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你回来

还没到皇帝所在的正阳宫，云曦就撞上也是匆匆而来的皇后和二公主云瑶。

        云瑶穿着一袭粉绿起针合锦花软缎宫裙，一头青丝绾成了飞天髻，耳上戴着攒丝图章石玦。

        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织丝马来玉指甲扣，腰间系着海水绿留宿网绦，轻挂着绣双喜纹杭缎香囊，脚踩一双绣玉兰花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底靴，远远看去，便是聘婷婀娜之姿。

        对于云瑶，云曦谈不上亲近，但也称不上厌恶，两人虽是同胞姐妹，却素来没多大交流。

        昨天质问皇后为什么不让云瑶和亲，也只是一时气愤下不甘的宣泄。

        此时云瑶扶着皇后一侧手臂，看起来正在轻声宽慰皇后。

        云曦刚打算行礼，皇后就气冲冲过来再次扇了她一巴掌，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昨天还没消下去的印子上。

        不消片刻，云曦的左半边脸就高高肿了起来。

        “云曦！你还不死心？竟然怂恿你皇弟去为你求情，看到他被罚，你满意了吗？”

        听到云英韶因为求皇帝收回和亲圣旨而被罚时，皇后又气又急，云曦果然是生来克她的。

        想来解释什么皇后都不会信，云曦也懒得说再多，自己此时前来，也只是想求父皇网开一面，能让御医去看看云英韶的伤。

        一旁的云瑶既不拱火，也没有拦着皇后。对她来讲，云曦和其他妃嫔的子女没什么不同，不值得自己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要是韶儿有什么不测……哼！”说完，皇后就在云瑶的搀扶下，撂下云曦走了。

        “殿下……明明不是您……”双瑥双琬替云曦不平，明明是亲生母女，可皇后从来没相信过公主，连淑贵妃都知道做下表面工作，每次回宫都对公主关怀备至。

        “好了，在宫里要谨言慎行。我们也走吧。”

        云曦打断道，知道她俩是心疼自己，可从小到大不受疼爱，也该习惯了。

        正阳宫是皇帝处理政务，觐见朝臣所在，处于大云皇宫的中轴线上。在明媚的阳光下，那金黄色的琉璃瓦如浮动的龙鳞，显得格外庄重辉煌。

        “奴才给皇后娘娘，二公主，大公主请安。”

        宫外守着的内侍们纷纷给云曦三人见礼。

        在宫外等了片刻，御前侍奉的大总管盛向就出来引皇后母女三人进去。

        皇帝正坐在御桌后批改奏章，面色肃然，见自己的皇后和女儿进来也未抬头多看一眼。

        等三人依次行完礼，才慢悠悠问：“怎么？打了云英韶，你们三个来找朕兴师问罪？”

        “陛下您说笑了，都是韶儿那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您罚得对！”皇后笑着走到皇帝身后，给他按摩着肩膀。

        皇帝往后仰靠在椅子上，好好享受着皇后的讨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扬扬下巴问：“你俩呢？”

        “父皇——，五弟不是有意惹您生气的，他还小，您就别生气了，担心气坏了身子。”

        云瑶对着皇帝自然地撒着娇，逗得皇帝喜笑颜开：

        “你俩不是一样大嘛，你就那么懂事。再看看他，也该知事了，还怎么莽撞，有失体统！”

        看皇帝没有松口的意思，云瑶和皇后交换着眼神，正打算再想想其他办法，就注意到——

        一旁从进来就充当透明人的云曦抚着裙摆，缓缓跪了下去，身子前倾，额头触着地板。

        “云曦，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也是来求朕收回和亲圣旨的吗？”

        说到后面，皇帝隐隐有又要发怒的迹象。

        “父皇，女儿心甘情愿为大云国，为百姓，为陛下去和亲，就算身死也不会后悔。”

        “只是想在出嫁前，多陪陪皇弟，可能曦儿这一去，就再也不见了。”

        即使跪在地上，云曦的声音也清晰的传到殿内三个人的耳朵里，平静而决绝。

        看着下面那个纤细的身影，皇帝突然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就算再不疼爱，也是有血脉之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每年大祭祖上，眼神孺慕地望着自己的小丫头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是……

        不再会殷殷期盼自己这个父皇对她的疼爱了。

        “曦儿，起来吧。”

        “求父皇成全曦儿，这是我在大云最后的愿望了。”云曦依然伏在地上，想等皇帝的一句松口。

        沉默片刻，皇帝起身绕过御桌，弯腰来扶云曦起来。

        “待会你带御医去看你皇弟吧。现在可以起来了吧？”

        顺着皇帝的力道站起来，云曦已经迫不及待想去找御医了。

        “谢父皇。女儿担心皇弟的伤口感染，就先告退了。”

        “去吧。”顺便让云瑶也一起出去了，殿内只剩帝后两人。

        “以后对云曦好点吧，公主嫁妆按最高规格来，我们俩对不起她。”

        皇后面上受宠若惊的应是，心里却在冷笑，对不起也不见你收回圣旨，舍得让你的宝贝三公主云嫱和亲。

        云曦全然不知帝后的这番机锋，也没有兴趣知道，现在只一心关注云英韶的伤要不要紧。

        等御医检查完说只是皮肉伤，床上静养几天就好，云曦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想来也是，毕竟是皇后嫡子，很大可能是未来之主，下面的奴才又怎么敢真打重呢。

        等御医给云英韶擦完药，云曦进去云英韶的寝殿，看他垂头丧气的趴在床上，像一条被主人责骂的长毛犬，惹得云曦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头。

        “阿姐，对不起！韶儿没用，反而要你为我操心了。”云英韶简直没脸见自己的阿姐，可又怕能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

        “没关系的，韶儿，其实阿姐很开心，能有人这么在乎我，尤其这个人是我的阿弟呀。”

        “阿姐……我舍不得你。”云英韶仰头看坐在床边的云曦，还是那么美，那么温柔，一如小时候给自己擦眼泪的样子。

        “我们总会分开的，只是早了点，远了点，但我们的心还是在一起的。阿姐会时时刻刻念着我的阿韶，阿韶会吗？”

        “我会的阿姐！你等我，我一定会把你从大萧国风风光光的接回来！”

        这是接到和亲圣旨以来，云曦第一次由衷的从心底笑了出来，虽然觉得这并不可能，但“接回来”这三个字，是自己能勇敢走下去的底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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