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仇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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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龙二人将我押送至此,便立即束手告辞,单撇下一个我孤零零站在洞穴之中。肖天弃起先像是根本没瞧见我这个人,躬身将桌椅简单打扫过后,才抬头对着我歉然一笑:“不比以前了,屋子里实在没法见人,还望姑娘见谅啦。”
我心里暗暗吃惊,他这人不说话是仙风道骨,一说起话来却十分亲切。但是眼下形势并不见得转佳,我只得揣起十二分小心,假模假样地客套:“肖帮主何必说这话?你这样的身份接见我这么个无名小辈,我只有脸上添光的份儿,哪还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肖天弃脸上不见骄矜,只是微微一笑:“姑娘这话折煞了。姑娘这一身的富贵气派,如何把我这么个落魄帮主放在眼里?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罢。我生平最厌一句话啰里啰嗦说不明白,姑娘应当与我一样,是个十足的爽利性子罢?”
我暗暗思忖,甭管怎么样,既然落在人家手里,好赖话还是得仔细分辨,索性随了他的意思,大大方方点了点头:“正是。”
“姑娘嘴上说是,其实心里头多少恨我。面对着我这么个干枯猥琐的老头子,姑娘想必又恨又埋怨,觉着我最好乖乖识相,早点儿自己掘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算了,省得万般碍姑娘的眼,是也不是?”
“倒不至于,”我稍一犹豫,还是照实说了,“你看着一点儿也不像老头子。若不是我一早知道,我以为你至多不过三十岁。老实说,如果你接下来不打算害我的性命,我倒是挺情愿和你这么面对面地说话。”
肖天弃叹息道:“姑娘果真敞亮,倒是我小人之心了。”叹惋过后又不胜郁卒地望向我,不解道:“只是姑娘怎么会觉着我会对姑娘下毒手,难道我脸上写着嗜杀两个字,方叫姑娘一见到我就立生此等念头?”
我心道是没写到脸上,但是写到你过往的事迹里去了,单我听说的便足够骇人听闻。只凭这些血债,我就不可能相信他果如面上一般遗风逸尘。
肖天弃眉间淡淡一道竖纹,却全然不显老态,只在他清逸的气质中糅杂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郁,他观我脸色,便知晓我心中不信,喟然一叹,幽幽道:“姑娘心防甚重,全怪我那几个弟兄做事不周全,粗手粗脚把姑娘掠到这儿来。姑娘心里头惊惧不定,必然对我的话将信将疑。不如这样,姑娘有什么疑问只管问,我定无半句虚言。”
我一皱眉,狐疑地盯住他俊秀的面庞,但是如今小命握在人家掌心,也不得不依,想了一想,还是老实发问:“方才那人说,你要的药材他找到了,是怎么个意思?是在说我?你要拿我治病么?”
他浅浅一叹,柔声道:“老三么,说话一向顾头不顾尾。我的确身患顽疾,急需一味药材进补。只是这药材并非姑娘本身,而是姑娘身上的鲜血。”
肖天弃的话一丁点儿都没有安慰到我,话本子果真所言非虚,凡是大魔头必定有些变态的嗜好,不是生饮鲜血就是活啖人肉。不知眼前这位是喜欢放血直接喝,还是煮开了撇撇沫儿再喝。我光是想想就脖颈子生疼,肖天弃看我脸色巨变,也是一怔,待到反应过来才不住微笑,干脆翻开手掌,让我去分辨其上的微妙不同。
他的手自然也是很漂亮的,虎口覆着一层均匀的薄茧,看得出是专精掌上功夫,乍一看并无不妥,细细看去,才惊觉他双掌各汪着一团异彩,左掌赤红,右掌微蓝,显得妖艳非常。我看得怔怔,下意识伸指欲戳,他便含笑收回双掌,低声道:“姑娘大概晓得,我同修火寒双掌,实际不过是将阴阳两股真气蕴在双掌经络之中。倘若遇敌,便将两股真气同时灌注在那人体内,片刻之内,必定经脉尽断,立时身亡。”
我点点头,他这掌法纵然在江湖上颇具威名,但是遇到了我爹亲创的惊涛掌也得退居二流,因此这话中玄妙倒也不难听懂,只有一事不明,便坦然发问:“阴阳两气混居天地,向来泾渭分明,你如何能叫这两股真气同居一体,却可分开驱使?”
肖天弃道:“阳至胜则转阴,阴至胜则转阳,阴阳本无分别,同居一体并不困难。另外我自幼经脉有别于常人,故而才可修炼这套掌法。”他话尽于此,余下自然不好追问,我便点点头,细听他接下来的解释:
“只是前几年我年岁见长,对真气的驾驭不比从前,因此阴阳失调,引发经年旧疾。近来阳气反噬,已将我折磨得痛苦不堪,我的兄弟们看在眼里,这才贸然劫掠姑娘至此,希望借姑娘身上的阴柔之血作药引,助我调伏真气。此外姑娘不必担忧,真气发作不过十天一次,姑娘助我解了此次燃眉之急,我自然将姑娘放回家去,绝无食言。”
我心里暗出一口气,他体内阳气失衡,急需女体阴血压制。我此回倒霉不过因为我是个女儿身,看他言之凿凿,不像假话,再一想他双掌异色,的确是红色炽盛,蓝色虚微,似也侧面印证他话中真实性。只是这时候我也顾不得质疑,连忙翻开衣袖,把手腕递到他眼前:“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取吧。一会儿天黑了,林子里阴森森的,我可不敢一个人走回去!”
肖天弃稍稍一怔,礼貌地侧过眼去,微笑道:“姑娘莫急,需要等到酉时,天地阴阳调换,我才好调动真气疗养旧伤。”见我脸上惴惴不安,他便柔和了神色,轻声道:“天黑了也不要紧,我亲自将姑娘送出林子去,绝不叫其他人再惊扰了你,好不好呢?”
我能怎么办?
我敢说一个不字?
我只得乖乖说好,看他微微一笑,然后便闭眼打坐,似乎打定主意我绝不敢趁机逃跑。我缩在石头板凳上,蜷缩着搂住自己的双膝,把脸深深地埋下去,竭力睁大两只眼睛,深恐不争气的眼泪再度不管不顾地横流。
我很害怕。
肖天弃是什么人?奸猾邪佞,血腥残暴,我绝不信这些纯是外人杜撰。他嘴里的话又有几分能听?他说他是年龄大了真气失衡才遭反噬,可我清楚得很,一个月前他身受苏梦枕重创,所谓黄昏细雨红袖刀,苏梦枕刀气凄寒,他必是竭尽全力,运足阳气相抵才保住一条性命。可他宁肯承认自己老迈不堪,也绝口不提他惨败在一个后辈手中。我哪里敢信他的养病之词?哪里敢寄希望于他真的会把我平安无恙地送出此地?
想必这条命今日是要撂在此地了。也没有什么,我年轻莽撞,活该有这么个下场,只是舍不得家里人,爹娘半辈子只得我一个女儿,眼珠子似的疼了这么多年,就这么一样疏忽,没教会我什么叫乖顺听话,今日妄送一条性命于此,却也是我的不孝,只得是来生再报了
心里头这么胡思乱想,眼前忽然又显出一张脸,正是那个该死的白展堂。我心想我生前见的最后一个熟人居然是他,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我不愿意”,就又气得我五脏冒火。哼,若有来生,我定然要出尽这口恶气,保管揍得他哭爹喊娘,冲我磕足一百八十个响头,才算罢休。
我心里这么想着,不由苦中作乐地一笑,低声叹了口气:“要是有下辈子,不要做贼了。”
一定不要做贼。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最好父母双全,可以承欢膝下。将来成人了要么挣个功名光宗耀祖,要么老老实实凭本事挣钱,挺直腰杆子做人。也许那时候他就肯我帮忙,我们还能像这辈子一样,做一对意气相投,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我其实很喜欢他这么个朋友。只是没有缘分罢了。
暮色笼罩四野,满洞清寒。
深秋时分天黑得早,肖天弃一直安安静静地打坐养息,期间焦龙过来送了一碗饭,是粗糙的麦饭,一闻就知道难吃得要死。只是我也不晓得这算不算我的最后一顿饭,只得愁眉苦脸地吃了。吃完后肖天弃便睁开眼睛,温和地向我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悬在我的腕上,体贴地向我示意:“恐怕会有些痛,姑娘忍一忍先?”
我咬住下唇,沉重地点了点头,刚把袖子颤颤巍巍地捋起来,冷不丁听见洞口一声响,是仿佛春风拂面一般的畅怀笑声:“哎唷,我来得不巧,冲撞帮主款待贵客了!”
我握着手腕,几乎潸然泪下:不,您来得再巧不过了!
肖天弃动作稍止,脸色一时间明晦不定,向洞外抬去一眼:“的确不巧。我分身乏术,无法同时招待两位贵客,还请尊驾稍挪,改日来访,也叫我提前有个预备。”
他语气渐趋冷肃,显见这不速之客已引起他的戒心。我便偷偷看了一眼洞外,天色已晚,只能看清似乎是个身姿瘦长的男人,声音清润,略带些轻狂的戏谑:“若叫你有预备,我如何乘人之危?肖帮主,老不见您出来活动,近来您老人家可好么?”
肖天弃眉角一抖,已悄无声息将匕首纳回袖中,望住那人飘忽身影,眼睛里精光微闪,面上却悠然一笑:“不比当年啦。年青人,你瞧着好生熟悉,过来让我瞧个仔细,省得一会儿喊打喊杀起来,倒不小心伤了自己人。”
夜风微拂,卷进来阵阵草木清香。那年青人嘻嘻笑道:“别介,您老就别想着诱我进去了,我倒也没有那个只身饲虎的勇气。我同您八辈子没来往,纯是因为被人托付了一句话,这才巴巴地赶来见你。肖帮主,您就先容我问了吧:自然观自在洞自如老人,您可还记得?”
我眉心一跳,这江湖上谁人不知自在老人惊才绝伦,唯独挑拣徒弟的眼光实在不成,捡了个白眼狼做关门弟子,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那个白眼狼却好运亨通,一口气挣出了地魁帮那么大个儿基业。这白眼狼不是旁人,正是我眼前这个仙气飘飘的绝美青年。我本以为提及旧事他会生恼,谁料他语气十分轻松,随口便道:“记得的。数年以来,家师音容宛在。”
年青人听完发了声笑,继续道:“肖帮主记性好极了,那么在下便有疑问了,自如老人从无恶名,待自己的关门弟子也是尽心尽力,肖帮主多年前残杀尊师满门,可是别有隐情?”
这个问题问得真是十分尖刻,我连忙侧耳去听,见肖天弃垂首思索片刻,方才从容以对:“没有隐情。他教我的东西十分有限,等到我全都学会了,自然也就没有留他的必要了。”
我浑身一震,但看他眉目轻松,语调随性,便知这必定就是实情,他的确只因师父所授已尽,便毫不留情对师门施下毒手。正为这人的凉薄天性而悚然时,那年青人岿然长叹,低声自语:“不错,我原也不信你受了什么冤屈既然没什么误会要解,这一趟我也没有白来。那么肖帮主,请恕晚辈无礼,咱们这就动手吧!”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加强,正是对准了一早就默默提防的肖天弃,我赶忙往角落缩了缩,生怕受到波及。肖天弃等的也不过是这句话,当即微微一笑,提气起身,不料顷刻间忽然脸色大变,猛地抬头,眼中惊怒交加:“你竟敢——”
年青人爽朗大笑,十分悠闲地道:“不然呢?面对你这等老阴比,我能不先使点儿手段?我说肖老帮主,您就别忙活了,这毒是我亲手调配的,名叫阴阳无惧无欢散,专克你体内双股真气,你现在越是运功抵抗越是催发毒性,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呃”
我万万想不到,今天居然倒霉至此。肖天弃武功高强,一般毒物无法近身,想必那年青人堵在洞口一通废话,就是为了放出那味毒气,悄无声息化入他体内。可惜了洞里还窝着一个无辜的我,那毒气一视同仁,自然也钻进了我的体内。一时间我只觉头重脚轻,不由自主呻/吟出声,缓缓倒下,恰好一头磕在肖天弃脚下。他不知作何猜想,竟然一把把我抓起,口中低喝一声,一手把我夹在肋下,一手化作凄厉掌风,向洞口之人当胸袭去。
那年青人有备而来,肖天弃在京师横行数十年,没一个人敢轻易小瞧了他,见他去势如电,当即精神一振,不闪不避,同时发掌相迎。然而肖天弃无愧阴毒之名,他这一掌为虚,将我摆在前头作筏子才是真,见敌不退反上,当即低声咆哮,身形一展,将我结结实实横扫出去。我只觉劲风袭面,肩上一道巨力擦拂而过,化进我鬓边散发中,万千柔丝凝着一团千钧之力,狂风暴雨一般尽数迸涌而出,招招喷向那进犯者的胸腹要害。
他只身来犯,足见胆色过人,绝无半点退缩之意,见肖天弃以我为盾,丝毫不露破绽,反手抬起一掌,掌中真气催发,正打在我肩上,出手固然不重,目的在于将我掀翻在地以脱桎梏,然而肖天弃对战经验之丰,举世难逢敌手,当机立断,抬手将那真气接下,却不化解,反而再度出掌,只觉磅礴蓝光宛如钱塘怒潮,在空中发出激昂风声,穿透我的身体,向着那人层层逼攻。
此时我虽然身体僵直麻木,但仍感觉得出我们三人不过咫尺之距,肖天弃掌力脱手,眨眼便将我整个人挟裹其中,仿佛一件巨大的暗器疾射而出。那年青人不防有此一招,仓促间施展身法,想要躲避,却在目光触及我面容时忽的一怔,当即折返回来,鹤行鱼游,将我兜进他的羽翼之中,与此同时,我身上凝而不散的一股阴寒之气终于爆裂而来,只听一声奇响,那年青人闷哼出声,唇边一缕鲜血已汩汩流出,滴落在我脸颊周旁。
两人交手,间不容发,那年青人既然将我接下,已失先机,肖天弃绝无可能错过这样一隙,汹涌攻势连绵不绝,那人只得反手将我推开,滚落在一旁草地之中,再次抖擞精神,与肖天弃缠斗起来。
我被这一送摔得眼冒金星,仰面倒在地上好一阵儿,才慢慢将凝滞的一口真气逼转周身,那什么无惧无欢散毒性甚猛,我如今不止四肢僵硬,口舌亦麻木不堪。饶是如此,我仍旧竭力转动眼珠,去看不远处的凶险场景,心头不由掀起惊涛巨浪,不只是为他二人高强的武功,更是因为那年青人在将我抛出的同时,在我耳边低声轻语:“咬破舌尖,真气运转三个周天,可解此毒。”
我连忙照做,一边目不转睛盯住场内形势,一边在心底暗暗回想,那年青人情急之下,语调稍有不同,不知为何令我很是熟悉。直到那年青人酣战许久,逐渐目露凶光,仿佛惊天霹雳斩开铅灰色的暮云,我才猛地醒悟,疾呼出声。
“荣姐!”
我心中大震,所幸口舌麻痹,不过是哼唧了一声,并未招得两人着意。我一时满腹疑云,脑中不由地接连涌现无数问题:袁荣为何在此?她为什么这样打扮?她受了谁的嘱托要来收取肖天弃的性命?她为什么会有如此高的武功?然而凡此种种,不过在心头翻涌瞬息,立即就被担忧之情所取代,袁荣方才硬接肖天弃一掌,全是为我,一时间我全然忘了前一段对她的不满,提心吊胆看向战局。
肖天弃重伤未愈,兼之年老中毒,此次哪怕他拼尽全力也难逃落败身亡的厄运,然而袁荣却也在交手之初便遭重击,再加上她毕竟年轻,不敌肖天弃之阴狠毒辣,短短几番交手,已屡遭新创,她大致脸上做了易容,瞧不出脸色异变,但观她步伐凝重,呼吸渐促,便知道她眼下必也十分难捱,一时间这场生死之争结局叵测,竟不知该是如何发展。
天色已然大黑,唯有洞口悬的一盏明灯摇摇欲灭,照亮方寸之地。我眼神不错,足以看清他二人争斗,只见袁荣一袭皂袍矫若游龙,手中银光乍现,却非她赖以成名的峨嵋刺,而是一柄宝光森寒的短刀。肖天弃也以肉掌应敌,但他掌上真气绵延不迭,比真刀真枪难对付不止十倍。一时间刀光掌风齐齐交汇,袁荣忙着抵抗飘忽如鬼魅的掌力,不料肖天弃微微一笑,忽有一簇细碎光芒从他怀中暴起,直射袁荣门面,她一惊之下无力回刀,刚要咬牙勉强侧身躲避,耳边听得叮啷一声脆响,她面上微感寒风一烁,那簇银芒已擦耳而过。
肖天弃再料不到这样一出,不免失神回眸。我当然更不能料到,不过是见势危急,我手脚稍有知觉,胡乱从腰上系着的捕快带上拔了个东西掷出去,碰巧就击飞了肖天弃精心布置的暗器。那东西击偏之后似乎正好钉在了树冠之上,发出尖厉的哨音,正是袁荣此前赠给我的那只银哨,此刻哨音高亢入云,在林中回荡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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