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三中的艺术节欢迎每家派出一位家长前来礼堂收看，各班的学生则坐在自己的教室里通过电视收看现场的转播。越爷爷是肯定会来的，韩妈妈虽然有工作在身，却也承诺会和公司协调，抽出时间来看一看这场由自家儿子担任“后勤部部长”的精彩演出。

        越明宵仍是在上台之前首先调动气氛鼓舞军心：“同学们！最后的关头已经到了！我们只要好好完成今天的演出，就能给我们的艺术节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但是大家都不用紧张，今天坐在台下的都是大家的家长。我深切地相信，不管你们最后演成什么爷爷奶奶样，你们家长都会致以最热烈的掌声的！”

        一众演员又是爆发出善意的笑声。越明宵拍了拍手：“好了，现在大家再检查一下自己的妆容、衣着和道具。把前两次我们彩排成功的经历再在脑海当中过一遍，坚定信心，我们可以！”

        她走下来到徐辰旁边。徐辰正拿着剧本最后再过一次，看到她过来，笑着问：“怎么？导演大人来监工了？”

        “来看看男主角情况还好吗。”

        “放心，我这次感觉好多了！”

        徐辰长这么大，其实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文艺演出，在一些方面表现得也就有些生疏。第二次彩排的时候他忽然忘词，事后懊悔了很久。不过看他现在的心态好像已经调整得差不错，越明宵也安心下来，嘴里仍是调侃他帮他缓解紧张：“说真的，平时看你戴眼镜习惯了，这样忽然看你不戴眼镜，确实觉得比平时帅了点。”

        “真的吗？”徐辰矜持地勾了勾自己两鬓的龙须假发，“我可记住你这句话了，等高中毕业能随便打扮的时候，我就去买一副隐形眼镜回来戴。”

        “那还要，呃，还要五年多呢。万一你到时候长残了呢？据说帅哥的花期很短的。”

        “到时候你也不一定总能看见我。倒是韩谨得小心，你天天对着他，长残的话也是他第一个被你发现。”

        话题的主人公循声而来：“在说什么？”

        徐辰看见韩谨，眼睛一亮，挑拨离间道：“韩谨，明宵说你长大容易长残。”

        越明宵赶紧辩解：“我可没这么说！”

        “没事，”韩谨瞥了一眼越明宵，语气平淡，“反正她也看不出来什么。”

        徐辰听着偷笑，在引火烧身之前悄悄溜走了。越明宵忍不住长长地“嘶”了一声，不满地看着韩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述一些事实。”韩谨挑了挑眉。

        越明宵抿了抿嘴：“行，这艺术节在即，我先不跟你计较。咱们两个秋后算账！”

        韩谨眼里含笑，点了点头：“好啊。”

        现在嘛，天大地大没有这次艺术节大。既然已经为此付出了半个月的时间和精力，这也是越明宵第一次承担导演这样责任重大的职责，自然还是希望它最好能够完美落幕。

        “一定要成功！”

        “好！”

        一圈演员好好打了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舞台。越明宵再次从韩谨的手上接过箫，小心珍重地将它擦拭了一番，紧紧地攥在手里。

        “加油。”韩谨说。

        越明宵也笑着点头回复：“放心吧，肯定没问题。”

        随着报幕员一声“下面请欣赏一年七班带来的节目：音乐剧《孔雀东南飞》”，厚重的幕布缓缓拉开。越明宵长长呼出一口气，将箫送到唇边，吹出婉转悠扬的第一段曲调。

        会成功的。

        会成功的。

        会成功的。

        会……

        越明宵瞪大了眼睛，看着舞台上摇摇欲坠的“东南枝”，紧张得汗从脸颊上滑下来。剧情已经将近了高潮。刘兰芝拒绝了太守公子的示爱，即便身穿他人的嫁衣，心中仍然想的是要与心爱的焦仲卿双宿双飞。

        啊——东南枝啊——如果你现在忽然坏掉了，那我就要去自挂东南枝了！

        越明宵简直要按捺不住心中汹涌澎湃的嘶吼。但紧张归紧张，她也不能直接从舞台上一跃而起去维修，手上吹着的曲调更是不能乱，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

        但是，对于一个无神论的共青团员来说，祈祷显然不可能有任何的用处。

        她眼睁睁地看着东南枝终于一歪断裂开来，只剩下最后一丝勉强连着不至于让它掉在地上。

        而饰演焦仲卿的徐辰，已经准备好了手中的绳子，预备好上吊的地点却没了。他眼神已经肉眼可见的慌乱无措，只能努力放慢脚步，等待一个可能根本不会到来的转机。

        越明宵紧张地舔了舔唇，心中暗暗坚定下来，已经准备好一个箭步冲到徐辰的面前高举箫管充当东南枝了。毕竟无论如何，就算滑稽一点，也得让这场戏按部就班地走到完结。

        就在准备一跃而起时，忽然肩上传来重量，随即便是一声轻声的“别怕”。

        是韩谨。

        越明宵忽然觉得安心下来。她继续吹奏着此时的bgm，看着韩谨慢步走向原本东南枝的位置。他手里抓着一根花枝，看上去好像是从大礼堂中装饰用的假花当中随便抽出来的一根。今天他正巧也穿了一身黑衣黑裤。他就笔直地站到东南枝的位置上，假装自己是一棵树。

        徐辰眼中的激动与感激之情几乎要溢出眼眶，他第一次感到最后这场含泪微笑的戏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徐辰颤抖着步子走向韩谨，将绳索颤抖着缠上韩谨手中的花枝，眼含热泪地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背景里孔雀再次飞过，戏腔的“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又再次响起，一切终于又如同彩排时一样完美落幕。越明宵一下跳起来，挽住两边同为伴奏组的同学的播过一同大步迈向舞台中央，与其他演员一起鞠躬谢幕。

        她的笑容几乎要控制不住，眼光不停地在观众席上扫来扫去。终于看到了高举着摄像机的韩妈妈和不停鼓着掌的爷爷。在台上她不敢太过放肆，只抻长了脖子试图使用眼神表达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

        幕布拉下，一众演员们步履匆匆地下台为下一个节目留出空间。文艺委员白若熙站在后台处不停地给他们鼓着掌，嘴里念叨着“太棒了太棒了”，眼泪珠子一样一颗颗滚落下来，属实是我见犹怜。

        越明宵不由得心想，美女落泪怎么也能哭得这么好看，同时却也觉得眼眶酸涩，忍不住用手背胡乱地抹着眼角渗出的眼泪。

        韩谨走过来，语气疑惑：“你到底哭什么啊？”

        越明宵不禁被他气笑：“拜托！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干了一件多么令人感动的事情啊！”

        “就是！”徐辰也走过来，虽然没有眼含热泪，却也不由得声音颤抖，“天哪，你是不知道，当你拿着那个东南枝走上台的时候，我差点就要跪下喊‘爸爸’了！你就是神！是卡密！是救世主！”

        郝佳佳也冲过来，笑嘻嘻地说：“你要叫爸爸就叫嘛，没人拦着你。喏，我和明宵还在这里，可以给你做个见证呢。”

        徐辰“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本来能说会道的一张嘴，这时候或许是因为刚下了舞台过于激动，最终没能说出个之乎所以来。其他演员也都围过来，连连表达对韩谨临危不乱机智救场行为的赞美与惊叹。

        韩谨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只小声地挨个回复“谢谢”。后台控场的老师赶快招呼他们不要聚集，有什么事情回班再慢慢说哦，省得影响接下来节目的演出。

        回到班级，迎接他们的是其他班级同学的掌声与欢呼。应该是排练过了，在某个同学的带头下，全班同学一起喊道：“你们辛苦了！”

        越明宵刚刚控制住的眼泪又忍不住哗哗流下，郝佳佳赶快掏出纸巾递给她。韩谨拉了拉她的的袖口：“到座位上再哭吧。要不等你缓过劲来，又该为自己在讲台上哭得稀里哗啦感到不好意思了。”

        “我、我哪有哭得、哭得稀里哗啦。”越明宵一面控制不住地打着哭嗝一面和韩谨犟嘴，却还是掩着脸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忍不住哭了一会儿，这才有精力重新将注意力投到电视上仍然在上演的艺术节节目上。

        “啊，太亏了！”越明宵恍然大悟般说，“这咱们每次彩排都没能看上其他班的节目，这回正式表演竟然也没看上！”

        郝佳佳听到，赶快说：“没事，这个明宵你放心。我问过摄影老师了。咱们学校让摄影老师把全程录下来之后刻光碟，最后卖给咱们。到时候咱们都买一份珍藏呗！”

        “嚯，这我可不能买了。”徐辰连连摆了摆手，“这我要是买了，以后我有孩子了，还不得嘲笑她老爸当年在舞台上紧张得双腿打颤吗？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瞧你那点出息！”郝佳佳回怼他，“你可千万得买一份珍藏。你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有像今天这么帅的时候了！”

        越明宵笑着看他俩打嘴仗，笑着插嘴道：“我肯定得买一份。等以后韩谨有孩子了，我就给她看。我跟她说：‘看看你爸，难得上一次舞台，演的竟然是一棵歪脖子树！’”

        韩谨不为所动：“那我也告诉你的孩子：‘你妈妈当初因为我演了一棵歪脖子树感动得大哭了一场。’”

        四个人很快笑成一团，就连韩谨都是眉眼间满含笑意。

        未来究竟会如何呢？其实一切都很难说。但此时此刻的这些孩子们根本想不到往后的人生究竟会如何起伏，他们所在乎的、所了解的，只有眼前这瞬间的喜悦，便已经是十分的满足了。

        更何况，这场艺术节的小小风波，实际上还并没有完全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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