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沈怀铮的语气跟没了半条命似的。该不会是一点儿也不待见永嘉长公主吧。不对不对。若真如沈怀铮所言，永嘉长公主只是长公主，是生是死都和他无关的话，他又怎么会答应呢。

        【哎呀，吾就知道沈同知是蛇口佛心，是南北镇抚司里最善良的人了。】武神系统得了便宜还卖乖，【再说了，你敢发誓说你对永嘉长公主绝对没有半分私心？这分明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别搞得这么苦大仇深啊。这叫双赢，不对，是三赢，知道不？】

        吾又不是在强扭两瓜，怎么能不甜呢？保甜啊你就放心吧。武神系统很是得意，要是有尾巴，现在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祂觉得自己真的是万里挑一的机智。若不是那次沈怀铮情绪不对，被祂察觉，怎么能想出这么个让沈怀铮心甘情愿的办法呢。

        虽然未经允许就看到了沈怀铮的过去，但他的伤疤，摆在明面儿上，那一打眼就能看穿的记忆，连顺藤摸瓜去猜测都用不着。算不得偷看。

        武神系统摸了摸鼻子，再说了，就算是真存了心主动去探查沈怀铮的记忆又有什么好心虚的。祂知道沈怀铮的过去，就是光明正大的一件事，再平常不过了。

        ……

        瑾安趁着晌午阳光正好，去了御花园散心。正采了几朵花，就碰见张贵妃身边的婢子，说是正要请她过去呢，两人便一道去了贵妃宫里。

        张贵妃听说了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忙把消息告诉瑾安。瑾安其实对这个结果没什么惊讶的，可还是装作才知道的样子，直说太好了。

        她接过瑾安递来的花：“说来也奇，那羏国使者临走还祝你有情人终成眷属，瑾安倒是和我说说，你的有情人是哪一位呀？”

        瑾安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儿。”

        “可我怎么听说，韩王他……”

        “没有没有！”瑾安闹了个大红脸，这事该不会传遍了吧，这才多久啊。

        “脸红什么，没有就没有吧。不过，其实韩王也挺不错的。”

        瑾安拿过雪晴手里的团扇给自己扇风降温，心说，我要是真嫁给韩王，那咱们不就乱了辈分了，到时候我是叫你皇嫂，还是侄媳妇啊。

        “我要是你……”

        瑾安抬起手：“这个可不好假设啊，你已经有皇兄了。”

        张贵妃轻轻戳了戳瑾安的额头：“你呀。”

        “我是说真的。前阵子太后不是张罗你的婚事？那些个人里，真的没有一个比得上祝沅晞的。”

        “是啊——”瑾安摇晃着扇子接道，“韩王和他们，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张贵妃无奈道：“别笑了。我之前就说你对他有偏见。”

        瑾安看着自己带过来的花正被婢子插到瓶中，她正色道：“平心而论，韩王确实是夫君的最佳人选，我相信京城里有不少女子都想嫁给他。”

        “可是我只当他是皇叔……”

        “你还小呢，要知道这情啊爱的，是最不牢靠的了。”张贵妃自觉失言，止了话音。

        延瑞选了自己喜欢的人，无论结局如何，都要自己承担。但瑾安眼下没有喜欢的人，又不知何时会才遇到。

        这世上人这么多，可想遇见情投意合的人却不是易事，倒不如趁着男未婚女未嫁，选个最合适的如意郎君。

        张贵妃自觉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人与人之间正是缺少了解才会产生偏见。她便没有直接劝瑾安或是替韩王说好话，反倒是讲了几件韩王的事。

        瑾安等小皇子醒了后，又多待了会儿。回去时正看见婢子在收院子里落着的花瓣。

        这花开花落，被风一吹，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这日子一天天的没个盼头，好生无聊。

        时辰还早，她便找本书看着打发时间，想了想又鬼使神差地拿出了那本羏国风俗一览。

        谁能想到，选了不嫁到羏国，后面等着的竟会是和韩王结亲呢。

        瑾安翻着翻着，莫名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这书看起来和昨天好像有些许不同，她记得这几页讲的不是这么回事……

        难道是自己没仔细看，记混了产生了错觉？

        外头的婢子把花瓣收好放在一个竹篮里，又把篮子交给雪晴。

        瑾安听见声音，叫住雪晴，从里面抓出一把花瓣。

        对于自己的命运，她不是没试过反抗。可那样的结局，瑾安不敢再拿这辈子来赌。虽说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比上辈子的自己更得皇帝太后宠爱，但她深知不能拿一个人的心和情感去做决定，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外人呢。

        人心隔肚皮，她猜不到旁人心中的计较。

        上辈子那条路行不通，她本应该选择另一条路。

        虽然不愿意嫁，但皇帝太后对自己都不错，自己全了他们的心意也是应该的，毕竟父母之命，养育一场，就当作是报答也不为过。瑾安能够开解自己。

        可若是真的嫁给韩王，她心中又实在不愿。她对祝沅晞，说是拿他当皇叔看，实则是有些怕他。平时他进宫，瑾安都是能避则避，这要是嫁过去，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要命。

        瑾安有一下没一下的抓起几片花瓣又张开手放下，有一片没落好，自己蹦跶着掉到地上了。

        她心中那团模糊的影子明晰起来，她想到了除了嫁给祝沅晞外的另一条路，一种全新的选择出现在她眼前。

        ——那就是跑。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压不下去了。虽然对祝沅晞有些残忍地不负责任，可要是和他说明自己真实的心意……瑾安哪敢啊。

        她承认，无能之人才会在面临困难时退缩，可她也想不出来别的办法了。这法子是怂，可竟越想越觉得有理，且可操作性极强。

        事情是因为有自己这么个长公主才发生的，自己要是不见了，肯定就不了了之了。

        若是婚礼当天，趁着夜色，在祝沅晞招呼宾朋的时候逃跑的话，实在太不负责了。万一有闹洞房的，瑾安想了想，若是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发现新郎跑了，她都想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更别说祝沅晞了。

        就算不在当天，等其他人知道了，也不仅仅是让堂堂韩王失了脸面，皇帝太后，所有为这场婚事作保的都会被她连累，甚至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那便让这亲事成不了。提前消失。

        可是现在跑的话——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宫门一去不返，更不能飞檐走壁逃出生天。不过说到飞檐走壁，瑾安又想到沈怀铮。

        沈怀铮要是能帮忙就好了，毕竟他可是会轻功的，能“嗖”地一下飞上那么高的墙。

        算了算了，这是她自己的事，别再拖累旁人了。

        瑾安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既然在宫里跑出去很难，那么不在宫里就好办了。若嫁人了，肯定是要住到公主府的，到时候就从公主府偷溜出去。等到了自己的地界，放走自己还不容易吗？

        她美滋滋地想着，日子又有盼头了。

        既然今生这条命是上天给的，不如便由老天爷帮她做出选择吧。

        不曾烧香拜佛的瑾安有些心虚，屋子里没有佛龛，她插了根线香，放在案上聊表心意，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老天爷，就看您的啦。一个花瓣代表一个选项，最后剩下哪种我就选哪个，您老人家可一定要保佑我啊。

        为了保证结果能严谨，瑾安决定先自己和自己下一盘棋，哪方胜了，就先从哪方开始数起。

        她又做了两张纸条，一张写着：黑子为留下。另一张写着：白子为留下。折叠好了之后瑾安放在手里摇了摇，颠倒几次，已经分不出哪张是哪张的时候，松手一扔，拿起离自己最近的那张——白子为留下。

        确定好了，瑾安立刻开始下棋。

        执黑者先行。瑾安东下一颗，西下一颗，也没有口诀和章法，用不怎么熟练的围棋为自己做了决定。香烟袅袅，香气落满了每一片花瓣，差不多两柱香的时间过后，胜负已定，黑子胜。

        瑾安便从“不留下”开始数花瓣。

        庆云看了看时辰，该伺候长公主洗漱了。她走屋里一看，长公主正伏在案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殿下，该歇息了。”

        “唔……再等等。完了，”瑾安抬起头，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我数到哪儿了？”

        庆云走到瑾安身后为她捏肩膀：“殿下在做什么？这不是下午收起来的那些花瓣吗？”

        “嗯……什么时辰了？”

        “已经酉时了。”

        “睡觉睡觉。”瑾安站起来，敲了敲发麻的腿，见庆云要收拾桌子，忙叫她别动。

        “就那么放着吧。”

        “好，奴婢为殿下卸妆。”

        雪晴端着一盆水进来，看见桌子上都蔫了的花瓣，奇道：“殿下，这是什么新玩法吗？”

        “我看呀，殿下是在玩，‘你喜欢我，你不喜欢我’的游戏呢。”

        瑾安扭头去瞪庆云：“好啊，你们两个，没大没小的真是放肆。”

        “殿下别扯上婢子，婢子可什么都没说。”雪晴把帕子递给瑾安擦脸，“不过殿下，你这个是为谁数的呀？”

        瑾安“腾”地一下站起来，把二人推到门外：“出去出去，不许进来！”

        “殿下不好意思了。”庆云问，“婢子们明早再来伺候？”

        “明早明早！”

        瑾安气呼呼地擦完脸坐回榻上，从头开始数花瓣。

        不留下，留下，不留下，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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