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瞿铮远:我不会再让你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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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玻璃窗上映出两道身影,瞿铮远的脊梁骨自然弯曲着陷进沙发里。
他静默了好一会,发现不知从何说起,总不能问,你是不是准备出去杀人吧?
倒是谢衍率先打破沉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今晚才会坚持留下来?”
瞿铮远将他的手腕拉近怀里揉了揉:“我怕你做傻事,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你可以跟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没有用的……”谢衍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我很清楚我自己要做什么,那不是傻事,那是还两条人命一个公道。你可以阻止我,但你阻止不了我。”
瞿铮远愣住了。
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有这么大的转变,走投无路时,才会冒出那些偏激的想法。
恶人留下罪孽然后逍遥法外,可温顺良善的人就活该被折磨一生吗?
这是一件极其矛盾的事情。
瞿铮远能理解谢衍的苦衷,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放任谢衍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虽然以谢衍多年的办案经验和智商,要一个人消失并不难,但他并不觉得以谢衍的性子,真的能昧着良心度过这漫长的人生。
与其说是畏惧谢衍去伤害别人,倒不如说是畏惧在伤害过后要承担的法律责任。
他害怕的不是谢衍今晚从这道门里走出去,而是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你对我很失望吧……”谢衍问出这个问题时,并不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可瞿铮远长久的沉默已经代替语言回答他了,于是他更加妄自菲薄,“我之前说过的,我很差劲,也根本不值得你付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他以为瞿铮远会训斥他一顿,又或者继续沉默下去,但结果总是出乎意料。
瞿铮远转过身,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一个人熬得很辛苦吧。”
谢衍感觉鼻尖一涩。
斥责可以让一个人短暂地倾倒出一些秘密,而认同可以走进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听见发自内心的呐喊。
“没有人能帮我,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了,但是根本没有用……”
哭声将瞿铮远的心脏揪成一团:“你一直觉得是陶冶故意伤害你姐姐的对吗?”
谢衍哽咽着点头。
“别哭。”瞿铮远像以前一样,替他擦干净眼泪,“我相信你。”
人在被责备和训斥的时候往往不会怎么样,反倒是获得温柔的安慰时,泪水会更加汹涌,谢衍哭得眼眶通红,把脸埋进瞿铮远的肩窝里。
很短的时间里,瞿铮远就感觉肩膀的位置湿透了,这种感觉倒是让他觉得和谢衍又亲近了几分。
强势冷硬都是给外人看的,只有柔软的部分才会留给亲近的人。
谢衍一下哭得太凶,以至于开始抽噎起来:“你之前不是也觉得我姐心理有问题吗?”
“那时候我没想太多。”瞿铮远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后来我想通了,你所站的角度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就像去年那次猥亵事件,所有人都数落我的时候,你还愿意相信我不是吗?”
谢衍确定得到了认同,才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姐在出事之前真的是很健康的。”
谢蔓是对瞿平生失望过,也对婚姻失望过,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对新生命的期待。
之前检查身体的时候医生也说过,她的子宫壁薄,受孕几率本就不高,自我调节一段时间后,她欣然地接受了宝宝的存在。
这大概是大多数女性的某种本能,当知道有小生命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一切都变得小心翼翼。
谢衍也没有将对瞿平生的怨念转嫁无辜的小宝宝身上,和谢蔓一样满怀期待地盼着他出生。
高三只剩下一半,该学的课程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谢衍选择每天来回照顾姐姐。
谢蔓运气好,妊娠反应不明显,在警方处理完陶冶的事情后,她的工作,生活逐渐恢复正轨,还买了很多玩具和婴儿用品囤在家里。
意外到来的那天,一切都像往常一样。
谢蔓吃过午饭,提着一堆设计稿和样衣说要去见客户谈生意,谢衍也没想太多,叮嘱她早点回家,天气不好,可能要下雨,谢蔓答应得好好的,可是到了傍晚都没回家。
大雨滂沱,谢衍担心她被雨淋湿感冒,不停地打电话过去想给她送伞,刚开始没人接,后来终于有人接的时候,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她是你什么人?”对方问。
“我姐姐。”
“你来东区医院一趟吧,她不行了。”
身边唯一的亲人突然离世,那滋味用天崩地裂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谢衍当时的大脑完全是空的,愣了好一会才冲进雨幕,他忘记换鞋,忘记拿钥匙,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钻进出租车的。
窗外的风雨呼啸而过,他的内心被恐惧填满,他恨不得能瞬移到医院,可真到了地方,又不敢踏进急诊室的大门。
听人说,谢蔓走得很不安详,被抬上救护车之前瞳孔是瞪圆的,面目狰狞,很吓人。
谢衍没能见上她最后一眼,只看见腹部位置有一团骇人的鲜红,素色的长裙已被夺目的红色浸染。
他大脑缺氧,晕血症发作,就这样栽倒在谢蔓的床边。
瞿铮远越听越觉得心慌,他都无法想象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要如何独自面对亲人的离去,孤寂的夜晚,承受多少思念的凌迟。
谢衍以为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后来匪夷所思的一切却告诉他,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人祸。
在知道谢蔓是在陶冶的公司被捅伤之后,谢衍就觉得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于是立刻报了警。
陶冶和他的证人向警方陈述了当时的情况,说因为发生一些口角,谢蔓发疯一样地抓起水果刀伤人,陶冶手臂多处被划伤,在防卫时不小心刺中谢蔓腹部。
谢衍知道陶冶这人不简单,申请调查监控,神奇的是,陶冶办公室门口的一处监控被拆掉了。
陶冶说那台监控坏了,很久之前就拆了,而谢衍分明看见安装监控的位置和周围的墙壁有着很明显的色差,那显然不是“很久之前就拆掉了”的痕迹。
证据的消失让这个案子变得更加可疑,可警方不知道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办案理念还是真的由多年的从业经验判断这就是一起普普通通的民事纠纷案件,建议陶冶和谢衍私下进行协商解决。
唯一能替人说公道话的执法部门竟然作出如此草率的评判,谢衍当时真的感觉天都要塌了。
一方有权有势,有人证物证还有伤口在身,一方是孤立无援只有一腔热血的小少年,满肚子的委屈无处诉说。
陶冶一口咬死谢蔓先动手,谢衍只得去找其他证据。
他翻出陶冶之前放在谢蔓包里的追踪器,还有一些聊天记录,想证明是陶冶先引诱谢蔓过去,可这些东西只有当事人清楚是怎么回事,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有个刚上任没多久的好心民警告诉他,这事儿可以直接上法院起诉试试看,不过证据不足,希望是很渺茫的。
谢衍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四处询问,最后一纸诉状将陶冶告上法庭,不过等待法院接受审理还需要一段时间。
谢蔓火化的日子离高考很近,谢衍坐在考场里,边哭边写,他整整三个晚上没合上眼,因为一闭上眼就是噩梦。
第二天下午的考试因为身体不适而昏厥在考场,最后的成绩可想而知。
爱情,亲情,前途,一样一样地被摧毁,而那个制造伤害的人竟然不用承担一点责任,这是谢衍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还是一个从未走出过象牙塔里的乖学生,相信公平正义,寄希望于法院的审判。
那么坏的一个人,怎么就人人相信他的话呢?
这费那费倒是交了不少,可法院的一审判决下来,却是寒了他的心,他也逐渐意识到这件事情大概不会按照他预想的那样进行下去了。
可他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拿了之前买给谢蔓的录音笔去找为陶冶作证的那个人,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甚至学着成年人溜须拍马的样子,去水果店买了好些水果才敢上门。
他至今记得,那男人叫张明生,家里有妻有儿。
那会正是梅雨季节,夜里的风很大,张明生还是将他带到了家门外的小公园里。
谢衍刚恢复的身体被狂风吹得头痛欲裂,张明生抱着胳膊,露出了不怎么明显的笑意:“你还挺有诚意,但这些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你别白费心思了。”
谢衍敏锐地嗅到了点什么,他猜想这个张明生大概和陶冶是一丘之貉,但还是鼓起勇气,拿出了少年人天真的诚意来。
“你不喜欢水果可以换别的,只要你肯告诉我实话,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张明生忽然大笑起来,可悲地看着他:“想要我说实话当然可以,但是你有钱吗?”
谢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在他的观念里,实话实说那是最最基本的道德规范,他第一次真切地触碰到这些肮脏的交易,领悟到一件事情——原来在一些人眼中,良心是可以用来贩卖的。
兜里的录影笔还开着,他竭力保持镇定:“那这么看来,陶冶给了你不少钱,你可以跟我说个数,只要你肯说实话就行。”
张明生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谢衍,报了个数说:“除非你能拿出比这更高的价格。”
谢衍颤抖着握住手中的证据,恳请警察按刑事案方向继续查下去,彻查张明生和陶冶的往来账户,当时他哪里知道,陶冶的姐夫是公安局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凭借着姐夫的人脉关系,轻而易举地就毁掉了最后一份证据,并且用严肃的语气警告谢衍不要再做什么无用功了,陶冶和张明生的账户一切正常。
至此,最后一根稻草也压了下来。
时隔多年,谢衍在回忆这段过去的时候,还是没能抑制住汹涌的眼泪,瞿铮远无比心疼地抱住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知道,谢衍不光是对审判结果感到失望,更是对警察这份闪耀着光辉的职业感到失望。
如此残忍现实的打击,对于一个从小向往公平正义,崇拜父亲的乖小孩而言,大概是毁灭性的。
“那个时候,你打我电话是不是想告诉这些事情?”
“嗯……”谢衍红着眼睛点点头,因为长时间的哭泣产生了鼻音,显得声音闷闷的。
但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瞿铮远有些难受地想,谢衍大概是觉得说出来并无法挽救什么,谢蔓和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死而复生,只是徒增另外一部分人的伤感罢了。
谢衍如今已经记不得当年那通电话里的内容,但还能清晰地忆起自己打电话之前的一些心理波动。
那个晚上,他疲倦又麻木地整理着谢蔓的遗物,想着明天该何去何从。
他一无所有,对未来也不再报有什么期望,忽然就有股很黑暗的念头在心底滋生出来……
瞿铮远是他唯一的牵挂,于是他拨通了那个电话。
可远方那个温柔的声音非但没有拉近他们的距离,反而让他觉得自卑又难堪。
瞿铮远多好的人啊,他的人生就该熠熠生辉,而自己算什么?
他连“我也很想你”这样的话都已经说不出口了。
咬紧牙关挂了电话,也相当于绝了自己的后路,于是那股邪恶的力量更是肆无忌惮地在他体内流窜。
他跟踪陶冶到了一家酒吧,一直等到凌晨四点多才看见陶冶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有一帮喝多了的男人。
到底还是个莽莽撞撞的年纪,谢衍冲过去的时候很慌乱,刀子只在陶冶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就被对方握住手腕向外一拧,两人的力量悬殊,谢衍痛得惊呼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
陶冶愤怒地抬脚踹在他脸上,身上,谢衍痛苦地蜷缩成一只虾米,去捡刀具时,一只皮鞋碾在他手腕上。
那大概是一个将近两百斤的胖子,他用自身重量踩住那小截手腕,谢衍差点儿痛晕过去。
陶冶叫了一堆人把他拖进没有监控的暗巷里,一顿拳打脚踢之后,谢衍鼻青脸肿的,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几乎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陶冶踩着他的侧脸,弯下腰说:“我给过她多少次机会了?她还是那么不听话,真以为我不敢拿她怎么样啊。我现在也警告你,再跑到我跟前晃悠,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告诉他真相。
谢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这个变态,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等我杀了你!”
陶冶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真,笑着对边上的人说:“其实长得还挺像个姑娘的,你们要不要带回去试试看?”
拳脚勉强能忍,听到这话的时候,谢衍是真吓坏了,他揉揉眼睛,试图站起来,黑暗中,一个男人摸到了他的裤子,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软体动物直接黏在他皮肤上蠕动,令他头皮发麻,恐惧到了极点。
他一口咬在对方的肩膀上,死不松口,直到血腥味充满口腔。
大概是晕血症造成的短暂休克把那帮人吓跑了,谢衍醒来时,衣服裤子都还在,只是发现脸上身上都是湿的,有股尿骚味弥漫在四周的空气里。
缓了好一会,他才意识到,这股味道是那帮人留在他身上用来侮辱他的。
他绝望地闭上眼,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也没有着急忙慌赶来接他回家的瞿铮远,只有脏兮兮的野狗在路过他时嗅一嗅,然后嫌弃地走开了。
他蜷缩在角落里发抖,想到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就这样死去的话,会有人为他收尸吗?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位环卫工人在垃圾桶边发现他,吓得赶忙将他送进最近的一家小诊所,朦胧间,他还听见诊所里的人推测他大概精神有问题,被人遗弃的。
由于身上实在是太脏太臭了,诊所里的人大概是怕他负担不了医药费,根本不愿收他,让老伯送他去医院,老伯身上也只有一点零钱,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谢衍到附近公厕的洗水池边洗了把脸,清醒后自己晃晃悠悠地走回了家。
而那股味道像是渗透进皮肤里一样,谢衍冲洗了半天还是隐约能闻到,他抓着抓着头发就憋屈地哭了,找了把推子把头发全都推干净了。
每次挤洗发水抓头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狼狈的夜晚,所以这么多年,谢衍的头发一直保留在指甲盖那么点长度。
被拖进巷子里之后的事情,谢衍没说的那么具体,因为他感觉瞿铮远的眼睛里都快蹿出火苗来了。
瞿铮远怎么都没想到,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会遭遇这些事情,已经没法用心疼两字来形容他的感受了。
谢衍那么聪明又那么真诚,他本该是一颗小太阳,靠近他,就觉得很温暖,可因为陶冶的所作所为,他的灵魂被劈成两半,一半用来伸张正义,一半又活在罪恶的阴影里。
也正因为这个计划,谢衍始终不敢回家,不敢见他,不敢复合……
可是,谢衍又那么容易心软,最终还是答应他了。
瞿铮远的指腹蹭过他通红的眼尾,柔声道:“既然见面了,我不会再让你受罪的。”
谢衍以为他又要劝阻自己,激动地站起身:“要是就这么放过他我一辈子都原谅不了我自己。我知道你过不去良心这关,你可以报警抓我,我不怪你,还会谢谢你。”
“你分明知道我不可能报警!”瞿铮远也跟着起身,“你能逃避得了一时真的能逃避得了一辈子吗?你想想看你姐要是还在世会希望你怎么做?”
“可她不在了,你这个假设不成立了。”谢衍压低帽檐,避开了他的视线,“她是我姐,不是你姐,你一句话就能轻松放下,我做不到!要是抓不到我,我下半辈子就用来赎罪,要是进监狱了,是我罪有应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啊?”瞿铮远的声音低得可怜,“对你而言,过去比跟我在一起的未来更重要对吗?”
谢衍的心脏狠狠地一抽,但再这么犹豫下去就要错过最佳时机了,他狠狠心绕过了瞿铮远,就在手掌握住门把的那一刻,身后的人又突然抱住了他。
“谢衍,我不希望你走出这道门……”瞿铮远说这话时,想到了未来有可能迎接的一切,双臂不由自主地用了些力道,谢衍也能感觉得出来他的手指在发抖。
但感情总是会让人生出义无反顾的勇气,瞿铮远凑到他耳边,很小声地说:“但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就是你的时间证人,从此人间地狱,我都陪你一起走。”
谢衍的一口气滞住了。
瞿铮远松开双臂,站到门边,谢衍转过头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宠溺的笑容。
这让他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瞿铮远在爸妈墓前许下的誓言,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瞿铮远更值得他信任。
谢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里,瞿铮远有些怅然地垂下视线,走进厨房,给自己烧了壶热水,等待分秒的流逝。
时间过得太慢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应该跟着谢衍一起出去,又或者代替谢衍去实施那个计划。
拥抱的时候神经太过紧绷,以至于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
会有危险吗?
会被其他人发现吗?
谢衍会怎么处理陶冶的尸体?
他想起谢衍曾滔滔不绝地和他交流分尸经验,又想起那个建筑工地,莫非……
谢衍一个人能行吗?
水壶里的热水开始沸腾,“啪”的一声,灯自动灭了。
走道里又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瞿铮远的心跳越来越快,神情紧张地转过身,走向客厅。
谢衍脸上的口罩已经摘了,绷着一张小脸,气呼呼地瞪着他。
瞿铮远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一手握着马克杯一手握着热水壶,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一句:“怎么?工具忘带了?”
谢衍都快被他气笑了,将手中的鸭舌帽往沙发上一飞,故作轻松地说:“我想清楚了,和你的未来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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