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本着循序渐进的原则，松田阵平后面又约了几次松谷静，但理想的二人约会完全没有实现过哪怕一次。

        萩原研二也觉得朋友有点惨，思考了一下，决定之后由自己帮他探个底。

        一次周末里，四个人照常出来玩，在一个店里落脚后，松田和凉子去点单，萩原和松谷静占好了位置等他俩回来。

        旁边桌上正好有两个女生用完了，聊着天离开。路过他们这一桌时，其中一个惊呼一声，“不会吧？为什么会和他交往啊？你不是喜欢别人吗？”

        “他说喜欢我嘛。”声音随着远去逐渐变小，“反正都是交往，还是找个喜欢自己的人比较好吧……”

        萩原灵机一动，觉得这个时机恰好，他假装无意般提起，“小静也这么觉得吗？”

        显然女孩也听到了之前的对话，没察觉萩原的别有用心，她有点随意地回答道，“我？我的话应该不会吧。”

        “唉？小静是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类型吗？像刚刚那样，也会有的女孩子会选择和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呢。”

        “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不会觉得有些痛苦吗？”松谷静代入了一下觉得无法理解，“大不了单身嘛。”

        “那如果是平时关系很好的人来向你表白呢？”萩原笑着，似乎只是单纯好奇一般，“啊，比如说，如果是我向小静表白的话，会因为是朋友所以试着交往看看吗？”

        “……？”

        松谷静忽然收回了无聊地四下乱转的目光，认真地上下打量着萩原研二。

        长发少年因为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有些紧张，好在女孩并没有察觉他真正的想法，很快就收回目光。

        黑发的女孩玩笑般点点头，“嗯……研二君的话，再长大一点然后来告白的话我说不定会答应哦。”

        “唉！？”

        得到了意料外的回答，萩原研二本能地往松田的方向扫了一眼，发现他离得还远，听不到他俩的对话，才松了口气。

        要是打翻了醋坛子，他就麻烦大了，说到底自己只是个无辜的路人啊！为什么小阵平谈恋爱一直担心受怕的都是他啊。

        萩原研二有些心累，但好不容易铺垫到这个地步，错过这个时机的话，下次谈话还不知道要等到多久。整理了一下情绪，他对松谷静露出一个看起来和平时无异的笑容，“没想到小静是这个回答呢，那小阵平呢？小阵平的话会答应吗？”

        松谷静如他所愿，顺势思考了下去，没发现异样，“阵平的话……”

        “我的话？”

        属于松田阵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脸上带着疑惑的少年在他们身边落座，“在说我什么吗？”

        松谷静一边招呼凉子过来，一边随意地回答，“嗯，在说如果阵平向我告白的话我会怎么办。”

        “哈！？？”松田阵平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嗽，脸都憋得通红。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萩原研二，给他疯狂打眼色，‘萩！你都在问些什么啊！？’

        萩原战术喝水，避开幼驯染的挤眉弄眼。

        松田阵平只能暗地里踹他一脚，然后带着不明显的焦虑，假装很无所谓地问，“那静你怎么想？”

        “嗯——”松谷静摸着下巴，思忖着，“如果是阵平的话……”

        松田阵平放在桌面下的拳头紧张地握紧，连空气都好像变得焦灼起来，让他有些无法呼吸。

        在他这样的紧密注视下，黑发女孩表情突然一松，“……感觉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对吧？”

        卷发少年差点以头抢地，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倒是好好回答啊！”

        “啊，抱歉抱歉。”松谷静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萩原见状连忙在旁边打着圆场，“啊哈哈哈，反正是在假设啦，假如真的发生了呢？”

        “非要说的话，大概……”松谷静顿了顿，她想到，如果照顾一下少年人的自尊心的话，应该是说当然会答应比较好吧，可对着他撒这种谎好像没什么必要。

        “……会拒绝吧？”

        低着头的女孩没发现，她以为完全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松田阵平，一瞬间露出了好像被万箭穿心的表情。

        比起他的绝望，萩原更多的是震惊，“为什么啊！”

        “因为，如果是和阵平交往的话。”女孩苦恼地揪着发梢，“会完全不想分手吧？”

        松田阵平一愣。

        松谷静没注意到他急转直下的心情变化，仿佛已经看到未来般语气慎重，“从朋友变成的恋人，等分手后，多半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虽然，好像是这样。”萩原有些茫然，“但为什么要以分手为前提啊？”

        松谷静比他还茫然，“一般来说肯定会分手的吧？”

        回应她的是卷毛少年气急的声音，“才不会啊！”

        这一番试探下来，松田阵平都不知道前途究竟是渺茫还是充满希望了。只能按捺住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对方的冲动，先暂时按普通人恋爱的步调来。

        一天中午的时候，在两个女孩子的日常闲聊里，松田听到凉子说下午要先走，没办法陪松谷静了，敏锐地察觉到机会来了。

        等放学的时候，他看准时机，找上正准备一个人离开的松谷静，“我送你？”

        “不用啦，我不是要回家。”松谷静摆摆手，“我准备去看棒球比赛。”

        “怎么又是去看棒球？”松田阵平不是很理解，但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我陪你一起吧。”

        “嗯？阵平对棒球感兴趣了吗？”

        “也不算吧……”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边走边聊天。

        “其实我也不是很看得懂比赛，但是作为王牌选手的那个学长好帅呀。”

        “……？”松田还是第一次听说，顿时有些吃味，“怎么，你喜欢他啊？”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半天等不到松谷静回答，心里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对劲，一扭头才看到，跟在他旁边的女孩低头揪着自己头发，长发遮住她的表情，从松田阵平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露出一小截的耳朵似乎有些发红。

        松田阵平一愣，然后炸了，“你喜欢他！？”

        松谷静抬头，有些不好意思，“会很奇怪吗……”

        松田不依不饶，“你喜欢他？！”

        “不要这么大声地强调两遍啊！”松谷静无奈，“旁边的人都要看过来了。”

        松田阵平哪里还顾得上别人，他急迫地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闷闷地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抿着唇沉默了。

        松谷静有点担心他，“阵平？你怎么啦？”

        松田觉得自己好像濒临裂开的充气气球，好半天才顺过气来，勉强地回了句没什么。过了会儿他又觉得还是气不过，干脆直接问道，“你喜欢他什么？”

        松谷静想了下，“打棒球的样子很帅。”

        “你喜欢会打棒球的人？”

        “应该不是，只是恰好喜欢上了打棒球很帅的学长。”

        松田阵平心里一阵酸楚，他垂下眸子，小卷毛都有些耷拉下来。他轻声问道，“那……你会去告白吗？”

        “……？”松谷静一时有些迷糊，不知道为什么松田会在意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很快回答了他，“不会。”

        松田阵平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会？”

        “嗯，不会告白的。”她语气平静，“反正注定没有结果的，那个年纪的男生才不会喜欢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女孩呢。再说，我也没那么可爱。”

        松田阵平原本还在窃喜，闻言顿时急了，“不要这么说自己啊！你……”

        松谷静停下脚步，有些愣怔地看着他。

        少年深吸一口气，眼底是不容置疑的认真，因为过于紧张还有些走音。

        “在我眼里你超级可爱！全世界第一可爱！”

        松谷静扑哧一声笑了，“谢谢你呀，阵平。”

        她仿佛没察觉少年因她的反应有些郁闷的表情，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了几步。在松田以为这事儿可能就没下文的时候，走在前头的女孩突然又开口了。

        “恋爱关系太不稳定了，还是朋友最好啦。我最喜欢你和凉子了，啊还有研二君。”

        黑发的女孩背着手，回头看向他，弯起的眼睛好似阳光下温柔闪烁的湖面，“最喜欢了，比起学长要多得多的喜欢。”

        松田一时失语，只能呆呆地看她。松谷静歪了下头，语气含笑，“怎么样，现在可以安心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松田别过脸，不知道该害羞还是该叹气。他感觉自己好像脸有点烫，还确实有点诡异的安心感。

        不对不对，这不是完全没被当成恋爱对象吗？被摁死在了朋友的位置的话，只会被拒绝吧。

        松田阵平想起她拒绝自己的话，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一点味道来，“我说你啊，对恋爱的态度也太消极了吧？”

        少年挨个跟她细数，“还没交往就想着会分手，所以干脆不交往；还没告白就觉得会失败，所以干脆也不去告白。”

        松谷静眨眨眼，“好像是唉……”

        “以前居然完全没看出来，静你是这么胆小的类型啊。”

        被这么说，女孩有点不服气，她气呼呼地叉着腰，嘟起嘴巴，“我也是呢，以前都没发现，阵平你居然是这么没安全感的类型。”

        “哈？”

        “难道不是吗？”松谷静哼哼，“因为朋友可能要和别人交往就会吃醋的小阵平？”

        “我……”松田觉得这也没法解释，只能认了。他看着女孩，犹豫一瞬，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以前的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迄今为止，对松田阵平来说，松谷静当初突然一头热地来找他交朋友的原因依然是个谜。他早前没在乎过，对所谓交朋友的说法也并没有上心，还是女孩一次次来主动找到他，才逐渐加深了两个人之间的联系。

        直到现在，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件事可以说一无所知。

        ——一直认真注视着我的你，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以前的阵平吗？”

        女孩似乎陷入了回忆，她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一枚一百元的硬币。

        在松田不解的目光里，松谷静把硬币弹到空中，在两个人下意识抬头去追逐硬币的时候，女孩轻柔的声音悄悄响起，“有些笨拙，又很倔强……”

        硬币抵达了最高处，松田却把目光拉了下来，放到了仰头望着高处的女孩身上。

        微风亲吻着她的发丝和裙摆，尚且年幼的女孩还未长开，身形瘦弱，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不是什么大美人，只能称赞一句还算乖巧可爱，松田阵平却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但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心胸开阔的好孩子。”

        硬币旋转着落下，被一双小手摁在手心，松谷静兴高采烈地转了个圈，“阵平，来猜猜看，是正面还是反面？”

        还沉浸在女孩对他的评价里，松田心绪有些杂乱，随便猜了个正面。

        松谷静掀开手，瞄了一眼，“哇，猜对了~”

        她笑着把硬币递给少年，“给，这是奖励。”

        “？”松田阵平迟疑着接过，不太明白这是哪一路数。

        松谷静看着他困惑的表情，并没有解惑的打算。当初那枚友谊见证硬币早被她当作重要的东西放在了家里，这一枚只是她随便从兜里摸的。

        松田阵平大概不知道他当初遗落的硬币在自己这里吧。

        就像他多半也不知道，小时候总是被诋毁，处处不顺的他，在看到他出丑的女孩遭遇窘境时，依然勇敢上前，直率又真诚的样子多么厉害。

        比谁都要闪闪发亮，纯粹到完全没办法忽视。

        “——从那天开始，我就觉得，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一定会成为很好的人吧？”

        女孩微微转身，逆着光的她有些看不清神情，唯有如溪流般温柔清澈的声音清晰可闻，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羞涩。

        “所以，很想和他成为朋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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