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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心绪凄迷,红泪偷垂(4)


  灰蒙蒙的天空飘洒着细柔柔的雨,拿一本书放在胸前,想象着陶渊明手拂无弦琴时的迷醉,隐隐约约就只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籁,舒畅之意正轻轻地随着经络游走。

  我懒散的倚在长榻上,不知天光几许,睡气还未完全散去,腾出手来缓缓抚了抚发鬓间散落在肩头的碎发,恍然回忆起在慈宁宫瑾月姑姑对我说的话,仿佛觉得不过是梦一场。

  似乎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人走进来,伴着一阵迷惘又清新的栀子花香,想来是冬雪无疑,我合着眼睛,含笑道:“这个时节怎么还会有栀子花?”说着,揉一揉眼睛,终于挣了开。

  冬雪抿嘴一笑,“寻常地气下的栀子花自然是都谢败了,但宫中还有一处特别的地方,那里的栀子花期每年大概都要晚上两三个月呢!”

  我越听越觉得好奇,窗棂外悄悄然吹进一股凉风,我精神顿时抖擞起来,“哦”了一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怎么从来没听你们说过?”

  正巧秋思端着热水进来,忙不迭问:“娘娘可是在说这栀子花的缘故?”

  我点头,“你们都晓得?”

  冬雪就着秋思手里的热水,拧了一把毛巾为我敷脸,“宫殿里的许多瓷器不能空置太久,娘娘又喜欢这些新鲜的香味,所以奴婢们平日里便会在宫中到处采花择花,自然就发现了这一处地气的与众不同,又因着这个巧宗没几人知晓,偏叫婉仪殿宫人们发现了,又怕知道的人多了,因而一般也不会提起,否则咱们便又要寻新的地界,一来麻烦,二来,也不一定就能再寻着第二处。”

  在蔷薇花水里泡过的温热毛巾让人觉得松弛,我“嗯”了一声,微笑道:“你们这起子日日在婉仪殿闹不够还跑去外头撒野,一个个没了个正形,反倒培出了你们这一身伶俐心机。”

  秋思吐了吐舌头,“娘娘只说这栀子花开得好不好?”

  我稍观望,镂架上青瓷细口瓶里洁白纯净的花瓣包裹着花蕊竞相怒放,像是身穿白色纱裙的豆蔻少女,又像是一朵由白玉雕成的花朵,更有一股袭人的淡香在空气中酝酿,“开得很好。”

  秋思笑道:“这是在后头的虚无苑采摘的。”

  我疑惑,“虚无苑?”想了想,又问:“宫中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吗?”

  冬雪含笑说:“虚无苑本是先帝命人栽种奇花异草的地方,后来先帝驾崩慢慢的也就荒废了。”

  我有些不解,“栽种奇花异草本应是给人应季观赏,又偏何选在这么一处偏僻的地方,况且地气更是湿寒,生生错了花草该有的花期看着也无味啊!”

  冬雪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奇花异草先帝种来不是给人观赏的。”

  我问:“那种来做什么?”

  冬雪道:“是给先帝制仙丹用的。”

  我差点忘了先帝在冬贵妃死后一味的沉迷于悟佛尊道,不可自拔,不免付之一笑,“悟佛却不自悟终究是无用的,以为制了个仙丹就能修得正果,真是可悲可叹,先帝好歹也是南梁帝王,见识竟这样浅薄。”

  冬雪忙紧张说:“娘娘这种大逆不道之语可千万别再说了。”

  我瞟了冬雪一眼,偏道:“本来就是嘛,”又轻嗤一声,“每次想到太后总觉得是冬贵妃误了先帝坦途,我就觉得不公平,其实说白了后来发生的一切根本就不干冬贵妃什么事,冬贵妃活着的时候对皇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死后又因为先帝的懦弱无法自持而被歪曲,所有人一下就抛开冬贵妃做的好事,全然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一个已经故去的女子身上,根本就是在掩盖先帝的软弱不堪大任!”

  冬雪不禁一声叹息,“奴婢也曾听老人们说过,冬贵妃确实是个好人,对宫人们都关怀备至,从不苛待,对皇后也十分尊敬,从无一分自大骄狂,后来先帝一蹶不振,有些人就会说冬贵妃是祸国妖妃,许多老宫人们曾多少都受过冬贵妃一分两分的雨露恩惠,也就私下里愤愤不平,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咦”了一下。

  秋思忙问:“娘娘,怎么了?”

  我展一展眉,发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先帝若要制仙丹到底是谁给他制?难不成还得请个道士长期住在皇宫里?”

  秋思挠了挠脑袋,过了一会儿,楞楞道:“奴婢也是听老人们说的,先帝悟佛通经大约三个月一次,重大节日时也会安排,基本都是国寺在位住持进宫给先帝说经,至于仙丹好像是御医院的人在帮着炼制,却从未成功过。”

  我一笑一叹,“先帝还真是能折腾。”

  秋思笑,“其实奴婢觉得太后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咱们陛下跟先帝一点儿都不一样。”

  我问:“这话怎么说?”

  秋思左右望了望,才敢小声道:“外面人人都说是因为先帝对冬贵妃用情至深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其实不然,奴婢觉得娘娘方才的话说得对,根本就是先帝自己懦弱不堪重负,”话说一半,缓了缓,又说,“奴婢听御书房伺候的公公说,陛下一早就把太医诏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下午太医就递上了辞呈告老还乡了。”

  我蹙眉,“太医?”我有些慌张,难不成是因为我罗熙才处置了太医?

  冬雪点头,“还有,据说这太医就是当初为先帝炼制仙丹的几位御医中的一位,其它几位前几年零零散散的都被陛下遣回乡了,只剩下太医一个。”

  听了冬雪的话,我又渐渐安下心来,好歹消解了一些我的愧疚,就算我是那个导火索,但究其根本原因也不尽然在我,但这话又生出了我另一个好奇来,“那为何陛下要留他至今日?”

  冬雪道:“因为太医的医术十分高明,太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得靠着太医调养着才好。”

  我点点头。

  秋思又道:“其实也不止太后,娘娘的身子那时也是太医调养的,所以,而今看来,奴婢以为是陛下在乎娘娘的身体,才留他至今日。”

  我问:“依你们看来,那时他将我照料的如何?”

  冬雪想了想,“娘娘当日小产幸亏有太医从旁照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秋思点了点头,“太医的确是一位好医者,对娘娘的身子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我思索片刻,沉沉呼出一口气,有些为难道:“照理说,太医曾经尽心尽力的照料过我的身子,如今,他被遣,虽不至于落难,却也比往日艰难,我是不是应该帮他去跟陛下说句好话?”

  冬雪忙道:“千万不要!”

  我看着她,笑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冬雪面色担忧回:“就连奴婢都晓得陛下的心思一旦决定了就难以更该,娘娘不要再去跟陛下硬碰硬了,否则只会两败俱伤。”

  冬雪说着,秋思过来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望着我的神色也是怯生生的,“是啊,娘娘,奴婢实在害怕,之前有几次闹着娘娘差点就交代了,歇了好久才缓过来。”

  我挑眉,“交代了?”

  秋思点头,“虽过了许多面,奴婢仍然记得那时的状况有多惨烈,又一次娘娘跟着容大人偷偷去了宁亲王府邸劝说宁亲王振作,正巧陛下来了,娘娘回来后,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奴婢们跪在外头就听见里头噼里啪啦的碎瓷声,又不知怎的,反正只听见房内争吵不休,过了一会儿陛下就大宣御医,奴婢进来见娘娘浑身是血,十分害怕,御医来把娘娘的后背上嵌进的碎瓷片拔出来敷了药养了好几日才好,陛下自然也悔不当初,有一段时间都不太敢碰娘娘了。”

  我问:“这样的情况有过几次?”

  秋思掰着手指头,“那时娘娘和陛下冲突甚多,奴婢一时也数不清了。”

  我叹息,“怎么会这样?”只觉得秋思、冬雪口中的自己和罗熙十分陌生,现在秋思说的这些事情,于我就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可那确确实实就是我曾经历过的事情,又不免好笑,“你们当时应该也想不到我和陛下还会有今日的相伴吧。”

  秋思点头,“奴婢以为娘娘当时出了宫便再也不会回来了,奴婢还因此难过了好久。”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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