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灯会（下）

中秋，酉时末。
  此时的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山，月亮却也爬了上来。
  苍穹之上，日月同辉。
  夕阳洒在皇城之上，照着那红墙金瓦，也照着那宫道上的两人。
  一身广袖长袍的白衣青年，被黑色劲装的少年人牵着手，在洒满夕阳的宫道上并肩行走着。
  “今年的灯会似乎很有趣。”
  虽然昨天说是私奔，但此时的林述除了一身黑衣，看着不像好人外，没有任何要把楚无疑拐走的意思。
  有些莫名紧张的林述注视着楚无疑。“希望先生会喜欢。”
  楚无疑轻轻应了一声。
  希望会有趣吧。
  ……
  夜色渐渐吞噬了残阳。挂满灯笼的长街，似是落入人间的灿烂星河。
  中秋的灯会确实很热闹。
  熙熙攘攘的人群总会传出欢声笑语，穿着新衣的孩童们在街上奔跑着，玩闹着。
  街两旁的商贩也好似争奇斗艳的花，家家户户都最少挂一盏漂亮的灯，似乎这比吆喝还要重要。
  而来到这个世界许多年，但还是第一次来灯会的楚无疑被林述牵着手，打量着周围的这一切。
  人好多，好吵。
  但是，还算有趣。
  曾经在中秋不是加班，就是宅在府邸里休息的楚无疑，望着那穿成串的花灯，亮红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大片灯火。
  “先生。”
  林述顺着楚无疑的视线看去，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凑到楚无疑耳边道：“前面有个卖花灯的摊子，灯扎的极好，花样也多。先生想不想去看看？”
  楚无疑微微点头：“好。”
  ……
  那摊子的花灯确实如林述所说，扎的极好。那被做成鲤鱼模样还会动的灯，就立在摊子旁，吸引了一群人来围观。
  楚无疑也投去了视线。
  或许是因在他被关起来前，他生存的世界还没有诞生这种东西。
  而在上个世界，经过时代更迭，长期生活在高度现代化都市且有些不爱出门的楚无疑，也没有在现实中接触过这些。
  因此，这位算是半个老古董的神明对花灯，特别是会动的花灯。
  很感兴趣。
  “先生喜欢哪个？”
  林述俯身问道。
  许是怕人多围着，外围的看不清样式。这摊子将不同款式的灯各取其一，用绳串了都挂在摊子上面。
  楚无疑看过一圈，并未过多犹豫，便选择了那个在蹬腿的兔子。
  “这个，兔子。”
  林述顺着楚无疑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那在空中一跳一跳的兔子。
  “好。”
  应下后，林述开始积极的向人群里挤去，并很快便把灯买了下来。
  随后又将其高举着，挤出人群，回到了楚无疑的身边。
  在顺利将灯递给楚无疑后，林述才拽了拽有些凌乱的衣襟，暗含期待的望着楚无疑。
  而接过花灯的楚无疑望着这灯，不自觉的扬起唇角。
  喜欢。
  “多谢长年，我很喜欢。”
  楚无疑提着灯，浅笑着向林述道谢。
  听到这话的林述伸手，轻轻蹭了蹭楚无疑的侧脸：“先生好生客气……”
  他似是在抱怨，但很快也扬起唇角：“不过只要先生欢喜，我便也欢喜。”
  听到这句话的楚无疑只是笑，没对此再说些什么。
  林述对他这反应，也没什么负面情绪。
  毕竟这么多年来，楚无疑一直都是这样的。
  即使与他结为连理，也还是这样的。
  他都要习惯了。
  “先生，前头还有卖糕点小食的，都很甜。要不要去尝尝。”
  或许是对苦药的厌恶作祟，这个世界的楚无疑有些嗜甜。
  于是，在听到林述的提议后，他又格外干脆的答应了：“好。”
  蹦蹦跳跳的兔子花灯被楚无疑提在手里，提议被准许的林述似乎更愉悦了。
  他拉着楚无疑的另一只手，带着人又向前去。
  林述一边走着，一边向楚无疑介绍：“那家桂花糕和乳糖都不错，这家是糖藕与玫瑰饼，前面还有卖糖画的摊子……先生想先尝哪个？”
  楚无疑想了想，没答自己想吃什么，而是说了句：“我想看糖画。”
  听到这话，林述没忍住笑出了声。
  楚无疑平静的看向他，林述将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
  “我没有别的意思。”
  林述说完顿了顿，又小声补了一句：“就是觉得您说那话的时候，很可爱。”
  楚无疑将这话听得清楚。他虽对林述的反应有些不理解，却也笑了起来。
  “好吧，那走吧。”
  楚无疑晃了晃和林述交握的手：“去看糖画。”
  ……
  或许是灯会上好吃的好玩的太多了，平日里还算热闹的糖画摊子，却只有些孩子围着。
  不过他们也只是看看，并没有几个家长会给买。
  所以，在林述问楚无疑想要什么糖画样式的时候，楚无疑收获了一众羡慕的目光。
  而又被注视着的楚无疑，没有理会他们。
  他环视一圈插着的糖画，发觉自己没有特别喜欢的，便无所谓道：“都可以，你随意。”

  听到这样随便的答案，有几个话多且自来熟的孩子小碎步挪到楚无疑身边。
  “哥哥，龙好看的。”
  “还有孔雀也好看。”
  “凤凰也是。”
  莫名又被孩子围起的楚无疑：“……谢谢。”
  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些小孩子要凑到自己身边。
  明明糖画样式的选择权在林述手里。
  但还处在以貌取人阶段的孩子们不管不管。
  这个哥哥这么好看一定是个好人，所以他们要在楚无疑的身边卖自己的安利。
  不过糖画的款式，最后还是由林述来选的。
  “兔子。”
  出于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林述本来是想说龙的，但奈何那个小孩先说了。
  他一定要选一个这些孩子们没说过的，一个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在又看了眼楚无疑后，林述坚定的说：“我们要画兔子，谢谢。”
  虽然因为意见没被选中画糖画，那些小孩有些难过，但也都不抱怨。
  毕竟他们也清楚，不是他们来买。
  有的看就行了。
  于是在林述交钱后，他们就围在摊子边，一边看画糖画过程，一边赞叹。
  而画糖画的师傅在收了钱后，也顺着林述方才的视线，照着楚无疑手里的灯，画了个大差不差的糖画。
  “好了。”
  糖画被师傅自觉递给了楚无疑。
  楚无疑伸手将其接过，也道了声谢。
  晶莹剔透的糖画兔子宛若琥珀，楚无疑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兔子耳尖，眼前一亮。
  好甜。
  他喜欢甜的。
  至少在这个世界，他真的很喜欢甜的。
  虎牙将兔耳朵咬碎，碎糖块将甜味塞满了口腔。
  楚无疑的眼睛愉悦的眯起来。
  “先生，可以继续牵手吗。”
  现在的楚无疑左右手都有东西，林述又不敢直接抢占花灯的位置。
  所以在楚无疑因糖而心情好的时候，他才凑近小声问道。
  楚无疑没有拒绝。
  他将花灯递给林述，林述欢喜的接下，并握住了楚无疑的手。
  十指相扣。
  ……
  “先生，前面是放河灯的河。”
  林述提着灯的手，现在已同时挂上了桂花糕乳糖玫瑰饼的糕点袋子。
  他回头看向楚无疑：“先生想不想去放河灯，听说放灯时祈愿，很灵的。”
  楚无疑对祈愿灵不灵，不关心也不在乎。
  但对河灯有些感兴趣的他，还是顺着林述说的方向看去。
  在昏暗处，有一片正在流淌的火光似是已代替河流，在缓缓流淌着。
  这成功点燃了他的兴致。
  “好啊。”
  楚无疑扬起唇角，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
  在放河灯的河边上不远，就有卖灯的摊子。
  只是因为河灯的款式并不多，楚无疑就随意挑了个，而林述则认真选了朵纯红色的荷花。
  河岸边有专门点火的地方。林述放下糕点包与兔子灯，取出火匣子，将两个花灯都点燃。
  在花蕊处燃起火光的荷花灯，很快便被白皙的手托着送入水中，顺着流水而下。
  楚无疑蹲在河边，望着自己的那只荷花灯顺着流水，逐渐融入灯群，变成火光中的一朵。
  没有任何其它的想法。
  楚无疑自己就是神，所以他从不信祈愿。
  而站在他身侧的林述则双手合十，极为虔诚的向那不知名的神明，许着自己的愿望。
  ……
  望先生平安，望先生健康。
  望先生幸福快乐，望先生青史留名。
  望先生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述，望能与先生，岁岁有今日。
  年年有今朝。
  ……
  记宣德十一年，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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