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0章死亡之林

一行人回转驿馆，正是夜尽天明时分，明怀瑾与秦羽两人自去休息，其余人聚集在云中月的经房之内，汇总消息。

        慕容昙道：“明日一早便由我与鬼谷太一前往死亡之林查勘，为免动静太大，引人起疑，仍由老师在此坐镇。”

        云中月颔首道：“嗯，你想得很周全。”

        “明公子。”慕容昙转对明怀璧道，“此一行太过危险，你妹妹怀瑾需留在驿馆中，不可跟来。驿馆人多口杂，老师或有难以顾及之处，你得留下来照顾她。”

        明怀璧道：“我……”

        慕容昙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对众人道：“修补天柱一事至关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于五洲而言，皆是灭顶之灾。”

        君若邪轻描淡写道：“我想你们恐怕还得带上我。”

        明怀璧冷笑道：“别自作多情了。”

        君若邪恍若未闻，微笑对慕容昙道：“一般的山谷丛林中，在秋末之前皆淤积着一股恶浊之气，称为瘴气。更何况如死亡之林这般占地辽阔，地势特殊，遍布蛇虫鼠蚁的险地呢？你们贸然前去，无我在身边，一旦瘴气来袭，如何抵御？又或者说，如若瘴气弥漫整个死亡之林，你们要如何抵达它的尽头，去查看天柱的受损情况呢？”

        这一番话不能算全对，但也不能说他有错。

        太一也乐见君若邪掺和此事，以便于他露出更多马脚，当即道：“好，就由我们三人前往。”

        君若邪似乎已将他的盘算了然于心，淡笑道：“这一行，就请阁下多多关照了。”

        次日一早，慕容昙别了云中月，与太一、君若邪一道出了幽都城，便直往南去，沿溟河而下，去访那黑影口中的死亡之林了。

        三人之中慕容昙的脚程最快，不消半日功夫，便到了林子外围。

        只见山风凛冽，黑云翻墨，林中青雾弥漫，一片惨淡，不像旭日初升的清晨，倒像夕阳西下的黄昏。

        慕容昙心思流转间，太一与君若邪也跟来了。

        见此情景，君若邪道：“果然。”

        各人服下解毒的药丹，正走之间，忽听树林内传来阵阵脚步飒沓之声，十分紧促，似乎正以他们为包围圈，逼仄而来。

        慕容昙心道：“有人？”

        此时，一前一后两道破空之声骤起！

        竟是预伏的围栏陷阱，如鹰击长空，东面与西面同时合围，欲陷他们于绝地。

        风月剑瞬间破虚而出，一剑将疾速飞来的铁栏斩为两爿，余势不歇，将后进的披坚执锐的部众逼退。

        只见玄色衣袍猎猎，一道人影倏忽从天而降，银色长/枪给这黯淡无光的林子添上了一抹奇异的色彩。

        “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越矩了。”

        牧风策的眉宇之间已带上了一抹杀气。

        不待几人回话，他一翻身，已踢起银枪，手腕一振，枪头旋点，直取慕容昙胸腹间神封、幽门两处大穴。

        甫交手，便是全力搏命之招，慕容昙不敢懈怠，快剑缠上枪身，连绵不绝的剑网封住牧风策去路，迫使他将杀意仅止于自己，无暇再针对他处。

        而太一与君若邪这边，正被一名白衣女子率领几十名幽都守备军团团围住，情势可说万分危急。

        那白衣女子双手皆戴着指环，旋身阔步间，一道极细的透明弦丝自她指环中激射而出。

        只见太一手持狼毫笔，于半空中疾速挥洒，墨迹酣畅淋漓，似结成一片无形的屏障，弦丝一接触到墨迹，便自动缩了回去。

        只是他一面要应付女子，一面还要提防围攻上来的幽都守备军，几个照面下来，已感觉有些吃力。

        那女子见久久取不下太一，将攻势转向君若邪，五指在空中一握，铮然一声，弦响，杀风遽然便至。

        君若邪惊呼一声，慕容昙瞬间转头，风月剑回削，十根弦丝如长发绕指，卷上刃身，却被森寒的剑气生生割断！

        “你——”

        牧风策被彻底激怒，掌起枪落，凌厉攻势带起一阵扑面黄沙，横扫在场众人。

        慕容昙看出他对那名女子颇为在意，便在她踉跄后退的当口，抓紧时机，呼啸的剑气散成道道苍蓝色的残影，牧风策也把心一横，枪尖直向君若邪咽喉而去。

        慕容昙救之不及，干脆催动剑诀，纵横交错的剑光团团罩住那女子周身，无形的气旋侵蚀着她的衣饰，撕割成条条碎片，仿佛下一瞬毁灭的，便是她的躯体。

        此时此刻，再无人有任何动作，空气凝滞如灌了铅。

        银色寒芒距离君若邪的咽喉不过半寸之遥，两者虽未实际接触，但那股迫人的杀意，让君若邪的精神也忍不住为之一振，体内血液翻腾。

        牧风策控制不住情绪，急声喊道：“雪屏！”

        “皇兄……”那女子回应的声音稍弱。

        原来她便是牧雪屏，幽都鬼后的女儿，太子牧风策唯一的小妹。

        慕容昙站定身形，右手并作剑指，指尖凝聚着一点流光，斜斜指向被铺天盖地的剑阵罩身的牧雪屏。

        太一与其余守备军也收起了攻势。

        双方俨然作对峙之势。

        随即，慕容昙道：“风策太子，当年梵海一战，你我也算旧识，如今我们并无恶意，何必一见面便要下此狠手，置人于死地呢？”

        牧风策冷峻的面容毫无变化，道：“梵海一战的胜负，我期待很久了，但今日我来，却不是与你比武的！并无恶意？你们闯我幽都禁地，便该死！”

        话落，枪尖已抵上君若邪颈间的皮肉。

        慕容昙寒声道：“太子，我的人在你手上，你欲取他性命，我也无法。但莫忘了，你妹妹的性命也只在我反掌之间，你非要意气行事，是想拿她的性命来为你的肆意妄为付出代价吗？”

        此话一出，牧风策不禁看向一旁的牧雪屏，见她被剑阵困锁，手上一松，枪头便滑离了君若邪的咽喉。

        慕容昙见状，也不禁暗松了口气。

        “若我们一定要进这林子，只能刀剑相向，毫无转圜的余地么？”

        牧风策皱眉道：“这座死亡之林的背后，乃我幽都宰执重臣的居处，他个性狷介，不喜与人群居，喜独处，且多年前受过重伤，一身高深武学尽皆散去，幽都人人知晓。因此，若非心怀不轨、意图刺杀的阴谋者，他人从不踏入死亡之林半步！你们今日擅闯，究竟意欲何为？说！”

        慕容昙与太一对视一眼，皆不作声。

        思量须臾，太一开口道：“我们并非想要刺杀楼相的阴谋者，而是意图拜见，希望太子帮忙引荐。”

        牧风策纳闷道：“你认识楼相？”

        太一笑道：“实不相瞒，春醪酒客楼孤筹，乃在下同出一门的师叔，此次难得来到幽都，若不拜见，岂非太失礼了吗？”

        牧风策道：“再过一段时间便是我母后的千秋节，届时你自然便能见到。”

        慕容昙道：“此事不劳太子费心，若不愿引荐，便放我们入林。”

        牧风策直接道：“不可能！”

        漫天的苍蓝色剑光在牧雪屏周身飞速旋转，她见慕容昙的注意力正被皇兄吸引，不在自己身上，便动了心思，刚有所动作，倏然一道剑光破阵而出，剑尖竟直逼她眼瞳！

        牧雪屏登时感受到一阵浸骨的寒意，身子僵硬。

        “别动！”慕容昙自然了解她干了什么，耐着性子解释，“你解不开我的剑阵，再轻举妄动，只会枉送你的性命。”

        牧风策目睹妹妹被人挟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持偌久，也是无法，只得道：“好！我可以帮你们传话给楼相，至于要不要见你们，那是楼相的事，但我有一个条件！”

        太一道：“但说无妨。”

        “慕容昙，当年梵海一战，我输给你，那是我当时年少轻狂，以为你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足为惧。如今你我再见，正好再比试一场！我要在世人面前赢回曾失去的荣耀！只不过……这一战，你敢应吗？！”牧风策掌一翻，长/枪挽了个漂亮的枪花，重重击向地面。

        慕容昙道：“我若胜了，你便不再阻挠我们进入死亡之林？”

        “是！”牧风策决然道，“所以，用你的剑说话吧。三日之后，我们演武场上见！”

        慕容昙颔首道：“可以。”

        话音落，牧风策的枪背已点在君若邪身后，将他推了出去。

        慕容昙剑指一转，风月剑凛然回鞘！

        她一手解除剑阵，另手甩动佛珠，卷住君若邪左臂，腕上用力，已将他拉回身后。

        “走吧，我们回去。”

        三人回转城内驿馆，慕容昙将所遇情形一一告知，末了对云中月道：“这位风策太子当年曾到中洲游历，在修罗梵海与我有一面之缘，那场比武的胜负，确是因他轻敌所致……我还记得，他当时连兵器都没化，便败在了我的剑下。”

        云中月叹道：“他既对此战耿耿于怀，想必这些年来一直潜心修炼，于武学上大有精进。”

        慕容昙道：“他有精进，难道我便在退步么？”

        云中月道：“此战你有几成把握？”

        “不好说。”慕容昙回想与他交战情形，“我压不住他，他也奈何不了我。不过以他现今身手，不与前辈相较，只说同辈，已是巅峰中的佼佼者了。”

        云中月见她话说得极自然，丝毫没有夸奖旗鼓相当的对手就是自夸的觉悟，不由得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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