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女人：

        我已经意识到了，你是绝对不会把钻石还给我。既然如此，我们就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了。

        因为你想要拿着这些钻石换钱，我也想。

        你问的两个问题，一个是“情人节钻石案”，一个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怎么把钻石换成钞票，我才不会塞到墙洞里。】

        夏夏将这一百多个字翻来覆去的读，她想什么是情人，又感觉后面带着一个“情人节”，应当与“庆祝日”“儿童节”“女神节”“母亲节”“爱女节”“双十一”一样都是一个商家喜欢的日子。

        太阳越爬越高，夏夏被晒得口干舌燥，索性站起来拍拍屁股，去临街的铺子洗个水，蹭个水喝。她瞧好了位置，走进自己觊觎多日的饭店里，饭桌上一个女孩匍在桌子上写字，她盘着两条黑油油的大辫子，圆润的脸上两坨丰红，手是圆的，胳膊是圆的，胸是圆的，腰是圆的，连脚踝都是圆的。

        她穿着一身花呢子连衣裙，桌子上摊开好几本书，抬起头见了夏夏一眼，低下去，又抬起来，将书一拍，“夏夏！”

        夏夏想不起来这是谁。她粗心大意，整个工厂一条流水线上的，再加上曾经一起读过书的，光记住这两拨人、人名和人脸就够她呛了。

        “我啊。我们一起去洗澡的。”圆脸女孩弓了弓背，悄声道：“你忘啦。我还让你摸了我的胸。”

        她这么一说，夏夏就想起来了。

        “你家不是做小吃车的吗？”

        “生意好，我妈盘了个铺子。”圆脸女孩招呼一声，钻到塑料帘幕后面，熏得发黄的塑料帘后人影绰绰，她端出来一盘水果，招呼夏夏，“来吃点。我带你去后面洗手。”

        夏夏跟着圆脸女孩绕了半圈到阁楼上的洗手间。她一边搓手上的泥，一边想若早知道这是余元家的饭店，早钻进来蹭口吃的。也是她想的少，整个镇子就三个小学，初中高中还不知道钻哪里去了，临街一走只要用心，多多少少能碰上人。

        余元便是其中之一。

        她比夏夏大一岁，是那年自由小学发育最早的女生之一。但好景不长，月经这口气一下子将这个女孩吹得太涨。那时候学校还有住宿生，多是一些做生意的母亲将孩子寄养在学校，用老师和铃声约束着。

        余元便是其中之一。

        夏夏和她只有做操能遇到一块，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隶属于不同的年龄。随着“一二一二”的口号声，夏夏总忍不住望向余元，她站在一群还未发育的孩子中，像个真正的女人。

        某一年运动会结束后的下午，余元邀请夏夏来宿舍洗澡。那时已经分了小隔间，两个女孩将帘子一拉，钻进狭狭窄窄的冲澡间里，隔间另一头冲水的声音听得真真切切。她们将衣服脱光，放在脸盆中，踢到隔间外，余元将自己的一只拖鞋让给夏夏，两个女孩一人踩着一只拖鞋，用手搓泡沫，嘟着嘴吹沐浴露泡泡。

        “让我摸摸你的胸。”余元道：“我还没有摸过女孩的胸。”

        夏夏本是不愿意的，她迟迟不来月经，胸口就是个硬邦邦的小石头。但余元说：“我都请你洗澡了。”

        夏夏只好松开胳膊，看着余元将手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的胸口。她忍不住瑟缩一下，脊背贴在赋满水汽的瓷砖上。“你也来摸摸我的。”余元鼓起勇气道：“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夏夏看着水滴状挂下来的少女胸。她不知道其他女孩是不是有大片的粉红色晕染在胸脯，等她毕业后进入到忠实伴侣工厂时，随着一个又一个款式的娃娃登场，属于余元少女胸脯的魅力，逐渐被覆盖掉。

        夏夏只记得，余元的胸是软的。

        世界上女孩子的胸有的是软的，有的是硬的，也有的是外面一层软绵绵，要轻轻的揉搓，在不断的摸索中感觉到一些小小的疙瘩。

        除此之外，夏夏真不记得太多。

        她记得余元说过一些荒唐的事情，如果她现在还提出那种荒唐的事情。夏夏必然会和以前一样转头离开。

        “你不上班吗？”

        “你不上学吗？”

        余元挥挥手，她靠在门边，看着夏夏一边一边用水扑脸，水珠浸润少女的发丝，将其黏上在鬓角。

        “今天中考，学校充作考场。我就回来了。”余元道：“工厂怎么样？”

        “还好。”夏夏回答道：“经理回来了，让我去外面……”她顿了一下，修整自己的语言，“去外面等李丽梅考完试。”

        “这样啊。”余元打着哈哈，她对不做作业有着充分兴趣，下了阁楼，推出一辆自行车，非要载着夏夏去考场外面。她的理由也充分，她笃定夏夏不知道初中在哪里。

        这让夏夏无话可说，她斜坐在余元的后座上，用手轻轻地抓住余元腰部的衣服褶皱，反而更搔得余元说痒。她骑着车，两条辫子向后吹，夏夏鼻尖都是饭菜的味道。如果说她是工厂的女儿，那么余元便是饭店的女儿，她身上充斥着一种香喷喷令人痴迷的蔬菜甜和肉荤味。

        夏夏嗅着，半个人都贴在余元背上。和过去比起来，余元胖得十分匀称，只有在风将裙子吹得熨帖时，人们才会发现她过分凸起的小肚子。

        “你下半年要读书吗？”

        “我都工作了。”

        “也是。”余元将夏夏的手推下去一些，“李丽梅居然还在读。我以为她不念了呢。”

        “她要自己赚学费呢。”

        “也是。”余元一蹬脚，冲出去。她飞快地按动车铃，想要说什么，又什么都没有说。她们来到电视台下，一年级的春游，老师带着她们来过这里。夏夏记得上面架着一台潦草的望远镜设备，一元一次。她还是孩子时没有钱，便将校徽的别针抠出来，扎在插口上，咔咔的声音焦急得让孩子垫脚。

        “这就是初中吗？”夏夏问道：“这是电视台吧。”

        “就是这里。”余元眯起眼，她笑嘻嘻说道：“全镇就一所初中，一所高中，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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