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夏府

　　城门口迎接的一切事宜过后，夏伯渊终于带着凛他们回到了将军府，庆功宴设在了正月十五。酉时初，将军府门口站着一百多人迎接夏伯渊一行回府，府门大开，一片张灯结彩，过年的喜庆红火扑面而来。

　　凛看到这样的景象稍稍往后面退了几步。夏伯渊和夏泽哲则大步走向了自己的亲人。寒冷的冬日里，家的温暖让七尺男儿都流下了热泪。夏泽哲拥住了自己离别三年的妻子，妇人手里还抱着个两岁多粉嫩的娃娃。夏伯渊牵过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旁边站着的优雅温婉的中年妇人在抹眼泪，被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搀扶着……后面还有更多的人，凛没有细看，悄悄往旁边移了移，没有打扰这一家人的团圆。

　　良久，那位抹眼泪的优雅妇人走过来拉住了凛。这位便是当家的姜氏了。

　　“你就是凛吧，我是哲儿的娘亲。怎么还站在这里，快跟我进去，外面风大。”凛还穿着轻甲，夏夫人却不怎么避讳。看样子干爹已经和自己的夫人说过了。

　　“夫人好，我不冷，这就进去。”

　　凛规规矩矩的，态度不卑不亢，也非常礼貌，脸上除了有些感慨就只剩平静了。

　　优雅的妇人不禁高看了凛两眼。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这孩子却不为所动，是个心性坚定的人。

　　“好孩子，快进来暖和暖和！”妇人拉着凛往门口走。

　　“娘，您还有个儿子在这呢。”夏泽羽看着自己娘亲的热乎样，故意调侃了一句。

　　“羽儿娘可是天天见，那有凛稀罕。走吧，一起进去。”姜氏难得和自己的儿子开起了玩笑。夏泽羽在一旁嬉笑的跟着。

　　“夫人，你们都快进来，别冻着了”

　　夏伯渊牵着自己的老母亲往回走，也没忘了自己的夫人，走两步就催人了。是个会疼媳妇儿的男人。

　　冬日里天黑得早，酉时一刻天已经擦黑了。姜氏一路拉着凛，仿佛凛也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与其他的夏家老小一起穿过前院去了一处厅堂。姜氏一路可没闲着，安排下人做这做那，抽空还向凛介绍将军府的分布和建造，完全没有让凛感受到冷落。将军府女主人的态度一目了然。

　　“凛儿，待会儿芷柔会带你去你的听雨阁，你换身漂漂亮亮的衣服来偏厅和大家一起吃饭。放心，芷柔是我的贴身丫鬟，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问，听雨阁里我已经安排了下人，你可以慢慢熟悉。”姜氏交代了一番。一会儿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见过凛小姐”芷柔年近四十，眼角已经爬上了细小的皱纹，瘦小的脸上杏眼清明。一直搀扶着姜氏，这会儿松开手向凛福了一礼。凛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多谢夏夫人”夏夫人的安排很周到。

　　夏伯渊安置好自己的母亲就走了过来。“凛丫头呀，别见外，叫干娘，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夏伯渊看凛还没改口，慈爱的介绍着。

　　‘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多么温暖的话语呀，凛脸上的笑多了几分暖意。心底却并没有认同。

　　“干娘，谢谢您。”凛脸上挂上了乖巧的笑容。刚见面总不能搞得太尴尬，以后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况自己以后的衣食住行都捏在干娘手上呢。

　　“哎，好孩子，以后干娘就又有一个女儿了。”姜氏满眼的欢喜。凛确实乖巧懂事，以后要是能听话就好了。现在对她好是绝对没有坏处的。姜氏心里明白，凛与宁月公主相似的外貌是把双刃剑，若是运用得好，将来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若是运用得不好，那便是杀身之祸。以这姑娘的聪明，想必会懂得趋利避害，做出对将军府和自己都好的选择。

　　姜氏心里打得一手的好算盘，却低估了凛的能力和脾气。凛根本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

　　拜别了姜氏，凛跟着芷柔还有两个丫鬟进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墙角一侧有丛美人蕉，冬天里已经枯萎了大半，院子不大也不小，两边墙侧种着香樟树，园中点缀着小巧的花圃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矮小灌木，正中的道路留得很宽，或者可以说是留了一片空地。阁楼前灰蒙蒙的光线下还能看见门上的‘听雨阁’三个大字。阁楼有三层，最下面一层往左右延伸，各有一排箱房。

　　“凛小姐里面请，这里已经提前打扫过了，闺房在二楼，三楼是书房，听雨阁里面的房间您都可以自行安排。这是冰夏和巧娥，是府里新进的丫鬟，训练了一个月，以后您的生活起居都是她们负责。”芷柔用手掌示意身后低着头的冰夏和巧娥，让开一步，让她们走到了凛面前。

　　“冰夏（巧娥），见过小姐”

　　一直低头跟着的两个丫鬟跪伏在地，行着标准的叩首礼，从凛的角度看过去，就只能看到两个乌黑的后脑勺。

　　“你们都起来，把头抬起来”凛想看清楚她们的模样，毕竟以后就是跟着自己的人了。两个丫鬟听话的抬起了头，神色略有些畏惧。

　　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鬓，长相清秀。按刚刚芷柔的示意，冰夏是可爱的圆脸，大眼水灵灵的；巧娥生了张尖尖的瓜子脸，五官很耐看。此刻，两人都忐忑的看着自己。

　　“凛小姐，府里的规矩她们都清楚，日后她们就是您的人了。若是犯了错尽管责罚，旁人都不能说什么。”芷柔的意思很明显，让凛在两个小丫鬟面前立威，这样以后才好管教。

　　芷柔的话刚落地，两个丫鬟就脸色一白，神色愈发畏惧了。唉，这两个小丫鬟还真不禁吓！

　　“柔姨，我知道了，您先去忙吧，偏厅里还有好多人等着呢，我担心干娘忙不过来，这边有巧娥和冰夏就可以了。”凛小小的撒了个娇。芷柔心肠还是好的，担心自己被下人欺负。

　　芷柔听到凛的称呼顿时感觉亲切了许多，心里也多了些好感。要知道芷柔不仅是当家主母的贴身丫鬟，还是夏泽羽的乳娘，在将军府里一向受人尊敬。凛的一声‘柔姨’还是担得起的。

　　“这……好吧，那我就不多打扰凛小姐了，您尽量早些过来，晚宴酉时末开始。”凛小姐衣服都还没换，估计要花些时间梳妆打扮。

　　“嗯，我会准时到的，您快去帮干娘吧！”离晚宴开始还有段时间，来得及。

　　“好好好，我这就走！”芷柔笑着摇摇头，标准的福了一礼便离开了。即便芷柔地位不一般，仍然牢牢的守着府里的规矩。

　　终于送走了，凛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剩下的两个小丫头是自己人，就不用这么紧绷了，收服是迟早的事。

　　“冰夏，巧娥，我的房间在哪儿？”凛没心思再在两个小丫头面前强装笑脸了，收敛情绪，直接上了二楼。

　　“小姐，最，最南边那间就是了，哎，小姐，您慢点儿……”

　　冰夏和巧娥小跑着跟在了凛后边。上了二楼左拐，穿过浅浅的走廊就看到了一扇雕花木门，打开房门温暖的橙黄粉红色彩便铺展开来，淡淡的檀香飘过鼻端。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粉色的纱幔下罩着紫檀木雕花大床。粉红的床单上点缀着大朵大朵丝秀的同色月季，一簇簇的堆积成生动灵秀的样子，花芯透着浅淡的蓝色。同色的厚被褥仿佛看得见那份干净和柔软。床边是紫檀木的梳妆台，雕刻更加精致，铜镜锃亮，台面下左右两边是各带两层抽屉的柜子，右边的柜子上挂了把小巧的铜锁。窗前摆着一方茶几和几个浅粉色的绣花墩，床尾的墙边整齐的摆了三组衣柜，看上去简单大方。

　　“这房间是谁布置的？”好用心的样子。

　　“小姐，是大夫人带人布置的。”巧娥双手交叠在小腹处，小心的介绍起来。小姐动作好快，行事和府里娇滴滴的其他小姐完全不一样。更何况一身铠甲，不笑的脸看上去十分威严。

　　“大夫人一个月前就在布置了，用料都是上等的。每天都有人过来打扫，奴婢和冰夏是前两天搬过来的。据说这个阁楼也重新修葺过，三楼的书房是后来才有的，原本是放杂物的地方。”巧娥平日里比较细心，听到其他人的闲聊，有意无意中记下了不少关于听雨阁的事情，毕竟以后自己也会在这里生活。冰夏在一旁不停地点头，神色敬畏。

　　“原来是干娘的心意，巧娥有心了。日后只要你们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我想先洗个澡，这一身铠甲与香喷喷的房间也太格格不入了。”凛有些嫌弃自己身上的轻甲了，太笨重了。

　　冰夏和巧娥把凛的话记在了心里，毕竟她们日后的命运可都掌握在小姐手里，服侍也就更加尽心了。

　　“是，小姐，这边，我带您过去”冰夏连忙在前面带路，巧娥跟在后面，进澡房时轻巧的关上了门。房间侧面有一扇被粉红的幔帘挡住的门，打开就是浴室了，很是方便。里面不大，浴桶里已经装满了热水。夏夫人之前吩咐下人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凛试了试水温，稍微有些热，不过不碍事。

　　“你们都出去，不用伺候，我自己来”

　　“这……小姐，服侍您是我们的本分，若是让夫人知道我们偷懒，定然要受罚的”

　　冰夏说话的时候神色略有些紧张，悄悄用眼神向巧娥求助。不过巧娥也没好到哪里去，张了张嘴，一时也没能说出什么。

　　“别担心，干娘不会罚你们的。只要你们不乱说，不会有人知道的，就算被发现了，你们只要说是我吩咐的就行了。我不习惯别人伺候。”凛真的没有恶意，只是不习惯罢了，这两个小丫鬟怎么怕成这样。

　　“那，好吧，那我们在门外守着，小姐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冰夏还想说些什么，巧娥连忙抢在前面。说完后还拉着冰夏一起出去了。

　　看来巧娥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冰夏就单纯些了，藏不住话。等二人出去了，凛才彻底放松下来。脱下笨重的铠甲，进到热水里的那一刻，凛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仿佛卸下了所有的背负，不禁闭起眼睛享受了片刻。静静的泡在热水里，回想着今天见到的人和事。凛觉得想要深入的调查宁月公主，以后的生活不会轻松，将军府的处境怕也是有些尴尬的。

　　“巧娥，你刚刚为什么拦着我呀？”冰夏不解，自己说得可没错。

　　“冰夏，你刚刚要是再纠缠下去，小姐就该生气了。”这妮子怎么就不懂看人脸色呢，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大夫人选到这里的。

　　“可是……”冰夏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下。明明自己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没什么可是的，冰夏，以后我们听小姐的就对了。”自己以后要多看着点冰夏了。

　　“好吧，巧娥你比我聪明，我听你的”冰夏本来还想反驳的，看到巧娥脸上的不赞同，就歇了心思。巧娥本来就聪明，连大夫人都夸过，她心地也好，自己听她的没错。

　　巧娥看冰夏听自己的劝也松了口气。这位突然降临的小姐可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看大夫人的态度就知道了。不过这位小姐真的很特别，自己还是第一次看见女孩子也能把沉重古板的兵服穿得那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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