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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酒消愁


一个月后,萧衍带领部队和敌国递来的一纸投降书凯旋而归,只是队伍中少了两个人,将军那异常宠爱的侍妾为护将军被刺伤后不治身亡,只带回了一个衣冠冢,她身侧侍奉的小丫鬟也不知所踪。

        战事平息,李钰特准许萧将军在府内休养生息,与此同时还特许将沈青萝的衣冠冢与已然亡故的沈相夫妇葬至一处。

        萧衍才回了府邸,瞧见府内人已大变样,心下惦念着夫人,因而特意派人去苏渊给的地址将夫人林静宜寻回,谁料夫人气性甚高,只回了句:“既已写了休书,今后与萧将军便没有关系。”

        萧衍扶额,正准备亲自去认错,却在将军府门口撞见匆匆赶来的宁延之。他微愣片刻,考虑到之前与他并无交集,此次前来多半是因为沈青萝的事。

        “萧将军。”宁延之对他拱拱手,算是行过礼。

        萧衍心下挂念着夫人,颇为不耐烦地问:“宁侍郎是为沈姑娘的事?”

        “是,沈相乃下官恩师,沈姑娘算是家中半个姊妹,本次前来有事相询。”

        “侍郎有话请讲。”

        “据我所知,沈姑娘并非对你有情,留在你身旁不过是权宜之计,又怎会为你挡刀丧命?”

        “这……”萧衍为难,苏渊只告诉他对外宣称沈青萝已死,想她家中无人,那一幼弟不成事,定不会有人追究,谁料忽然出现个宁延之。

        “莫不是有什么隐情?还请将军如实相告。”宁延之逼问道。

        “这个……我同那位沈姑娘统共没说过几句话,你的疑惑怕是只有苏渊才能解答。”回来之前,苏渊已将朝堂之事有所交代,对宁延之知晓他身份之事亦有提及。

        宁延之一愣,重新打量眼前的人,气宇轩昂身兼硬朗之气,是以前的萧将军没错,才定了定神,对他拱手道:“得罪了,谢将军告知。”

        如此,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他转身离开,还没走两步,便听萧衍道:“我回来之事,不要同陆指挥使提及。”

        宁延之回头,原本面有不解,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方才点头应下。只是这两位秉性如此不同,陆迁知道不过是早晚的事。

        空旷幽静的小院,一女子坐于院内的桌子旁出神,方才因咽不下那口气把来人怼了回去,眼下却是后悔了,难道她要一个人在这院落里过一辈子不成?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林静宜以为是刚才打发掉的人又回来了,当即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不知说过吗?我已经被你们将军休了,和你们将军府再无瓜葛,你们走吧。”

        谁料一双手忽然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心下大惊就要挣扎着起身,反被那人抱在怀里,“是我。”

        他半弯着腰身,埋头在她的脖颈间深吸一口气。

        林静宜原本心底还有怨气,这会儿却什么都说不出,只闷闷地说了句:“你不是把我休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萧衍左右瞧瞧,见四下无人,凑到她耳侧低语道:“此事说来话长,写休书的人不是我,你依旧是我的夫人。”

        林静宜一惊,不由地想起之前进宫指认之事,侧头看向他,“你是说——”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萧衍堵了回去,他亲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放开,对她耳语道:“别信陆迁的话。”

        她尽管不知道发生什么,却还是点点头,眼泪却刷地流了下来,她以为他当真不要她了。

        “怎么还哭了?”萧衍替她擦掉眼泪,他与她从小青梅竹马,到了年纪就成婚,婚后一直恩爱有加。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怎么会?我只要你,也只有你一位夫人,别的都不是真的。”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林静宜回想此前种种,已了然他说的并非假话,这其中必定有许多事是她不便插手的,他不说,她也不问,只要他回来便好。

        “夫人,我们回家吧?”萧衍擦掉她的眼泪,将她拽起来。

        林静宜左右摸了把脸,“等我进屋拿下行李。”

        本以为欢欢喜喜把媳妇接回来就算万事大吉,谁料马车刚回到将军府的大门口,就瞧见一个人等在那里,正是陆迁。

        萧衍将夫人搀扶下了马车,林静宜见了陆迁也是一怔。

        陆迁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萧衍的身上调笑道:“没想到萧兄宠妾刚死,就把夫人接回来了,若是沈姑娘得知,怕是死也不会瞑目吧。”

        “先进去。”萧衍拍了拍林静宜的肩膀,她了然,越过陆迁朝府内走去。

        见人已走远,萧衍方才道:“陆兄今日没当差?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将军凯旋,特意赶来邀将军喝几杯。”他从身后拿出一坛子酒晃了晃。

        萧衍深知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在边关时苏渊偶尔提过一句有人给沈青萝毒药之事,回来的路上也并非一帆风顺,搞小动作的几个人都被他悄无声息地除掉了,他自然也知道他们是被谁指使。

        “陆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一路舟车劳顿,又因失去了沈姑娘心中悲痛,凄苦难耐,这才把夫人接回来同我唠唠家常,喝酒不如改日吧。”

        喝酒不过是个幌子,陆迁见萧衍拒绝也没在意,只是自顾地摇摇头,“既然这样,也只好改日再来。”说完他提着酒坛子准备离开,还没走出两步远,又回头道:“对了,府里送进宫的那位怜妃如今有了身孕,皇上高兴,回头定少不了将军的好处。”

        “皇上高兴就好。”萧衍敷衍道,那位怜妃长什么模样他尚且不知,又哪来的好处,整不好还会成为说他欺君的把柄,苏渊啊苏渊,他当真是害人不浅。

        八百例外,边关,苏渊打了个喷嚏。

        “公子可是感冒了?”小竹端着晚膳过来。

        自半个月前萧衍敲定投降书后便返回宁江城,沈青萝身子尚未痊愈,他身上的伤虽好的差不多,却也不愿她奔波,遂又多留了半个月。

        “姑娘呢?”

        “刚刚出去了。”小竹将晚膳摆好,再回头时,只见帐篷帘子掀动,公子已不见了身影,显然是去找姑娘了。他们公子粘姑娘粘的紧,一刻钟看不到就心里发慌,偏偏姑娘对他态度冷淡,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话。

        荒野,正赶上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染红了半边天,似流火,让荒野上的黄沙都镀上了一片金色。

        四下无人,周围恍若一片荒原,沈青萝沐浴在这光中,恍恍惚惚如到了天境,直到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腰间,从身后将她拢到怀里。

        “我曾和你说过边关的景致,尤其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异常壮美。”

        沈青萝还沉浸在眼前的景色中,并没有推开他,她从小在城中长大,即便是太阳落山,所瞧见的也是温和的暖色,可这里的日头,这样的光,竟像是绽放出来的火焰,非但染了半个天际,甚至连她自己,都好像处在这漫天的火焰中,如同会燃烧一般。

        她目送那日头一点点地隐匿下去,橘黄色渐渐变淡,周围暗下来,才感慨道:“的确很美。”

        像生的终结,尽情燃烧。可余晖落尽后,又徒留无限凄凉。她有点想念现实中的那个小破城了。

        苏渊环着她紧一些,下颚在她脖颈间蹭一蹭,“夜里凉,我们回去。”

        沈青萝正想着推开他,听了他这话当即应下,果然身侧的手松开,她得了空先一步朝帐篷内走进去。

        “公子姑娘,用膳吧。”小竹方才出去过一次,见二人身影相互依偎并没有前去打扰,索性回去把饭菜热了一遍,这会儿正热着。

        “你下去歇着吧。”苏渊吩咐道,眼下大军已撤离,此处除了他二人与小竹,还有几个跟在他身侧保护的暗卫,只是他们平常不露面,明面上此地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而已。

        小竹应声退下,留二人独处。

        “你伤势已经大好,明日我便带你回绥城。”可能是方才沈青萝并未明显地拒绝他,他心中愉悦,言语间可见一斑。

        绥城是沈青萝父亲的故乡,自然也是苏渊的故乡,她知晓他的心思,他曾说过回绥城娶她,此时若是回去多半是因这件事,可她却不愿嫁他,想要脱身,今晚便是良机。

        “喝酒吗?”她瞥向帐内架子上那坛酒,那酒是萧衍临走前留下的,此前因为苏渊身上有伤,便一直没喝。

        苏渊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她面露期待之意,起身将酒坛子拿过来,却只给自己倒上,“你的伤才刚好,酒就别喝了。”

        他刚端起酒碗,手腕就被沈青萝按住,“你的伤也才好,凭什么你能喝我喝不得?”

        “我是男子,身子硬朗。”

        “女子怎么了?”她置气似地要抢他手中的酒碗,他不松手,她便凑过来低下头就着他手中的酒碗喝一口,这一系列的而动作非常快,看得他瞠目结舌。

        沈青萝因喝的太急都呛进嗓子里,苏渊放下酒碗,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贪吃。”

        见她气息平稳,他夹了菜喂给她,“好好吃饭。”

        沈青萝也没反驳,自顾地嚼了几口,趁他不备去端那个酒碗,又被苏渊拦下来,他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将酒碗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一碗见底,才松开她。

        “只管自己喝,太小气。”沈青萝又端起酒坛子倒了一碗,再次被他抢了先。

        他已两碗酒下肚,沈青萝还觉得不够,又倒了一碗,“这次你不准和我抢。”

        他瞧着她,也不知她打了什么主意,却是没有再阻拦,只叮嘱道:“少喝,伤身。”

        见他松口,沈青萝端起酒碗捧到嘴边,辛辣入口,才喝半碗酒碗又被苏渊抢过去,这一下动作飞快,碗中的酒溅到她眼睛里,她当即闭上了眼睛,就要拿手去揉,却被他捉住手腕,“我看看。”

        他将那酒碗丢到一旁,凑近些,她虽闭着眼睛,眼间却沾着几滴酒,四下没瞧见干净的帕子,索性将唇凑过去,察觉到眼睛上柔软的触感,她身子后移避开了他睁开眼睛,进了酒的眼眶通红,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怎么哭了?”苏渊面上晕染了一层雾色,他以为是她不愿与他接触觉得委屈才会如此,心霎时便沉了几分。

        沈青萝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里,今夜不想惹他不快,只眨眨眼睛从袖间抽出帕子擦掉,“被酒杀到了。”

        苏渊果然面色有所好转,拿过她手中的帕子替她擦掉脸上的酒,“叫你少喝,非不听,这下好了。”

        她侧头瞧了那余下的半碗酒,笑而不语,苏渊知晓她打什么主意,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喝完了,叫你惦记。”他还特意拿着那个空碗在她面前晃了晃,已经一滴不剩。

        “你能喝多少?这才不过三碗,那酒坛子还有。”她又望着那酒坛子若有所思。

        苏渊将酒碗放下,手撑着她的脸颊让她看着他,“打算把我灌醉?”

        他的话像质疑,又像试探,沈青萝也不慌,就那样定定地瞧着他,“你会醉吗?”

        苏渊摇摇头,这句话是真的,他是千杯不倒,这是这么多年练出来的本领。

        沈青萝故作惊讶道:“我不信。”

        “激将法没有用,我真的不会喝醉。”

        他说的不像是假话,她不禁犯了难,侧头瞧见那酒坛子顺手拎过来又倒了一碗,端到自己面前,“别人若是心里发堵,还能戒酒消愁,你就体会不到了。”

        说完她又喂到嘴边,才刚下肚两口,酒碗被苏渊抢过去,他握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再去拿那酒杯,眸子却像是审讯一样在她的脸上来回瞧着,“你有什么愁非要借酒来消?”

        她不喜欢被他桎梏着,不自由,想动也不能动,晃动手腕,他却没有放开的意思,迫不得已,便靠近些仰头瞧着他商量道:“苏渊,你先放开我好不好啊?”

        许是醉意上来了,她的两颊微红,语调也软软的,就像是小女儿家在撒娇,苏渊很是受用,却没松手,反笑道:“放开你做什么,又要喝酒?”

        沈青萝瞧见他没有放开的意思,面上虽没有不悦,唇却微抿着,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她从没对他表现出这般小女儿的姿态,苏渊心痒难耐,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撩拨的他躁动不安。

        他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又迅速离开,见她双眼懵懂似是不太清醒的模样,再次吻过去,这次却并非浅尝辄止,而是撬开她的唇齿,一副要攻城略地的模样。

        她骤然清醒了不少,头往后仰着要躲他,他却舍不得松开,这样一闪一躲,竟直接朝地上倒去,索性苏渊反应快,及时托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回来。

        唇间的柔软触感似是怎么都舍不得离开,感觉到她气息不稳,他才从她的唇上离开。沈青萝平复气息,目中带着怒火勉强压下去,“你怎么这样?”

        “怎么样?”苏渊觉得这椅子着实不够舒服,欲带着她起身,却被沈青萝拉住,“去哪,饭还没吃完呢。”

        苏渊瞧了那一桌子的膳食几乎没动,又坐回来,不住地为她布菜,“多吃点。”又往自己碗中放,囫囵吞枣地吃了不少。

        “慢点,又没人同你抢。”沈青萝心知他在急什么,却装作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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