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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骂骂就习惯了


  邹氏在大牢吃尽了苦头,孩子也高烧不退,被放出来后她抱着孩子狼狈地跑进一片巨大的平民区,在狭小的巷子里穿梭,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处宅院,有人给她开了门。

  “是原来畅春园的姑娘施芿。”白居把查到的消息告诉程馥。

  “施芿去岁就被外地一富商赎身了,如今成了那富商藏在金陵的外室,邹氏进的就是施芿的家。”

  程馥的手指头在桌上敲了几下,“不必再跟了。”

  白居不解,“她们会不会别有目的?”

  “只要对骆行仍有所求,就还会上门。”

  “啊?”白居以为是邹氏又要来,那神色想吞了活老鼠一样难看。

  程馥也不确定来的到底会是邹氏还是施芿,不过能理解底下这些人的心情。没有人会喜欢邹氏这样的人,施芿收留她自然也不可能因为同情。

  ****

  说十日就十日,桑赠齐批示了两河轩主办长跑赛的申请,这个消息很快从衙门小吏口中传了出去,不少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两河轩有多靠谱,在去年温家和郭家的衬托下尽显无疑。

  至于合作上的事,吴缨也早跟老合作商们谈拢了,今年两河轩仍然作为主导,但大多数权限都会分出去。不过,为了保证不出岔子,契书上的条款详尽而严苛。合作商们早习惯他们的谨慎,几乎没有什么疑议。

  “猜我今天去哪儿了?”住得不远,吴缨是步行过来的。

  “喝花酒?”

  吴缨吃惊,闻了闻自己身上,“啧,刚洗过怎么还有味。”

  “这么晚过来肯定没好事。”小姑娘埋头忙手上的活。

  吴缨戳了一块水果放进嘴里,“去了趟景家。”

  “公主?”自从游兰苹和柔嘉长公主住进景家后,吴缨膈应得很,对景家能绕道就绕道。

  “吴令修也在,公主想入股两河轩。我猜她知道你这个人难说话,所以只找了我。”

  小姑娘嘿嘿笑起来,“原来这也能算优点。”

  吴缨翘起二郎腿,“我说有不少势力想入股,京城的,江南的,甚至西北的,如果给她开了先河,咱们跟这些大户们不好交代,以后生意都做不下去。

  还以为她有点眼力见,知难而退,没想到她退而求其次要入股剧场。”他猜测对方多半是听说小剧场有另一位合作方,以为两河轩会在单个项目上开放。

  “你肯定也没应承。”

  吴缨又吃了块瓜,“嗯,我说大河剧场两河轩一方说了不算,颜桧那边势大,只要他们点头,什么都好办。”

  “噗嗤……”小姑娘没忍住。

  “吴令修回头还得找你。”

  吴缨才懒得管他,“你不清楚,他分家出来,名下的产业都被吴令佐从中捣乱,是我一次次帮他摆平,还给他牵了几条路子。”

  “这些年他背着吴家做香料生意,早赚了丰厚的身家。”所以才有底气跟吴令佐叫板。

  程馥有些心疼吴缨,她很清楚,即便这么出力,吴家人依旧不会记得他的情,发自真心感谢他,也许未来还会因为他不伸手而怨怼。

  “做做样子就行了。”怎么看吴令修都像个天生凉薄的人,傻了才指望这样的人知恩图报。不被倒打一耙,过河拆桥就该谢天谢地了。

  小姑娘的关切让吴缨觉得今天所有的不痛快都算不得什么,“我有分寸。”

  大河剧场赚钱极快,想合作的人十个手指头数不完,而想复制这个模式来跟两河轩竞争的也有,可都卡在了前期庞大的财力和人力的投入上。

  不是谁都舍得这么砸钱,也担心没有两河轩这种经验和运气,最终会血本无归,也所以大多数人还在观望。

  “剧场有颜桧顶着,谁都打不了主意。两河轩……只要知府大人不站队就不算事。”就怕柔嘉长公主决定靠四皇子这头,到时候桑赠齐没理由不为她行方便。

  吴缨讥讽,“那桑大人可得想清楚了,别一世清名毁在这上面。”但凡徇私,就有迹可循。

  程馥挠挠头,“咱们是不是瞎操心?吴真真的婚事,吴子琪进国子监,怎么看还是宗家占优势一些。只要吴令佐良心发现肯放过族人,这个宗主的位置就没那么快丢掉。咱们不妨坐山观虎斗。”

  最重要的是太子要来了,太子愿意见到柔嘉长公主嫁给江南世家并站到其他皇子那边吗?

  ……

  吴缨前脚刚走,徐野后脚就进了书房。

  “得暂时搬出去。”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

  “桑赠齐称有人向他匿名检举我长期寄居程家,官商勾结,渎职。”徐野今天听到的时候哭笑不得,心想桑赠齐找理由都不用点心。渎职跟住不住程家有什么关系,难道搬出去就不能渎职了?

  小姑娘炸毛,“我看他想步罗参后尘。”这个老东西,刚来金陵就敢管她家事。

  虽然生气很可爱,但是他不希望她为这种不值当的事伤神,“你别急,我每天装装样子就好。”不就是每天从徐宅那边出行么。

  小姑娘抿嘴,“不必,我马上让人把门口的门匾换了。”

  “??”

  “改成徐宅不就行了,从今往后算我们兄妹投靠你,他总该闭嘴了吧。”桑赠齐可以以上官的名义让徐野搬出百姓家,但不能逼百姓从官员家里搬出去,这是两个不同的事。

  “我同意。”程寒大步踏进来。

  桑赠齐是赵燕然的人,他很乐意让这个老东西不快活。

  兄妹两人说办就办,当即就让人连夜打造了一块新门匾,也不等天亮,直接就换上。桑赠齐得知此事后气得不轻,却也没法挑再剔徐野什么。一直不依不饶,估计程家兄妹连地契都要换成徐野的名字,这等同于交恶,于他官声不利,只好作罢。

  太子抵达那天,小剧场恢复了水门街舞台的演出,这次是争三十二强的排名,接下来还有十六强,十一强以及前三的竞争。所有经历过残酷淘汰赛的人都铆足了劲,都特别卖力,给金陵城百姓增加了无数的话题。

  颜桧这次亲自陪赵燕韬来金陵,没有事先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行程,入住修葺好的别院后,赵燕韬当日就带着妻妾出了门。先是包画舫领略了金陵风光,又去了城中最有名的饭庄品尝金陵鲜味,夜幕降临才打道回府。

  休息了一夜,天微亮又出城前往鹿鸣寺,次日晚间才回到内城。马不停蹄地领略了金陵久负盛名的那些景色后,赵燕韬总算舍得闲下来了。而陪着他到处奔波的女眷们都受不住,病了几位。

  “走,去水门街。”

  颜桧还以为对方乐不思蜀,忘了自己来金陵的目的。

  下晌,一行人到达水门街,高台四周人山人海,挤不进也看不轻,颜桧把赵燕韬带到“满上”小酒馆的二楼,那边有他早早排到的位置。

  刚入座,赵燕韬就把目光放在了楼下的高台上,酒菜之类的都有颜桧张罗。

  颜桧见主子目不转睛盯着高台,以为东宫是想收人了。这些女孩也算得上百里挑一,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气质上已经有别于寻常女子。

  “您若是想要谁,属下就去解契。”

  太子眯着眼睛,像是在认真评判什么人,“没打算。再说解约赔偿定那么高,疯了才花这个钱。”而且这帮孩子最夺目的时候都在舞台上,离开就平庸了。

  “怎么投票?”

  颜桧认真道:“第一种是买人像卡,一张卡算一票,第二种是自然票,每人有一票,第三是给金陵学院捐钱,五两银子一票,每个月最多只能捐一千两;第四种是买剧场票,每人只能买一张。”

  “您属意谁,属下这就去办。”

  赵燕韬蹙眉,“不是说不对外募银子么?”记得程馥当初坚持不募款的,两河轩也掏得起这个钱。

  颜桧解释道:“确实不是用于建造的费用,那死丫头为了让大河剧场形象更正面想出了这个法子。她打算用这笔钱邀请各行各业的人才来讲学,惠及所有百姓。”

  淘汰赛那会儿捐款换票只需要几文钱,现在为了不让拮据的百姓乱花钱,就把捐款换票的金额抬高了,只是仍无法避免大家以凑份子的形式捐款换票。

  赵燕然觉得这法子挺妙,将来若有人质疑大河剧场,不需要他们自己辩解,那些被惠及到的人,自会站出来帮发声。这种事也只有程馥能做得到,说直白点就是她这人没那么贪婪,她首先思考的是怎么把一件事做好,然后才是利润。赵燕然有些理解金陵这两年税收为什么高了,两河轩带动了全程的商业氛围。

  “方才听说今天得票最多的下一场能站中间?”他心下想笑,连站什么位置都要靠投票,难怪那丫头短短几年就成了巨富,这也太会玩了。

  “对,就是那个死丫头的馊主意。”也因为这个新规则,她换来了山呼海啸的骂声。

  赵燕韬喝了一杯酒,发现口感很清新,“二排左数第四,把她投到第一。”

  颜桧的视线在高台上搜寻,发现是一个模样娇俏的女孩,除了脸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不过能挺过淘汰赛说明有过人之处。

  对上名字后,他吩咐手下立即去城中各大代售人像卡的铺子扫货,一张不留,同时还派人去两河轩捐钱换票。

  “精彩了,流绥突然涨了好多票。”熬夜清票的文书部对结果很意外。

  也所以第二天一早,两河轩更新的女子组排名让全城哗然,赵佳稳如泰山的位置被人夺走了,流绥一举从第十一名窜上第一,众人纷纷感叹,这得砸多少钱才能办到啊。

  名次变动,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一些在阴谋论。

  不到两个时辰,质疑票数作假的,造谣程馥和吴缨要强捧好掌控的呆头鹅流绥的,什么难听话都有,紧接着赵佳遭遇不公的各种传言迅速占领舆论高地。有人甚至跑到两河轩来要程馥给个说法,然后被护卫拖了出去。

  “我已心如止水……”自从办了小剧场,就没停过被骂,吴缨现在脸皮厚得自己都吃惊。

  “夏季瘟病多,你记得给京城送信,提醒他们务必重视,一旦出现病畜,整圈焚烧掩埋。”程馥交代陆青。

  “还有今年提供夏季降暑贴补,你算算外头给咱们做零工的有多少人,报到账房,到时候一并发放了。”

  陆青一一记下。

  程馥又对旁边的丁懿轩道:“捐书和捐银子的名单要分开,捐书的要把书名列出来,捐银子的只放名字,不过掏钱最多的要往前排。”

  “端午咱们也送两百份节礼吧,你们商议好送什么报上来。”

  丁懿轩欲哭无泪,“两百份?”这么少的数量,又得被人骂了。

  “有什么问题?”程馥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没,没有。”骂骂就习惯了。

  两人下去后,林檎上来,她也是看到排名才知道流绥竟然异军突起了。

  “你记着每天都要找人检查高台和器具,不要出现事故,人家把孩子交到咱们手上,全须全尾地还回去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事都不如命重要。

  “还有你们提交上来的夏季衣裳样式,过于艳俗和显露。好不容易让大家把剧场艺人同外面的戏子区分开来,你们想前功尽弃么?”这个时代,正经闺秀未必需要遮挡严实,但登台的艺人却被人们严苛地要求着。

  林檎觉得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又沮丧又焦虑,不过手上的笔没停,飞快地记着程馥交代的事项。

  “东家,那个流绥的票是真的么?”赵佳得知后,躲进屋子里哭了。

  而流绥本人没有得到一声祝贺,所有朝夕相处的伙伴都向她投去了质疑的目光,让她十分委屈。

  “当然是真的,你关注一下外面的风头,如果闹得太凶就去请官府验票。”

  林檎是佩服程馥的,永远那么冷静从容,要换别人天天被这么骂早寻死觅活了。不过话说回来,小剧场只是东家众多生意中的一项,立于云端和立于平地,看到的风景自是大不一样。

  林檎也离开后,吴缨才从懒散中慢慢恢复精气神,他觉得林檎不太行,动不动一惊一乍的。

  “严兴生想养驴,你觉得怎么样?”小姑娘突然问。

  “可,驴比大鹅好卖。”虽然在严管事的努力下大鹅也卖得完,但始终比不上其他家畜受欢迎。

  徐野没想过小剧场女子组排名风波能影响到衙门来,今天不下五个人跟他打听票到底是不是真的,都有什么人在捧流绥,衙门里的小吏和官差分析了半天,仍觉得这姑娘哪哪都比不上赵佳。就因为他跟程家兄妹住一块。

  “太子出手,放眼金陵城,谁能比得过?”程馥知道赵燕韬已经抵达金陵,而通过查流绥的票,得出这些投票的人应该都是对方的从属。

  小剧场捐款换票要出示身份证明,而给流绥砸钱登记的全是京城人士,这不明摆着么。与其说太子不谨慎,不如说对方就是故意让她猜出来的。

  “风水轮流转,花无百日红,要明白没有人可以永远在顶端。”这次的挫折算是给赵佳和其他人上了一课,她觉得挺好。

  徐野托着下巴,漫不经心道,“我就不一样了。”

  “噗嗤……徐状元说得对。”

  又想起那年京城灯节,少年说: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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