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选者篇三

横亘在眼前的是排列规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房间。

        它压抑，逼仄，没有半点多余的色彩，只依凭着石块的天然冰冷，囚禁住生死不知的人。

        “大部分可用的资料和装置都搜刮完毕，”实验基地的中心区域内，简单翻看完研究人员留下的最后一本记录，稻贺泉说道。

        但，整片区域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最关键的那个地方依旧没有线索。还好身边有个非常擅长勾勒人体行迹的族人在，男人立刻会意地掌心合十，用不太可爱的表情可怜兮兮地恳求，“所以小葵，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这家伙!

        对着半空狠狠翻个白眼，不过大事在即，稻贺葵也没有废话。飞快地从角落的各种痕迹里抽丝剥茧地找到线索，她一巴掌拍在试管桌上的角落，低喝道:“解!”

        轰隆隆地，由封印和机关构成的隐蔽装置终于启动了。

        冷气以白雾的形式从门后散逸而出，大门打开前的前一秒，稻贺泉内心不断闪过自己也许有的反应。他想，年少时的印象已经随岁月变得斑驳晦涩，再次直面那些东西，他一定会……

        “……”

        “哈。”

        半响，一丝低沉的笑从喉咙流出。在葵捂住嘴扭头狂吐的空挡，这个男人张开双臂，大声道，“稻贺泉!你到底还在期待什么？!无数次地，他们总是让你失望的啊!”

        比年少时还要荒诞怪异的景象在正对着的地方上演，巨大的玻璃罐体中，依旧保持鲜红和雪白的无数个大脑漂浮着，链接密密麻麻的线，随墙壁上的时钟鼓动表层的血管。

        “咚，”

        “咚，”

        “咚。”

        声声的，这间屋子就是另外存在的生命。

        由电力和查克拉构成的大屏幕闪了几下，无数道文字流随感知划过。当它停下，正对着稻贺泉的是一句，“你好，我是稻贺。”

        啊……这算什么啊。

        稻贺泉在心里问出了年少就有的疑问，他嘶哑着声音说，“你是稻贺……那我呢，葵呢，还有大家呢。”

        他们难道是假的么!

        “我们是天选者一号基地的主脑，由于稻贺一族的伟大付出，由此命名为稻贺。”

        屏幕上的字从从容容，又毫无波动地写到，“我是稻贺，这是主人设定的权限。”

        ……

        世界就是这么神奇。稻贺泉跪在地上，仰望那无数漂浮的大脑。

        他听见自己张开嘴巴发出的声音，那其中流淌的，是多年来未曾和别人说起过的肮脏的秘密:

        “好，你是稻贺……你是稻贺家的四叔宗砚，旁支中天才的贤里，姑姑家里的表妹野子，从小的玩伴窗……”

        “你是稻贺的族人，土之国上峰区的孩子，唯一的大河天润川的居民，边界小城玛拉的骄傲……”

        “你有无数个名字，她叫优雪，他叫东梧，她叫多琳，他叫阳太，她叫英理娜……”

        慢慢地，有眼泪不知不觉从眼框滑落，男人的声音响着，如挣扎的虫豸，卑微伛偻地发出话语，“好久好久了，我去寻找你们留下的痕迹，大多只有空荡荡的屋子。”

        “有时他们会问我，你见过小女吗。偶尔他们也说，自己的孩子如何出众，被大名选拔到都城做事……”

        那都是假的。

        “走在路上，看到努力学习数字的孩子，我会害怕他们被那悬赏的财富迷乱眼睛……他们不知道……很多很多，如你们一样的人……不是在享受生活，而在这里。”

        都是在这里!

        “啊……啊——!”

        脸颊有疤痕的男人伏在地上抽泣，渐渐地，那抽泣变成扼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他哭得惨烈，哭得绝望，哭得仿佛要将肺呕吐出来。来自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痛苦让这个人没有除了哭泣外的任何反应，当泪水爬满整张脸，他将手指放入口中，牙齿咬下:

        “罪人!”

        继承稻贺的人写到。

        他面临过生死之境，见过骨骼剖开的森森寒意，与夺命的杀手绝地周旋，也和没有慈悲的狂风争夺一丝生机……

        他常觉得，这是自己应该承受的，因为当初就是他向稻贺的前辈们提出，要建立一个涵盖天下知识和技术的大网，让知识的力量不再局限于稻贺族内，而是走向更广阔的地方。

        他以为，那是个美丽的世界。

        而事实告诉他，那只是个再真实不过的世界。

        他有什么资格不被称为罪人!

        他就是完完全全的罪人!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哭泣。”满篇的屏幕说，“通常人们见到我，都是惊喜的。”

        “罪人。”

        男人写到，血从指尖蔓延到地上。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人衡量罪，他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得到救赎。是他打开了罪恶的妆匣，是他给予了刽子手的机会，是他狂妄到心比天高，是他……

        罪人!

        “好吧。看来你没有办法做出回应。依据主人的安排，我们会在基地受到不可弥补的毁灭后进行自毁。现在破坏程度为70……72……75……”

        “罪人……”

        稻贺泉写到。他闻着血的味道，双眼迷蒙，视野一片混沌。

        假如的，他想，假如要是没有她就好了。他一定会和这个基地化作土之国大地上最普通的尘埃，彼此纠缠着去地狱受刑，无论是千百年，还是万亿年，只要在地狱，他都可以……

        ……

        “罪人……有人审判。”

        轻轻念出这句话，稻贺泉费力地用断指的手从腰侧的拿出卷轴，施术解开。

        这么多年的经历还是有些成果的，查克拉和血完全涂满了卷轴上的大阵，道道细密的光芒从中放射而出，笼罩住整个机密实验室。

        无论是玻璃罐还是链接线，无论是大屏幕还是供能的人柱，无论是过去的回忆还是现在的经历，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光芒里慢慢风化成碎片，微微一吹，便渗透进土壤，石块，空气。

        ……

        “最后的信息是再见。”

        将慢慢收拢完信息流的卷轴收起，稻贺泉对才来到门口的人说到，“你说，他们……”

        余下的话并未说出口，男人也明白自己要的回答和她的回答。

        “那你和他们说再见了吗。”少女站在堂堂的光线下，双眼沉静地一如既往。

        合着一室空白，稻贺泉仔细别好卷轴，轻轻道，“当然。”

        ☆

        应该拿到手的东西都到位后，宇智波合力发出了声势浩大的火遁。

        熊熊烈火在已经放亮的天色里依然映红半边天宇，肆意狂放的热气浪潮卷扑上天空，已经离开几公里的远处，还能看到那透明扭曲的世界。

        宇智波们静静看了几分钟，彼此相视一笑，随即拉上面纱，赶往下一个基地。

        “呀呀呀!真渊大人，我们发了!”

        每次都让人感叹变脸怎么那么快，那么自然的稻贺泉唠唠叨叨地在我耳边说，经过治疗的断指时不时让他发出声抽噎，又立刻继续乱动，“有了这批设备，我们研究的武器立刻能改造成生产线!还有通讯的手段，土之国的传导研究有个几乎不启用的废案，不过针对平民真渊大人你一定会惊喜的!”

        “还有，他们果然搜集了很多统计和算数的天才，研究中庞大的数字运算量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忍者的联盟之后要招人啊，要脑子灵活，欺师灭祖都不再话下的人……”

        这样。男人的面容挂上了连自己都不知道都笑容:相必就不会再重蹈他们的悲剧了吧。

        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个弹指，我道，“收回你发散的心思。接下来我们要赶在第二基地和土之国大名联系前到达那里，这才是任务的主要目的。抓好，我们要加速了!”

        “……交通工具也要列在开发的清单上!”

        只来得及说出这句倔强的话，稻贺泉被人一把扔到背上。掌心下身形还不算大的少女身躯拖起他，雷遁在脚尖一闪，几乎瞬息间就掠出一大段距离。

        虽然有些尴尬，但稻贺泉还是从这个年龄小他很多的少女身上感到了安心。他在脑海里列出之后要做的一二三事，土之国的阳光透过面纱撒在脸上暖洋洋的，几乎让人就此睡过去，一觉不醒。

        “大概三个时辰。”

        我在稻贺葵的指引下对他说到。听完这句话，本来就强撑着的人立刻将头靠在肩膀的一小处地方，呼吸变得有规律起来。

        “泉他……”稻贺葵在另外一个宇智波的怀抱里悄悄说，“几乎没有这样睡过……”

        这代表他真正地接纳了。

        “嗯，对他，宇智波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我对她点点头，得到来自女孩非常灿烂的笑容。

        她实在是个性格阳光的女孩，眼睛弯成月牙的样子，就是稻贺泉一直想要让族人出现的美好。

        希望某一天，他也会那样的笑。

        ☆

        饶是耐力最好的忍者，经历了疯狂打架扫荡爆/破加赶路后，查克拉和身体也有了吃不消的趋势。

        赶到第二基地的山谷外围，宇智波的精英立刻分批次进行休息，医疗忍者则拿出配置好的药剂，一一分发。

        “唔……千手的味道。”

        泉奈皱起脸，咽下一口味道称不上差，但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的液体。他可太熟悉老对手的装备，正如宇智波随身携带防护眼睛的药水，千手的药更偏向补充营养和提升精力。

        “和对方合作后，这些东西真是越来越多了……”

        “讨厌”

        趁着珍贵的休整时间，我将查克拉输入泉奈的身体。夜晚不明显，一到光线正常的白天，那惨白的脸色和眼角唇角的血迹就异常明显:

        昨晚，他绝对是拼了命也要完成任务的。

        小少年在心虚中慢腾腾地蹭在我肩膀旁，待没有更大的反应，他大胆地一歪脑袋，双目紧闭，“是啊，原本舒适的空间被侵占了，当然会不舒服啊。”

        他想，双方面的。

        “那么之后你就和扉间一起应对贵族吧。”

        用手指抵在他的额头上，我语气平淡，“早就知道结果了还是拖延，对我来说只有一个选择。”

        “……”

        “真渊姐……”

        或许是气氛还好，幽幽的声音响起，尾音拉出:“这么严苛，你是将我放在哪个位置”

        “既然开三勾玉，就要用大人的方式对待你。”我说，仔细抹掉他眼尾蜿蜒而出的几道血丝，“回答我，你要变成大人还是孩子”

        那必然是后者。只有真正地成为大人，他才更有资本去抓住她的手，这是早就认定的事。

        不过……真正的大人不会简单直白。所谓距离感和成熟相辅相成，想要得到什么就注定要失去什么，泉奈早就有所觉悟:

        “啊……请先让我保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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