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一章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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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零碎围困自己
认输的妥协
牵惹出笑意
林漱没刻意掐个时间,只是刚好恢复,刚好化作人形,他还没来得及站稳,没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就听见吱嘎一声门被推开,骆橪随后走进屋来。他可没想过最先看见的人会是她,所以很庆幸自己没有一身红装出现在屋里。两人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彼此,所以彼此注视不是相对无言,而是出乎意料,还有些恍惚,怕眼前之人只是一个幻影,所以一起傻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是骆橪先回过神来,她把视线从林漱身上僵硬地移开,用极为刻板的声音干巴巴地问一句:“你回来了?”
林漱也没好到哪儿去,简短且艰涩地应一句:“嗯。”
随后,两人不再说一句话接一句茬。林漱好几次张口后只是重新闭上,牙齿磕碰,喉头滚动,心脏跳动,很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眼睛跟着骆橪转。骆橪因看见林漱而愣神,片刻之后很平静地踩着极轻巧地步子走到桌边,翻过揭起展开铺平压上几张纸,提笔点墨在纸上勾画几笔,不知是开药方还是做什么,反正是龙飞凤舞一般看不出颤抖姿态。写完后她走到柜子前,将顺手的抽屉一个个拉出来,伸手进去不知道翻找什么,总之什么也没取出来,随后又把一个个抽屉推回去,恢复原封不动的模样。之后,她步伐轻巧,没惊动地上的尘埃,阳光洒下的光条中没有一点儿灰尘,直到她走到几个晾药的架子前,可能是要翻晒什么药材,具体心思林漱也不知道,他只看见她抬起装着决明子的筛子,走到装着青葙子的筛子前,信手一翻,将两种不同的东西混在一起,看起来简直是神游天外,完全不知道自己手脚在干什么。之后,架子绊了她一下,她顺手拉了一下,筛子落地,药材哗啦啦撒了一地,决明子青葙子细细碎碎的铺满地。天啊,这要让人怎么捡。骆橪理所当然地蹲下身子,开始揪一颗颗掉了一次又一次的颗粒,重复几次之后她突然停下,猛地站起来。她起身的动作太快,等林漱反应过来时只见骆橪用不可思议的或是难以置信的反正他说不清楚的眼神看着他,好一会儿,眼睛里亮晶晶的光收缩成几点,像是汹涌澎湃的波涛已经收回气势安静下来,说话时声音不像最初冷硬,反而带着些温情,她问:“林漱,你还好吗?”
林漱其实更想问她怎么回事她怎么样,可话到嘴边却不想和从前一样顶着她的话作答,于是他换个口气乖乖答道:“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之后,林漱迈着和骆橪一样轻缓的步子走到她身边,没避开满地颗颗粒粒的药——也无法避开,骆橪成功用那些零零碎碎密密麻麻的药将自己围困起来。意识到自己一步步从药材上踩过实在过分时林漱正蹲着给骆橪示范妖怪法术怎么用,正在嘲笑她一颗颗捡了又掉了何时才是个头。骆橪很自然地接受妖术这回事,好像不以为意,林漱想了想,的确没必要大惊小怪,毕竟几天前他在她面前是一条摆尾挣扎的鱼,没什么比那更奇怪了。可是,骆橪在短短几天里就接受他是一条鱼的事实,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奇怪了。铺满地面的药材被林漱以灵力操控分成两层,决明子全都浮在离地一尺左右的地方。撤去术法之后,所有决明子再次落地,屋子里响起一串唰唰的落地声。
给骆橪示范完毕,林漱自作聪明地解释说:“我曾给自己定下原则,尽量不在人前展示,不让人察觉我的身份。”
出乎林漱的预料,骆橪几乎是不怀好意地——就是吞吞吐吐的好像不知道要怎么讲——说:“不用你的妖……不用你的法……不用你的……你继续遵守自己的原则,像我一样,一颗颗捡起来,捡完分清你才可以出来。”
然后骆橪步履轻快的——即便是踩着满地颗粒走过去时险些滑倒——很快消失在门外。
然后林漱守着自己的原则学着骆橪的样子按照她的说法捡了半个时辰,心里愤愤不平,反正现下没人在施法又如何,于是他让药材自己分类组合进自己的筛子,抬到骆橪没进屋之前它们的架子上。放药时他无意看见架子后面飘起的白纱,绕进去看见一张素朴的床,他转眼重新打量房间,发现他是在骆橪之前住的地方,只是多一张桌子几个架子,柜子似乎被换过……所以他这些天是一直住在这里?那么,这些架子和桌子是在他之前就有还是方便照看他搬过来的?
林漱揣着疑问出门,在晌午不温不凉的阳光底下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没见着其他人,也就怪不得他在厨房找到骆橪时会问:“阿骆,燕庐为何不开门?梅镌呢?”
“我让她和鬼医先去虞都了,之后我们再过去与他们会合。鬼医离开,小神医有事,我就顺便给大夫们几天时间让他们休息休息。”
鬼医不过是把面具摘掉了,人不是在这儿。小神医有事,有什么事,总不能是关门几天等他回来。林漱问眼前有着多重身份的骆橪:“你之后去虞都还要扮作鬼医?”
“不,虞都已经有一个鬼医,我以鬼医弟子的身份过去。”
“哦——”林漱应一声,走到掌勺炖汤的骆橪身边,旁边的灶台上放着几碟冒气的菜,有虾米、豆腐、糖醋排骨和青菜,种类多,份量少。
心不在焉在旁边观赏一会儿之后,林漱终究是没熬过骆橪,先开口询问:“阿骆,你就不想问什么?”
“问,当然要问——”
骆橪将手里的长柄勺放下之后扭头问道:“你回来时在燕亭和拂烨岛见过几个人?”
应该问妖啊怪啊什么的才对吧……林漱仔细回想一番,在燕亭见过一个,进半面庄时见过一个,其他的没印象,应该还有什么人的衣角在他回忆中闪过,所以他不确定地答道:“两个?三个?至多四个。”
“……”骆橪假装是听见汤咕嘟咕嘟的声音要拿勺子看一看,然后扭头不吱声了。
林漱不明就里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对了,过几天就是春节,想在哪儿过年?虞都,江洲,牧州,燕京,选一个。”
“就随你喜欢吧。”
“……”骆橪又不出声了。
林漱追问道:“没什么想问的了?”
“问——”
说得斩钉截铁,只是问就问吧,为何还要拿个碗盛汤做掩饰。
骆橪问:“禹九姑娘说虞都三公主府里有一幅画叫‘鳞火’,你想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
“……”骆橪好像不是沉默,只是要把汤和菜搬到一旁桌子上不能分心,说话指不定会打破什么碟子和碗。
林漱在一旁既无奈又无语,思索半天决定还是自己开口,不过他没直接问,而是借禹九的事先试探道:“阿骆,禹九姑娘可能是妖?”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林漱自己都是通过九萝是妖推测出来的。
“都是意外,和我知道你是妖一样。”
“……”好累啊……林漱不知道要怎么问了,该问的不问,该说的不说,两个你一句我一句要拖到什么时候。
骆橪摆好菜,放好凳子,盛好饭,一面把饭碗递到林漱手边一面问:“林漱,这世间究竟有几个你?”
林漱感受着手心里的温热,看着在一旁坐定的骆橪问:“怎么说?”
“我在黔安城外遇见你之前还见过一个红衣人,你们,容貌一模一样,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比他是妖还重要吗?林漱偷瞄骆橪一眼,考虑怎么说才好,在他回答之前,骆橪补充一句:“说实话。”
“我也没打算骗你——”
刚说完不骗人,林漱就半真半假地说:“我就是他。其实,我以为我的身份很好察觉的,女扮男装而已。”
“呸——”林漱运气不好,夹到了没搅匀盐的菜。
“怎么了?”
不知为何,林漱觉得骆橪关心他的眼神里既有希冀又有害怕,他的答案仿佛能决定骆橪之后的行为,或者像之前一般对他是无微不至的关切,或者像她对岑荆他们一样视而不见。
“呸——”一声之后,林漱拿起筷子打自己的嘴一下,怎么就串词说成女扮男装了,好了,现在想改都不好改了。
骆橪紧盯不放地问:“你怎么了?”
菜太咸了,可我不能说啊,毕竟卖相这么好看不应该如此重口……话说错了,可我现在还能改吗,林漱试探道:“我说错话了。”
果然,骆橪略显紧张地问:“你说错什么了?”
林漱认输了,他不改答案了,所以他嘿嘿一笑,答道:“我不该质疑你没看出我是男是女。”
“是我的错。”坦然承认错误之后,骆橪伸出筷子给林漱夹了点菜,像道歉,也像缓和自己的心情。
是男是女对林漱而言其实不是最重要的,他最关心的是骆橪对他是妖有什么看法,既然骆橪不问,就只能他来说:“阿骆,我是妖。”
“我知道。”骆橪放下筷子,收回手,拿出一个香囊递给林漱,那是雒老爷让他转交的,里面有他兄长的鳞片,有一张平安符。
困惑于骆橪处变不惊的表情,想起之前听雒翩提过的雒家家训,林漱问:“阿骆,你们雒氏一族在继承这个香囊时还必须遵循什么规矩吗?比如说和妖好好相处之类的。”
“不算家训,只是个不成文的规定,不以偏见对待妖怪而已。”
所以骆橪才会这么快接受他是妖的事实?在林漱疑惑之中,骆橪难得主动发问:“林漱,为何我初次见你就有熟悉之感?”
其实不只是骆橪有熟悉之感,林漱初见骆橪时也曾觉得亲切,只是以前没想过,方才捡药时细想一下,他们的确有些关联,他能冲破封印不是巧合,不过他能想明白的事,骆橪为何想不明白,所以他笑问道:“阿骆,你还没想明白?”
“没有。”
“我们见过。”
“什么时候?”
“往近了说,你火烧雒府前救起的鲤鱼就是我。往远了说,年幼时你曾掉进母亲院子里的池水之中,我们那时就见过。”
骆橪有所思地问:“你是那条鲤鱼?”
“是。”
骆橪蹙眉再问:“你是被雒家人封印的?”
“你怎么知道?”
“诈你的。”
“……”
想知道的已经知道,骆橪满足地笑一下,又给林漱夹了些菜,随后柔和地边回忆边说:“小时候,母亲总吓唬我们说半池湖里封印着妖怪不要随便靠近,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不想让我们玩水,原来真是你。”
“……”骆橪如此回应林漱真是不好应付,他学骆橪笑笑之后吃了点饭菜,停半晌才说:“阿骆,谢谢你放我出来。”
“命运而已。”骆橪心情不错,林漱有些郁闷。
“骗我之事,下不为例。”骆橪在警告,林漱在疑惑。
“有时间好好想想去哪儿过年。”骆橪说完话就放下碗路过林漱走出门,林漱端着碗吃着饭说不出话来解释上一句的欺骗和询问下一句她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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