不想就学艺不精多说什么。于是,林漱乖觉地转个话题问:“阿骆,青山可是有什么特殊内涵?”

        “……”

        见骆橪疑惑,林漱也疑惑了:你如此疑惑,是不知道青山所指是什么?还是没料到我知道并且会问出来?他故作抱歉地解释:“我方才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就去看了看芦姨的过往,看了看你的幻境,好像有太多关于青山的事。”

        林漱说完特意留意了骆橪的反应:她似乎料到林漱会这样做,好像让他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她淡定自若,答话不掺杂其他情绪:“青山?那大概是一种生于斯长于斯又灭于斯的情感象征吧,应该是。至于我,我方才只注意到境中迷雾,倒是没发现什么青山,若你碰巧看见了,或许是我过去在青山中经历过太多事。”

        “情感象征?”

        “嗯。她与沐王爷之间的情爱。”

        “情爱?”

        骆橪应一声,收拾完后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芦姨应该是悄声离开的,我们稍等一会儿,她回来了我们再走。”

        林漱点点头,他现在想知道“青山”和“情爱”有什么关系。细想之下,芦梵一和沐安域的爱情确实和青山有关系,芦梵一爱上沐安域从跳下梵安山开始,忘记爱过沐安域也是从跳下梵安山开始。关于“青山”和“情感”,可以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可以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可以是“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可以是“此爱翻山海,山海俱可平”;当然,也可以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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