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母女分离

　　前方两扇巨大的黑色铁门打开，宋央听到那阵动静，不自觉将脸抬高。雨水顺着她的额头不停滑落，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她怔怔站在原地，一时忘记所有的语言，只能眼见男人一步步走进。

　　男人手中撑着一把黑色雨伞，那张盛世美颜透着危险的气息。他抿唇站在门前，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

　　宋央回过神，来不及多想，几步跑到他的面前，“把孩子还给我。”

　　“孩子？”谢戎城勾了勾唇，“什么孩子？”

　　“谢戎城，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宋央沙哑着嗓音，望向他的眼睛一片猩红。

　　轰隆隆——

　　远处的雷声轰鸣，谢戎城黑眸阴霾，薄唇弯起的弧度冷冽，“你的女儿？”

　　说话间，他伸手捏住宋央的下巴，用力收紧后将她的脸颊抬高，“宋央，你的女儿是谁的孩子？”

　　冰冷的雨水顺着宋央的头顶砸下来，她咬了咬唇，忍住全身的战栗，面对面看着他的眼睛，“她是我的孩子。”

　　嘴硬是吧？

　　谢戎城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看起来，我以前真是小看了宋小姐的本事。你竟然可以把我当个傻子，骗的团团转？”

　　“我……”宋央动了动嘴，“我这么做，只是想要保护我的孩子。”

　　“他们也是我的孩子！”谢戎城瞪着她的眼睛，语气中染上怒意。枉费他前几天还在母亲面前袒护她，为她说情，却原来，这个女人，当真心机深沉，手段高明。

　　尉迟轩那样清冷淡漠的人，都能够为她撒谎，不顾他们兄弟多年的情分，帮她掩盖真相，甚至竟然骗了他这么多年！

　　想到此，谢戎城心底的怒火更加旺盛。他沉下脸，捏着宋央下巴的拇指用力收紧，“你敢骗我，就应该知道，被我发现的下场是什么。”

　　“你想怎么样？”

　　“从今天开始，你休想再看到女儿！”

　　“不可以！”宋央倏然瞪大眼睛，一把抓住面前男人的手腕，急切的说道：“谢戎城，你不能这么做。甜甜还小，她什么都不懂。”

　　“就因为她还小，所以才不能和你在一起。”

　　“我是她的母亲，她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面对她的质问，谢戎城轻蔑的笑了笑，道：“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能，就是不能。”

　　夜空中不断闪过雷电，那一道道亮光仿佛要划破天际。宋央咬着唇，定定望着面前的男人，忽然心尖一酸，“谢戎城，如果当年我告诉你，我怀的是双胞胎，那么你会让我带走孩子吗？”

　　“……”

　　“呵呵。”宋央倏然笑出声，“你不会的。”

　　谢家六爷的张狂霸道，她早已领教过。当年她之所以小心隐瞒，甚至不惜冒险，不过就是想要不与自己的孩子分离。

　　可四年后，她还是无法避免这样的命运。

　　“他们都是谢家的孩子，理应留在谢家。”

　　男人冰冷淡漠的回答，彻底令宋央死了心。是的，谢家这两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深吸口气，宋央努力调整情绪，甚至主动放低姿态，“天黑了，甜甜看不到我会害怕的。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解决，你先把孩子还给我。”

　　“我们之间的问题？”谢戎城微微偏过头，眼底泛起几丝笑容，“宋小姐，我和你之前没什么问题。”

　　他低头看眼被宋央攥住的手腕，毫不留情的抽回，冷声道：“我再说一遍，从今天开始，孩子就要呆在谢家，你休想再见到她。”

　　“谢戎城，你不可以这么做！”

　　“我可以。”

　　男人冰冷的声音带来彻骨的寒意。宋央含着眼泪望向他，却见他眼底的神色平静，“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必须留在谢家。”

　　“不要！”

　　“关门。”

　　随着男人一声令下，懿园的两扇巨大黑色铁门，再度重重关上。宋央哭着跑上前，可这副血肉之躯，无法穿越那厚实的铁板。

　　“甜甜！”

　　“谢戎城，把女儿还给我——”

　　“不可以，你不能把女儿带走！”

　　暴雨倾盆，丝毫也没有减弱的趋势。宋央站在风雨中，双手紧握成拳，她不停地拍打大门，可惜风雨声掩盖住她的哭泣与叫喊。

　　回想起刚刚依稀听到女儿的哭声，宋央整颗心都揪紧。这四年来，她与女儿相依为命，从没有分开过一天。可如今，隔着这扇大门，却硬生生隔断她们母女两人。

　　谢戎城，你是想要诛我的心吗？！

　　全身如同坠入冰窖，雨水还在肆虐，宋央四肢冷的都已经失去知觉。她依旧呆呆站在大雨中，目光呆滞的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守门的佣人无奈的摇摇头，尤其刚刚谢戎城下了命令，不许开门。佣人只能看着宋央站在大门前，无力的叹口气。

　　当年宋央还是谢家的六少奶奶时，对待下人们的态度都很亲和。有时候她会亲自送好吃的过来，令他们这些最底层的佣人都能感觉很温暖。可如今这种情形，又有谢戎城亲自发话，谁也不敢惹事。

　　不知道过去多久，宋央只觉得自己就要支撑不住了。可那扇大门还关着，她没有看到女儿，眼泪再一次令她挺直腰杆。

　　头顶的雨水忽然被什么遮住，宋央眨了眨眼，缓缓仰起脸，落入眼底的便是一把巨大的黑伞。她惊喜的回过神，却在看清身旁的男人时，不禁蹙起眉。

　　“央央。”宗爵盯着眼前全身湿透，嘴唇发紫的宋央，脸色极其难看，“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宋央脑袋有些懵，“你，你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你打算站在这里多久？站到天亮吗？”宗爵沉下脸，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可令他意外的是，宋央的体温冷的吓人。

　　“我们走。”宗爵抿起唇，想要带她离开，不想宋央狠狠推开他的手，道：“我不走，我要等甜甜。”

　　“你以为，站在这里就能见到甜甜？”宗爵叹口气，撑着雨伞走到她的面前，“别傻了，谢戎城不会让你见到孩子的。”

　　“……”

　　宋央动了动嘴，喉咙一片酸涩。

　　“我们先回家。”宗爵再度走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安慰，“别担心，有我在，一定会帮你。”

　　闻言，宋央鼻尖一酸，骤然红了眼眶。

　　司机打开车门，宗爵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宋央身上，带她一起上车离开。黑色轿车发动引擎，转瞬驶入车道。

　　北楼，书房窗前。

　　男人长身玉立，深邃的双眸透过玻璃窗，神色阴霾的望着前方某个点。外面风雨交加，已经迎来春天的新城，不知为何忽然又狂风大作。

　　雨水噼里啪啦拍打着窗户，听的人心烦意乱。谢戎城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屹立在窗边许久，然后才转过身，打算离开。

　　对面墙壁上，悬挂着一副画。男人不经意间的抬眸，视线恰好落在那副画作中。笔墨传神的柿子，遒劲有力的题字，两相结合，相映成辉。

　　谢戎城眯了眯眼，盯着那副画的眼神几经变化。当初的一幕幕依旧印刻在心底，不用仔细回想，那天他们两人画画时的语气神态，甚至连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还很清晰。

　　那日，画这幅画时，宋央还身怀六甲。可如今想来，当时她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在他面前撒谎，甚至还能装的那么不着痕迹。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女人！

　　不久，书房的门被人扣响。

　　男人语气低沉，“进来。”

　　“六爷。”

　　佣人垂头走过来，恭敬地站在男人身后，道：“宋小姐，她……”

　　“她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一个男人？

　　谢戎城黑眸眯了眯，嘴角弯起的弧度冷然。敢来这里带走宋央的男人，还能有谁？也就只有宗爵罢了。

　　半响，佣人退出书房，轻轻将门关上后离开。

　　男人站在书桌前，那张盛世美颜看不出喜怒。

　　对面悬挂的那副柿柿如意图画，一瞬间变的讽刺嘲笑。谢戎城心中怒火翻滚，两道锐利的视线从那幅画中收回，沉着脸走出书房。

　　这一次，他不会再心软，也绝对不会妥协。

　　大概三十分钟后，宗爵带宋央回到公寓。大门打开，唐遇见到全身湿透的好友，立刻起身跑过去，“亲爱的，你怎么弄成这样？”

　　原本唐遇正在和霍行止僵持，忽然接到钟点工阿姨的电话，倒是好巧不巧的化解那份尴尬的场面。不过听完阿姨的叙述，她倒是希望，这份尴尬她自己化解。

　　开车赶来的路上，唐遇就给宗爵打了电话。虽说她对于谢戎城了解不深，但这件事很严重，她想谢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也只有宗爵，能够与谢家对抗。

　　唐遇跑到浴室取来两条浴巾，一条递给宗爵，一条将宋央紧紧包裹住。她全身冷的好像冰块，唇色发青，显然淋雨已经很久了。

　　“甜甜她……”唐遇见只有他们两人回来，不禁也意识到什么。

　　听到女儿的名字，宋央眼圈再度红了。她咬着唇坐在沙发里，神情有些呆滞，连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央央？”唐遇握着好友的手，显然也被她这么模样吓到，“亲爱的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好不好，不要吓我啊。”

　　宗爵擦干头发，转而弯下腰，蹲在宋央面前，“央央。”

　　望着宋央毫无焦距的眼睛，宗爵薄唇轻抿，道：“你现在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吃点东西，今晚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有关甜甜的事情，交给我，我现在就去找律师。”

　　“律师？”这两个字似乎触动到宋央，她定定望着宗爵，道：“阿爵，我真的……真的不能没有甜甜。”

　　当年把儿子留在谢家，已经要了她半条命。如今要是连女儿也失去，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生活还要怎么继续。

　　“我明白。”宗爵扬起唇，抬手将她散下的碎发挽起，“只要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甜甜带回来。”

　　心底某处狠狠揪了下，宋央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原本她并不想与宗爵有太多的牵扯，可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无形中将她推向这个男人。

　　“唐小姐，今晚麻烦你照顾好她。”

　　“宗先生放心吧，央央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好。”

　　男人没在多说什么，很快便离开。

　　等到宗爵走后，宋央立刻去浴室洗澡。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时，她的眼睛迅速泛红，滚烫的泪水不自觉溢出眼眶。

　　“甜甜……”宋央站在蓬头下，用双手环抱住自己，口中喃喃叫着女儿的名字。这孩子自从出生就与她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后，如今她看不到妈妈，肯定要哭闹不止。

　　今晚的事情彻底闹开，孩子们肯定都被吓坏了。想着女儿，又想起儿子，宋央心如刀绞，她才刚刚和儿子熟悉一些，还来不及与他相认。

　　洗过热水澡，宋央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她把头发吹干，走到客厅时，发现唐遇已经准备好吃的东西。

　　“来，亲爱的，先把药吃了。”唐遇递过来一杯温水，还有两片感冒药。宋央淋了一晚上雨，身体肯定受寒。

　　宋央二话没说，仰头喝了药。

　　大概宗爵临走前说的那些话，对于宋央起了作用。总之她这会儿情绪稳定很多，也理智很多。

　　“尝尝我的手艺。”唐遇献宝似的将碗面端过来，放到宋央面前。这是她最拿手的泡面，虽然味道算不上惊艳，但吃饱肯定没问题。

　　宋央低头拿起筷子，什么表情都没有，甚至连面条都没有吹凉，直接就往嘴里塞。唐遇伸手拦了下，却被她推开。

　　“央央。”

　　唐遇盯着好友，见她低头机械性的吃面，一口接着一口，麻木的咀嚼。她的言行举止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安静乖巧的如同木头人。

　　半响，宋央吃过面，整个人就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唐遇收拾好东西出来，墙上的时间已经过了零点。窗外还在下雨，她拿了条毯子盖在宋央腿上，小心的劝她，“去睡一会儿吧。”

　　“我不困。”宋央低低回了句，声音沙哑。

　　唐遇坐在她的身边，见她眼眶始终红红的，忍不住心疼，“亲爱的，不要这样，不要折磨自己。”

　　宋央低着头，双手渐渐紧握成拳，“甜甜习惯每天晚上睡觉前，听我给她讲故事，新买的那本故事书还没读完……”

　　唐遇一把抱住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身体的战栗，“亲爱的，不要担心，甜甜是你的女儿，我就不相信，他们谢家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窗外的雨水似乎小了，宋央侧身倚在沙发里，脸色苍白的笑了笑。兜兜转转一圈，原本她以为可以避开，但没想到，她和谢戎城之间，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叮咚！

　　门铃声响起几次，大门才缓缓打开。霍行止拎着药袋，眼见门内鼻青脸肿的尉迟轩，眼睛瞪的差点掉出来，“哇靠！你的脸……”

　　“药买了吗？”

　　“买了，都按照你的药单买的。”

　　尉迟轩往后退开两步，“进来吧。”

　　男人关上门，几步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尉迟轩神色淡漠的坐着，那张俊逸的脸庞依稀有几处伤痕。

　　霍行止将药袋放下，转身坐在边上。

　　须臾，尉迟轩拆开药袋，动作熟悉的一一撕开包装，按照顺序给伤口消毒，然后擦药。全程沉默不语。

　　霍行止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好看的剑眉越蹙越紧，“啧啧啧，我以前还真没发觉，原来咱们的尉迟少爷，还是个大情圣呢。”

　　听着好友阴阳怪气的嘲讽，尉迟轩并没生气。他将用过的棉签纱布丢掉，那张冷酷的脸庞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

　　“尉迟，你特么倒是说句话啊。”霍行止恼怒，伸脚踹了下茶几。

　　尉迟轩上半身靠在沙发里，语气低沉，“这件事一直瞒着老六，是我不对，我没什么可说的。”

　　闻言，霍行止眸光轻眯，盯着身边的男人，问道：“你对宋央不会真的……”

　　不等他说完，尉迟轩就出声打断，“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这样？”霍行止不服气的冷笑声，“我特么想的哪样？这男人和女人之间，来来回回不就那一回事？”

　　尉迟轩无语的翻个白眼，这位风骚惹桃花的霍少，果然脑回路只有一条。他对于宋央的感觉，确实有点特殊，但也绝不是霍行止口中的那种男女之情。

　　四年前，他受人之托，不得不隐瞒事实。这些年，每次看到谢戎城独自带着儿子的时候，他都有种冲动先把事实真相告诉他，只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真相终于大白，尉迟轩倒是感觉，压在胸口的那块巨石松了。

　　第二天，宗爵一早带着律师过来。

　　宋央整晚都没睡，眼睛红的可怕。宗爵坐在她的身边，掌心落在她的肩膀轻拍，不住安慰她，“别急，听律师慢慢说。”

　　唐遇泡了两杯茶端出来，放在茶几上。

　　律师打开公文包，将准备好的资料一一打开，具体讲解给宋央听。对于那些专业术语，她并不太理解，急声问道：“我可以把女儿带回来吗？”

　　“这个嘛……”

　　律师挑了挑眉，如实道：“按照目前宋小姐个人情况来看，胜算的把握还是很大的。不过，对方是谢家，相信宋小姐也明白，谢家在新城的名誉地位，足以说明他们可以给孩子提供良好的生活以及学习环境。而谢戎城本人，又是极具社会地位的成功人士。如果宋小姐想要拿回女儿的抚养权，最好……”

　　“最好什么？”宋央追问。

　　“宋小姐目前单身，如果想要拿回女儿的抚养权，最好结婚。你的家庭事业保持稳定，那么打赢官司的胜算才会更大。”

　　结婚？！

　　宋央瞪大眼睛，心尖狠狠揪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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