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残垣之中

　　有临近的村民帮忙，火势终是弱了下来。好在这处厢房乃是个独院，附近并无紧邻的建筑，便也只需顾忌这一处。

　　其间纤纤有好几次妄图寻找机会入内救人，但都是徒劳。烟熏得人无法靠近不说，整座房屋只地面乃青砖铺就，其余皆是木质，如今已落下了好几处断梁残木，眼见屋顶便要塌了，如何还能进得去人。

　　二表姐已然哭成个泪人，同几个丫鬟并金梭一起被赶来的乡民守着，以免她们以身犯险。

　　而纤纤似入了魔般站在近前，任由大火炙烤得双颊通红，觅娘瞧着心焦不已但也只得陪着。

　　那小小身影立了良久，在众人都误以为她会在此生根时，她却迈步向一个被替换下的沙弥而去。那沙弥与其余之人并无异处，若真说有异，便是他手臂上有一团明显的焦黑，想必是一时不慎被灼伤所致。

　　“我帮你。”

　　纤纤并无过多的话语，带着那人将觅娘拿来的药箱接过，便帮他处理起伤口来。

　　一场火事起的突然，灭的也算迅速。二表姐一行早已被送回厢房安置，而纤纤就好似不知疲惫般，一直在人群中来来回回，处理伤口，上药，包扎。许是怕一旦停下，便会想起那个还在屋中之人。

　　火势起时，方丈便差人去雁回城中上报县衙。若是普通起火也会官府，何况受难的还是知县大人的子侄，方丈只希望不要牵连寺中僧众才好。

　　天光大亮之时，衙差与仵作是舅老爷亲自领来的。同行的，还有急红了眼的舅夫人与小表妹。原本出了这等事，舅老爷是不准备带着母女两的。但受不住夫人与女儿的胁迫，只得勉强应下，临行时却还是立下规矩，让二人切不可莽撞行事。

　　一到此地，舅老爷自是先领着一干人等到达起火处。见着已然焦黑一片的断壁残垣，舅老爷心中也直砰砰乱跳，却只得强自镇定。

　　吩咐着手下人例行公事，舅老爷便同方丈问话去了。

　　舅夫人虽随紧随其后，但却并未同初见时那般随意。待衙差们皆四散开来各自忙碌，舅夫人方带着个丫鬟四处张望着寻起人来。

　　“纤纤？你这孩子灰头土脸的在此作甚？姐姐们呢？你们可都安好？”

　　舅夫人眼尖的瞧着正在人群中扎堆的纤纤，便快步移至她身侧。见她脸上身上皆是黑灰，便将她翻来覆去仔细查看了番，确认并无大碍方才安下心来道。

　　纤纤忙碌了一早，如今刚闲下，只想找个无人处歇脚，便被舅夫人拉着一通乱转，脑子里晕乎乎的。

　　“这孩子，莫不是给吓着了？怎的不开口了？”

　　舅夫人的双手还搭在纤纤肩上，见纤纤木愣愣的无甚反应，不禁又同身旁的丫鬟嘀咕道。

　　“夫人莫急，奴婢瞧着，纤纤小姐只怕是被您给转晕了。您方才左一圈右一圈的来回折腾，若是换做奴婢，奴婢定也如纤纤小姐这般说不上话来的。”

　　答舅夫人的正是那日接引纤纤那位，话虽多了些，却也算个遇事镇定的主。如此纤纤方免却了又一波的眩晕来袭，舅夫人尴尬的轻咳一声，放开纤纤不再动她。

　　过了小半晌，纤纤不那么晕了，闭眼晃了晃脑袋，再睁眼，清晰处便是一双满含期盼的眼眸。记忆迅速回笼，想起方才恍惚间听见的问话。纤纤并没马上开口，只偏过头看向那全然焦黑处，如今已有人影在内晃动。

　　“他们，是在找小唯姐姐吧？纤纤……还是没能，将她救下。”

　　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回答舅夫人先前的问话，纤纤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人影晃动处，没有再移开的意思。

　　舅夫人初闻时还有些疑惑，而后忽的望向纤纤急促道“你是说……”

　　三字出口，舅夫人已不敢再往下说，只一个劲念叨着“不会的”，快步往那处残迹而去。

　　清理残骸尚需时辰和人手，正好在场有帮忙的乡民，这人手到也充裕。

　　萧晓匆匆赶来时，纤纤仍旧在院中。小小的身影在一处远离人群的台阶上蜷缩着，只露了双眼紧紧盯着某处。

　　“纤纤。”

　　好似怕错过什么，双眼的主人听闻这声呼唤未有半分挪动，只在鼻中闷闷发出个音，已是回应。

　　萧晓心下叹息，上前挨着她并排坐下，顿了片刻继而道。

　　“还有晓哥哥在呢。”

　　只是话落得到的回音仍如方才，萧晓也不在意，就这般静静的待在纤纤身旁陪着她。

　　小童瞧着二人如此，自觉退走开。跟着长霖去了处树荫下，瞧着来往的人，上前攀谈的心有些压抑不住。

　　“你说我打探个消息容易吗？少爷怎的来了就只坐在那处什么不吩咐，如今是个什么局势也不知晓。”

　　长霖本不预搭理他，但许是觉着小童在侧有些吵闹，于是方缓缓道。

　　“少爷没吩咐，你不能自去吗？还整日吹嘘着自己是耳目，我瞧如今你这耳目怕也是又聋又瞎了。”

　　话毕便径直离了此地，不知隐去了何处，独留小童被噎得有气无处撒。

　　少时只听得他恨恨憋出句“去就去。”而后气哼哼的往人多之处行去。

　　再多的杂草也有完全拔除的时候，何况只是清理一间残存的屋舍。瞧着那晃动的人影逐渐减少，直至所有人都出了屋，纤纤仍没瞧见他们将温小唯带出来。

　　瞧着纤纤一眨不眨的眼瞳，已然布上一层红丝，萧晓很想伸手附上，让她不在这般折腾自己。可他最终也只是默默望着那层红丝渐起，有些事只有自己去经历过方能罢手，他能做的只是在纤纤需要依靠之时，充当那个可依可靠之人。

　　“少爷，纤纤小姐。有消息了。”

　　好似没觉察出四周的气氛，小童就这样大叫大嚷的飞奔至两人身旁，还一脸兴奋的继续嚷着。

　　“没人，里面没人。纤纤小姐，他们在里面没找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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