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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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五十，天还没亮，枕边的闹钟准时响起。苏染关了闹钟，轻手轻脚地洗漱好就出了门。
天光微亮，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生疼。
苏染去食堂买了两个肉包，边吃边走，走到教室的时候刚好吃完。
教室空无一人，天昏地暗。她打开灯，教室顿时亮堂起来。
抬头看到教室的钟正好指到六点整。
据说人早上的记忆力最好，苏染打算利用早起的时间来背书。
周围很安静，只能偶尔听到窗外似有若无的风声还有她时不时的翻书声。
六点二十分，班上陆陆续续地来了人。
陆暖刚到教室，就像一阵风一样跑到她身边。她过来的时候，还带着冷风嗖嗖地吹过来。
“你下次别跑这么快，真的挺冷的。”苏染抬头看她。
陆暖好整以暇地打量她良久，又道：“我今天起床你就不见踪影了。说，你为什么突然要早起学习了？”
“这不是高三了，我总不能一直这样不紧不慢吧。”苏染一时心虚。
“不会是为了某个人吧？”陆暖不正经朝她挑眉，不得不说这家伙分外敏感。
“不是。我就是想好好学习了。”苏染顶着一张无害的脸，一本正经。
“行吧。连你都要崛起了，我也不能输。”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行，那看书。”苏染说完就不再理人，垂着头继续背书。
嘉北的冬天零下十几度，刺骨的冷，教室的灯光晃眼，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人昏昏欲睡。
苏染感到眼皮下沉，意识不清。她把手指掐红一小片，才勉强没睡过去。但效果不佳，不一会儿她又感觉脑袋昏昏沉沉。
苏染干脆起来，打算去厕所洗个冷水脸。
中途被陆暖拦住问她：“你去哪？”
“困。我去厕所洗个脸。”
陆暖了然，脸上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苏染来到厕所，打开水龙头，指尖刚碰到水，就打了一个冷颤。
她狠了狠心，捧了一些水，直接扑在脸上，整个人瞬间清醒。
踏进教室的一瞬，督见那个人的身影。
他低着头看书，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握着笔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且修长。
苏染走回座位，看了眼指钟，七点整。
这一天，苏染上课全神贯注，每节课都很认真，连笔记都密密麻麻铺满了书本。
从今天开始，试着离他近一点。
这是她第一次全力以赴，想要做好一件事。
这是她的秘密，没有人知道。
隔天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声一响，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
苏染约好今天陪陆暖去看徐以嘉。彼时放学，放眼望去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苏染和陆暖被人群推着往前走。
倏地，苏染的衣服不知道怎么被后面的人勾住，好不容易费力扯回来，想要裹紧衣服，却摸到口袋空空如也。
“我服了，能不能不要挤了。”陆暖小声抱怨起来。
“陆暖，我钱包忘在教室里了。”苏染有些不好意思。
“啊，那怎么办？”
“你在校门口等我一下。我回去拿。”
苏染一路逆行，直到走到教学楼下，才摆脱喧嚣的人群。
整栋楼都静悄悄的，苏染的脚步声在这时尤为清晰。
快到一班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苏染脚步一滞，万物都安静，她只听到心里小鹿乱撞的声音。
许战还没走。
少年低着头，睫毛浓密纤长，眼睛明亮，唇下痣熠熠生辉。然而他眉心微皱，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意料之外的独处让她猝不及防。
她故作轻松地走进去，好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却不料太紧张生生撞到桌角，连带他的东西也一并摔到地上。
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弯腰去捡，手指一瞬间触碰在一起，两人皆是一愣。
“对不起。”苏染跟他道歉。
许战视线放在她的手上，久久没有回应。
苏染顿感心慌，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故意撞掉你的东西的。”
“没撞疼你吧？”
他说，没撞疼你吧。
不是没关系，也不是别的。而是没撞疼你吧。
苏染低头一看，才发现手指红了一块，有点破皮。许是刚才撞到桌角了，这会有点微微发疼。
“我没什么事。真的。”苏染随即起身，对他笑了笑。
他比她高很多，她还不到他的肩膀，此时两人距离不到十厘米，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渐入鼻息。
“怎么回来了？”他看了一眼苏染，随意地问了一句。
“回来拿个东西。”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
苏染回座位拿了钱包，想到陆暖还在等她，不由地加快脚步。
“等一下。”一道低沉又透着温热的声音叫住了她。
苏染回头，望向许战。
只见他低头在课桌里翻了几下，掏了什么东西出来。
直到一只手递过来，苏染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创可贴。
还是印着海绵宝宝的创可贴，有点可爱。
苏染心下一暖，伸手接过来，轻声说了句谢谢。
苏染走出几步，脑子里却不知怎么浮现出刚刚被她撞掉的画稿，画的是一条项链，项链中间隐约看到有一朵盛放的玫瑰，很漂亮。
“许战。”她回头，声音清透。
“怎么了？”他一双漆黑眼睛望向她，少年意气风发，眼中似有星辰大海。
“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设计师的。”她一字一句，语气很认真，眼神干净真挚。
许战愣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
然而片刻后，苏染听见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神色放松，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
“谢谢。”
苏染没有过多停留。
走到校门口，就远远地看到陆暖朝她招手。
“走吧。”陆暖过来挽她的手臂，她真的很黏人。
“好呀。”苏染应声。
“我们要不要买点水果给徐以嘉？”苏染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用。这狗东西哪配，多喝开水好得快。”陆暖一脸嫌弃，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但我们空手去他家也不太好吧？”
“也是，不过他爸妈都不在家，买点水果给爷爷奶奶好了。真是便宜他了。”
“你怎么对他家了解那么清楚？”苏染诧异。
“初中我就认识这狗男人了，那会我们同桌，他天天和我吵架。但奈何我们家都在一条街上，每天一起回家，一来二去就熟了。”
两人在水果摊买了一些香蕉和草莓，往嘉兴街走去，进入一个小巷子，巷子又黑又长，周围还散发着腐烂的味道，气味难闻。
“这巷子没有灯吗？”苏染第一次来。
“灯都坏好久了。一直没人来修。”
两分钟后，出了巷子，视线亮起来，再走过对面的马路，最后停在一栋别墅前。
陆暖熟门熟路地摸上去，仿佛回的是自己家一样。
爷爷奶奶看到两个小姑娘很开心，赶紧招呼她们进门。
“徐以嘉，我们来了！”
这会徐以嘉正躺在床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陆暖来了。
“还知道给爷带水果，孝顺。”徐以嘉笑得吊儿郎当，没个正行。
陆暖直接过去打他，“呸。水果是给爷爷奶奶的，你要不要脸。”
“不要脸能吃一个香蕉吗？”徐以嘉也没生气，适当妥协。
“不行。不、给、狗、吃。”陆暖一字一顿，偏偏脸上笑得格外灿烂。
“草。陆暖，算你狠。”徐以嘉气得牙痒痒。
眼看两人又要闹，苏染赶紧出来打圆场。
“好了，你们俩。每次见面都要吵，消停会吧。”
“行吧，给你一个面子。”徐以嘉这才注意到苏染也来了。
“那我谢谢你。”苏染笑道。
“徐以嘉，你还不知道吧，我们班来了一个帅哥，还是超级学霸。你以后在班上更加是小透明了。”陆暖笑嘻嘻，还作势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能有我帅？”这么一说，他还挺好奇。
“比你帅多了好吗？你俩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滚。爷的魅力无边好吗？”徐以嘉一把拍掉她的手，一脸不屑。
徐以嘉其实长得挺帅的，不过是痞帅那挂，人也不太正经，爱开玩笑。
也许是因为他开朗的性格，在班上，他的女生缘出奇地好。
两人来来回回拌嘴，苏染这次没再拦着了。
任他们吵个够。
苏染就在一旁看热闹，时不时笑笑。因为陆暖的关系，她也渐渐习惯了徐以嘉的存在。从高一到高三，一路看他们各种互掐，还挺有意思的。
七点半左右，两人从徐以嘉家的别墅出来，打算回宿舍。
两人一路往回走。
“关门的时候，徐以嘉跟你说什么了？”陆暖有些好奇。
“他说让我们早点回去，巷子太黑了，不安全。”
苏染回她。
陆暖闻言僵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开始像平时一样吐槽他：“瞎操心。又不是第一次走了，能有什么事。”
两人原路返回，路过黑巷子的时候听到隐隐的狗叫声，风声鹤唳，有些惊悚的意味。但还好有惊无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别说，还真有点恐怖。”苏染这会心有余悸。
走出巷子，一切如常，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路过水果摊时，看到有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在伞棚底下拎着两袋水果付钱。
彼时少年正好转过身来，俊郎的轮廓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这不是许战吗？”陆暖拍了拍苏染。
苏染眉心一跳。
“走，我们过去打个招呼。”陆暖不管不顾，拉着苏染就过去。
“许战，好巧啊。”
许战闻言抬头，有些不明所以，随即又看到旁边的苏染，也笑着回了一句好巧。
“我们是一个班的，我叫陆暖。”说完，又指了指苏染，“她叫苏染。”
许战视线看过来，苏染一时有些紧张，心跳加快。
“你们出来玩？”许战也没觉得尴尬，懒散地聊起天来。
“出来看个朋友，我们……”陆暖话说到一半，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一个面善的老婆婆从苏染后面走过来，她拄拐杖，走路有些不便，许战见状立马去扶她。
“阿战，你怎么买个水果那么久？”老人的声音跟她人一样温暖又慈祥。
原来她刚刚叫的阿战是许战。
“遇到了同学，聊了几句。”许战弯腰轻声和她解释，语气很温柔，而后又看向两个女生，“这是我外婆。”
“婆婆好。”两个女生立马叫人，老人一听是许战的同学，嘴又甜，非要送她们一袋水果。她们再三推辞，结果老人直接把水果塞到旁边的苏染怀里，苏染一时手足无措。
“拿着吧，不拿她还不开心呢。”许战轻笑一声。
他笑的眉眼弯弯，眼睛快眯成一条线，看起来很像可爱的小狗。
“臭小子。”外婆作势要教训他。
“那谢谢婆婆了。”苏染只好收下。
“我们阿战啊，是个好孩子，你们好好相处。”外婆眉笑眼开，看起来很开心。
“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许战知道外婆这人逮着个人就会聊个没完。
“好。”两个女生都应声说好。
许战一只手拎着水果，另一只手牵着外婆，两个人走的很慢，他时不时弯下腰听她讲话。
看起来，很温暖。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阿战，怎么不买苹果？”
“苹果太硬了，给你买了香蕉。”
“可是我想吃苹果。”
“您都多少岁了，自己还剩几颗牙心里不清楚吗？”
“臭小子。你是不是存心气我。”
“您吃也行，我回去打个电话告诉我妈。”
“别，我不吃了。”
……
他们越走越远，再后面就听不到了。
“他和外婆的感情真好。”身边陆暖感慨出声。
苏染忽然懂得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温暖从何而来了。来源于他的原生家庭，他的父母，他的外婆。
他的家人给了他毫无保留的爱，会亲切地叫他阿战，他也能肆无忌惮和他们开玩笑。
他从小活在阳光下，所以他天生灿烂。
而这些，都是她没有的东西。
阿战。是家人才会叫的称呼。
回到宿舍，苏染洗完澡，打开一个水蓝色的笔记本。
今天，我遇见了一个温柔的人。
——20151031
他原来叫许战。
——20151101
她又写下一句话。
我能叫你阿战吗？
——2015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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