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遇

　　第五章相遇

　　虔诚的天使们环绕在圣母的左右，为她注目，为她祈祷。

　　十二星辰组成的冠冕闪耀在圣母的脑后，“十二”是完美无瑕的象征，正如一年有十二个月、一天有十二个时辰。所以圣母更是完美的、慈爱的、无私的。她微微闭着双眸，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圣母的怀中抱着圣婴，圣婴天真纯洁，可爱至极。他张开着自己的双手，似要拥抱这个世界。

　　这是一副油画，画前站着一位双十年华的少女，正在独自欣赏。

　　“圣母与天使。”

　　少女的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她应声回头，发现身后正站着一位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青年男子，看穿着应该是美术馆的工作人员。

　　这里是外城为数不多的几座美术馆之一，收藏有上千副画作。即使其中大多数都是复制品，但也足以满足一下部分外城人对艺术的追求了。

　　面对少女的注视，青年轻轻走到了画的面前，正想继续开口：

　　“原作......”

　　“原作者是威廉·阿道夫·布格罗，创作于1900年。”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少女却已经抢先了一步。

　　青年略微有些错愕，没有丝毫不悦，只是欠身说道：

　　“是我唐突了。”

　　少女温柔一笑，笑容就像是一汪春水，看了便让人心生惬意，她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会，我只是刚好对这几副宗教有关的画作略有些了解。不过也就仅限于这些比较基础的知识罢了。你如果还知道别的什么的话可以给我讲讲吗？”

　　她的声音就同她的外表一样，温柔而动听，有一种奇妙的感染力。听到她的话，青年感觉自己心中好像有一根琴弦被轻轻拨动了，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青年带着少女欣赏了展厅内的一幅幅画作，每一幅画他都能如数家珍，无论是它们的来历，还是绘画手法，乃至于画中的瑕疵都从他的口中娓娓道来。

　　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口中，眼中，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自信，也能看出他对美术的喜爱。

　　少女的脸上则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她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会说出自己的疑问。

　　一问一答之间，两个人好像有了一种特别的默契。

　　过了不知多久，看到青年的额头上渐渐蒙上了一层细汗，于是少女说道：

　　“看了这么久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青年其实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看着少女自己也在微微喘气，便没有拒绝。

　　他们在展厅之间的走廊上找了一处长椅，两人并排而坐，这时青年问道：

　　“看的出来你很喜欢这些画呢！有想过做个画家吗？”

　　“有想过呀！”少女坦然回答道：

　　“我是在教会的福利机构里长大的，小时候开始我便梦想当一名画家，那里的修女们也都支持我这样去做。我努力了很久很久，但始终看不到希望。那时我总告诉自己，只要我足够持之以恒最后终究会成功的，总是想去再拼一拼。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可能我确实没有画画的天赋吧，就算我肯努力，我也有恒心，但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给我拿来挥霍了。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孤儿院里吃别人的用别人的吧！人总归是要面对现实的，所以后来我也就放弃了。”

　　少女用平淡的语气讲述着悲伤的故事，平淡的好像这并不是在说她自己一样。可青年却感觉自己的心头好像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让他根本无法说出话来。

　　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耳边只留下微微拂过的风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只见少女忽然站了起来，来到青年的面前，笑着道：

　　“休息够了吧！我们继续吧！”

　　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温柔，温柔的让人心痛。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仍旧是像之前那样一问一答着，但是气氛中却多了一抹压抑感。

　　时间就在这抹压抑之中飞快地流逝了，很快就到了美术馆闭馆的时间。

　　她们两个人的效率并不高，到现在才看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展品，少女显得有些遗憾：

　　“还有好多没来得及看呢！看来只有等下次了，又得攒一个月才能凑够门票钱了！对了，你一般什么时候在这里上班？下次来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在这里上班了。”

　　“是这样吗？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让我学到了很多。”

　　听到这样的回答，少女的声音显得有了一丝落寞。

　　“不过。”青年话锋一转，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少女：

　　“下个星期三这里的二号展览厅会有我人生的第一场画展，我希望你能来参加。”

　　“画......画展！”少女接过纸，正是一张画展的宣传单，

　　“天，你居然是个画家！下周三，画展，我很想来参加，但是我可能......”

　　在吃惊、兴奋之后，少女却显得有些犹豫。

　　“放心，我到时候会给美术馆的人提前打好招呼，不会收你钱的！”

　　青年很快就想明白了少女的顾虑之处，飞快的说道，像是很害怕她会说出拒绝。

　　被猜出了心思的少女展颜一笑，笑容无比的灿烂，用力的点了点头。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温蒂·格雷！”

　　他也立马伸出了手：

　　“哈里斯·伯伦！”

　　两只手缓缓地握到了一起。

　　“不见不散！”

　　在这里，自信的青年邂逅了温柔的少女，开始书写属于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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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里斯先生？”

　　耳边传来的声音，一把将哈里斯从回忆之中给拉了出来，定晴看去，正是不久之前才与自己会面过的那位年轻侦探，也是自己要等的人。

　　“这么快就到时间了？”

　　“我想并没有。”

　　艾文坐到了哈里斯的对面，继续说道：

　　“我本来打算提前过来先吃点东西的，只是没想到哈里斯先生来的比我还要早。”

　　哈里斯勉强一笑：

　　“回到家里实在坐不住，冲了个澡，清醒了一下就出来了。今早...我有些失态了，抱歉！”

　　艾文看了看他，状态相比之前来说确实好了不少，没有了那一身冲鼻的酒气，脸上也精神了很多。总算有了几分往昔那个天才画家的样子了。

　　“没事。我想你也没吃饭吧，不如咱们先把饭吃了再说吧。”

　　哈里斯仍旧有些坐立难安，从面前这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年轻人身上，他总是有一种自己被看破的感觉。

　　“侦探先生，你约我出来，是不是说明你接受我的委托了？”

　　“叫我艾文就好。这次约你出来，主要是想先问你几个问题。最终接受与否，还要取决于你的回答。”

　　听到的艾文回答，哈里斯眼里有些失望，连忙道：

　　“侦...艾文先生，你请问！”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显得急不可耐。

　　艾文当然能理解他的急切，但仍是摇了摇头说：

　　“不要激动，我们先把菜点了吧！在我问之前，你需要先把自己冷静下来，我想知道的是你真实的想法，而不是受客观因素影响的。服务员！”

　　哈里斯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眼见艾文已经举起了自己的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点菜，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这只是一家普通的私人小餐厅，所以也没有装如今流行的网上点餐系统，所有点菜上菜都是由服务生进行的，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反而更有人情味。

　　年轻的服务员小姐很快走了过来，带着亲切的笑容问道：

　　“决定好点什么了吗先生们？”

　　“我要一份塔塔酱风味煎白身鱼和一份奶油蘑菇汤。”

　　“好的先生。”

　　接着服务员又把问询的目光投向了哈里斯。

　　“给我来一份和他一样的就行，”

　　“好的先生。”

　　服务员小姐微微欠身之后离开了。

　　她刚一离开，哈里斯本来又想立马开口的，好在这次他总算克制住了。

　　他微微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冷静下来。

　　菜很快被端上来了，两个人一口一口的吃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酒足饭饱之后，艾文用纸巾擦了擦嘴，终于开口了：

　　“冷静下来了吗？”

　　哈里斯轻轻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

　　艾文的目光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说道：

　　“我的一些问题可能会让你感到不太高兴，但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是的，我会的！”

　　哈里斯不禁坐直了身子，就像是一个即将被老师提问的孩子一样。

　　“你有对你的妻子进行家暴吗？”

　　“啊！？”哈里斯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幕雷击，一下子便有些慌了神。不过所幸艾文刚刚做的铺垫是有所效果的，哈里斯不断重复着呼气吸气的动作，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没有那么不堪，回答道：

　　“做...做过，不过那是因为......”

　　“因为被酒精麻痹了？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我并不关心原因，你只需要告诉我做没做过就行了。”

　　哈里斯脸上露出苦笑的表情，看来自己确实被看破了啊。

　　“你听过曼陀罗吗？”

　　“曼陀罗？你是说那种曼陀罗花吗，这个我倒是听过，不过这和我妻子离家出走有什么关系吗？”

　　艾文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心中感叹着：

　　【还真是个不谙世事的艺术家呀！】

　　“你爱她吗？”

　　“爱？我当然爱她！我爱她胜过我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找她？”

　　“为什么要找她？”

　　这还用问吗？哈里斯很疑惑，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为什么艾文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她是我的妻子，我爱她，现在她不见了，我当然要找到她！”

　　“你爱她，但她爱你吗？也许她曾经爱你，但现在呢？”

　　艾文的语气很平淡，但他说的话却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扎在了哈里斯的心上，放在桌下的双手一下子狠狠攥成了拳头。

　　但艾文就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反应一样，又或者说他看到了但根本不在意，他只是继续用着陈述的语气说道：

　　“你我都应该明白，既然她选择了离开你，那这是不是表示，对她来说，离开比留在你身边更好。所以如果你真的爱她胜过爱你自己的话，就应该让她离开。”

　　说到这里，艾文微微起身，将双手撑在桌子两旁，身体前倾，以一种带着压迫感的姿态俯视着哈里斯，继续道：

　　“所以说，你想要我找到她的目的，到底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那笔消失的钱，又或者是想满足你自己变态的占有欲？”

　　“你说什么！！！”

　　这下哈里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他一声大吼，整个人如同一只炸毛的狮子一样，猛然站起来，一把揪过了艾文的衣领，眼神异常的狰狞。

　　但即使是这样，艾文依旧显得很平淡，很显然他是在故意激怒他。他就这么直面着愤怒的哈里斯，说道：

　　“回答我的问题！”

　　与此同时，因为哈里斯的一声怒喝，餐厅其他客人们都伸着脖子把目光投向了这边，甚至连餐厅老板都从后厨提着两把菜刀走了出来，这里可是民风淳朴的外城，敢开店做生意的谁还没点本事呢。

　　一边是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与老板的虎视眈眈，一边是艾文冰冷的仿佛能看穿内心的注视，有些色厉内茬的哈里斯目光重新变得冷静了下来，松开手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艾文一脸抱歉地冲客人们笑了笑，摆了摆手，意思是大家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吧，这边什么也没有。

　　客人们这才意兴阑珊的收回了目光，老板为将手头的菜刀飞速在手上转了一圈，警告他们俩安分一点不然自己就得用菜刀招呼了。

　　完成了这些，艾文这才坐了下来，看着哈里斯，等待他说出自己的答案。

　　哈里斯问道：

　　“如果我的答案是第二个的话，你就会拒绝我吧？”

　　“当然，我不会为了我个人的利益，让一个无辜的女人陷入苦海。”

　　得到了艾文肯定的回答后，哈里斯只能满脸苦笑：

　　“我从来都不想伤害她的，真的，但我现在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比起待在我身边也许她更应该离开。如果她真的想要离开的话，我绝不会阻拦她，但不是这样的不告而别，至少...至少在我亲口向她忏悔以后。她很善良，善良到会轻易相信别人，我害怕她会被骗......”

　　一边听他说着，艾文一边感受着，感受着他的情感。他想听的不只是他嘴边的答案，还有他心中的答案。

　　“很不错的回答。”最终，艾文轻轻拍了拍手，说道：

　　“这个委托，我接下了！”

　　哈里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犹豫了片刻，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如果你找到她的时候，她过的真的很开心很幸福的话，就不要再打扰她了。”

　　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补充地说道：

　　“当然，该给的委托费我一分都不会少的。”

　　“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只要她能开心，就够了。”

　　艾文笑了起来，一副相当满意的样子，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哈里斯见状连忙也伸出了手，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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