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一章

        赵熙跟赵小乖被媒体堵到的当天，晚上睡觉时，又被噩梦光顾。

        漆黑如墨的夜空，一轮泛着血红色的妖异圆月明晃晃挂在高空，斑驳的树林间诡异的黑雾弥漫，一道道人影在其中蹿动，林间凄厉的惨叫像是一把带血的尖刀直窜云霄。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赵熙平静地环顾四周，然后微低下头看向与他近在咫尺的男人。

        殷红的鲜血正在男人胸口一点一点的泾开，仿佛落入雪地里的梅花，鲜明妖艳。

        “对不起。”男人说。

        明明已经濒临死亡之境，但在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惧色。

        只是目光紧紧落在赵熙身上，眷恋又带着愧疚。

        赵熙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哪里。

        他皱了皱眉，然后不言不语。

        视线从男人胸口处的剑上划过，又复落到了他的脸上，对上男人温柔又复杂的目光，他忽然说，“你怎么还不死？”

        男人：“……”

        阵法中心的男人，精致的眉宇间露出有些无奈，他温柔又耐心的温声哄着：“对不起，阿熙。很抱歉把你留在这里，相信我，你睡一觉，醒来之后，我们一定会再见。”

        他一身血污，用自己的生命设下阵法。

        临死前，依旧温润如玉，和煦如风。

        如果作为爱人，赵熙应当是非常触动。

        场景中的赵熙，仿佛像预料的那种，神情有了变化，脸上浅浅随意的微笑慢慢拉平。

        他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握住男人胸口的剑。男人眸子温柔又心疼，微微张嘴正想要开口劝他不要为他的死难过。

        却忽然，赵熙握住剑柄，猛地用力，直接将它抽了出来。

        然后说：“你话太多了。”

        胸口的伤口越发大，血留的更多的男人：“……”

        赵熙看他微微凝固又错愕的表情，心中略舒坦，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剑丢开，然后果断转身。

        “阿熙！”那人在身后又喊了一声。

        赵熙置若罔闻，自顾自地阔步向前。随即，周围的周围的一切忽然扭曲，目光所及的地狱场景尽数消失，周身四下变成一片黑暗。

        赵熙脸色不善，对于这种变化他并没有觉得惊奇，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之后不久，他的身体像是穿过了一层漆黑的水幕。

        随后眼前一晃，又进入了新的场景。

        遮天蔽日的雷雨倾盆而下，他抱着刚出生的赵小乖站在雨里，身上满是雷电劈出来的漆黑伤痕，已经没有力气再抗击下一波天罚，但乌云之中却还有新的雷电在汇聚。

        赵熙搂紧了孩子，尽管是在梦里，他还是下意识保护住赵小乖。

        然后没什么表情的望着天穹。

        下一波雷电汇集，仿佛能毁灭世间一切的力量，从天而下。赵熙一动不动，仿佛被天雷惊住。

        在天雷直直落下，只差一些就要击中赵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赵熙身前。

        金黄色的符光大盛，仿佛一道屏障罩在了赵熙他们身前，抵挡住从天而下的天雷。

        赵熙看着那人的背影。

        顿了顿，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

        抱着孩子，站起来朝着他屁股就是一脚。

        正在专心对抗雷劫的男人被踹了一个踉跄，身体直接倒飞出去。

        黄光散了。

        天上声势浩大的天雷，也傻了。

        “你干什么？！”被踹飞的男人恼怒又茫然。

        “你说干什么？”赵熙冷笑一声，搂着孩子，他这次没转身，反而冲上去就一通拳脚。

        “——揍你啊，傻逼。”

        “你，住手！住手！”男人慌乱不已的反抗，但又不敢下重手伤到赵熙，所以频频挨打，一直在痛呼。

        ……

        漫长的梦魇，整整熬了一夜。

        赵熙再睁眼便已是天色清明，晨起梦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房内的天花板。房内的吊灯还亮着。

        赵熙昨晚没有关灯，但现在看着已经不太亮了。

        晨光熹微，没有合上窗帘的窗户由着晨曦明媚的阳光照进卧房，眼下一片亮堂，完全覆盖住了灯光。

        赵熙抬手遮眼，深吸了两口气，随即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木着一张脸冲出卧室。

        途中他的样子忽然产生了巨变，多年一直过不去的心事成为梦魇，再次出现时，不但让他狂躁还勾起了他的凶性。

        赵熙的眼睛变成妖异的血红色，嘴里两颗牙齿也蓦地长长变粗，好似猛兽的獠牙一般。

        此时一团个子不太高的诡异的黑影在客厅漂浮着。

        赵熙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一眼没落在它身上，而是径直走到客厅的冰箱前并迅速从里面拿出两个西红柿，然后当即塞了一个到自己嘴里。

        尖锐的僵尸牙刺破西红柿表皮深深刺进里面，僵尸牙开始自动滋滋不停地吸噬着里面的汁液。

        冰冷、鲜红的汁水，透过僵尸牙进入身体，赵熙这才徐徐平静下来。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大清早就狼狈地需要吃西红柿冷静一下。

        自从封印解开，他从墓里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

        他没想到昨天的事，居然会对他有潜在意识的影响，无知无觉的激起了他的执念，让他陷入梦魇。

        赵熙咬着西红柿，回想着昨晚一晚上清晰的梦境，神思发散地想。

        不过，这样也不过。

        过去，他曾被梦里那个人念叨了几百年没得个安稳，如今就算是报了旧仇，在梦里给那傻逼一剑，心里也是舒坦的。

        更可况，后面还让他看到另外一个结新仇的小傻逼，一通暴打虽然知道不是真的，但好歹也了了一些夙愿。

        想着，赵熙眯了眯眼，周身的戾气缓缓消退。

        “爸爸。”

        赵熙正消化着自己的心绪，忽然，一道稚嫩软糯的童音在他身后响起。

        赵熙咬着西红柿回头，就见他儿子赵小乖正站在房间门口，仿佛小葡萄一样的眼睛巴巴看着他，小模样看起来十分担忧。

        “怎么了？”

        赵熙有些奇怪，随手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西红柿，大步走到赵小乖面前递给他问，“在想什么？”

        “童童刚刚说爸爸不好，”赵小乖接过西红柿，没立即下口，而是圆润白嫩的小脸紧绷，微微仰头望着赵熙认真说，“爸爸怎么了？”

        童童，也就是此时落在赵小乖身旁的黑气团，应和着赵小乖的话，上下跳了下。

        赵熙明白应该是他刚刚的样子吓到了这个小鬼童，所以它火急火燎的叫醒了赵小乖。

        他轻笑，扬手温柔地揉了揉赵小乖的头道。“别担心，爸爸没什么事，就是肚子饿了。”

        赵小乖小眉毛皱了皱有些不信的样子：“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了。”赵熙挑眉：“不然还能怎样？”

        他有些好笑，曲指弹了下自家这个小老头的脑门道：“行了，别乱担心。饿不饿，早上想吃什么？”

        赵小乖见赵熙模样，看他确实没什么也就放了心，听他问想吃什么，他圆润漆黑的眼睛亮晶晶地闪了闪，微微上翘的眼尾都带着愉悦的弧度。

        赵小乖抱住赵熙的大腿，像个小猫一样蹭了蹭，高声应和说：“小乖想喝汤！”

        赵熙昨晚上在砂锅里炖了汤，因为炖的时间长，汤的味道十分浓郁，现在整个屋子都是那个味道，赵小乖被香的都快流口水了，当即把手上的西红柿塞进嘴里。

        一咬着西红柿的赵小乖和赵熙一样变了样子。

        他的眼睛变成妖艳的紫色，粉粉嫩嫩的嘴里冒出两颗细小的小獠牙扎进西红柿里——

        赫然一副小僵尸的样子。

        “那早上就吃面。”赵熙很懂他儿子的心思，揉了揉小乖的小卷儿补充，“用那个汤下。”

        “爱你，爸爸！”赵小乖像琉璃一样的紫色小眼睛，亮晶晶地十分漂亮，他喜滋滋地用头蹭着两下赵熙的掌心。

        “咚、咚——”

        厨房里，兴奋的小僵尸宝宝叼着西红柿双脚并拢，双手平举玩起了僵尸跳。

        锅里已经加了水，还要等它煮沸才能下面条，赵熙靠着橱柜伸手按住了赵小乖的头，没让小僵尸继续蹦跶。

        他问：“起床的时候，有没有刷牙洗脸？”

        赵小乖想了想然后摇头说:“没有”

        赵熙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那就快去洗脸刷牙，一会儿再来吃面。”

        “哦。”赵小乖乖乖点头，他蹦蹦哒哒的向厨房外面跳，身后赵熙看到又说：“不许跳，好好走路。”

        赵小乖停在原地，大眼睛里带着不解：“可是电视里的僵尸都是这么跳的呀？”

        小僵尸宝宝从出生开始开始就知道自己跟普通人不一样，所以对于自己的种族充满好奇。但僵尸没有书籍记载，最后小僵尸就靠着把十几年前的灵异片当成僵尸纪录片学习。

        赵熙平常很少在家，不太了解小僵尸的生活习性，对于小僵尸的话，他一头黑线道：“乖，我们不一样，你别学他们，好好儿走路。刷牙的时候记得把僵尸牙也刷了。”

        “哦”

        赵小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一样，但他向来听话，既然爸爸都说了他就直接点头就是了。

        赵小乖改蹦为走，小碎步走出厨房，留赵熙一人在里面忙活。

        灶上的水煮沸翻腾，赵熙把面条下里面烫熟又立即捞出来放进碗里。

        这面条不是在市面上卖的，而是赵熙自己和面手杆出来的，除此之外，厨台一角还放着一个砂锅，里面装着的也是他昨晚提前准备的骨汤。

        赵熙吃东西很讲究，这要归咎于先前那些年他凄惨的僵尸生涯。

        僵尸是需要修炼进阶的，在刚成为僵尸的那些年里，因为修为不够，赵熙不是怕水就是怕火身上还长黑毛白毛，除了血，其他的根本不能吃。

        而后来随着寿命越来越长，他的修为逐渐变高。

        从“一看就是怪物僵尸”变成了“不露僵尸牙看着还挺像个人”之后，也去吃了吃人类的食物，但可惜的是到底物种变的不同了，他一吃那些东西就会拉肚子。

        有一次甚至拉的他这个不老不死的僵尸都感觉自己要死了，他才不得不长教训，不再乱吃东西。

        之后再再后来，他被一个煞笔封印，躺在墓地里睡了几百年年每天能吃的就是各种气，什么阴气、怨气、血气、灵气，他统统都吃。靠着这些，疯狂进阶，等到封印解开，他和赵小乖出来，意外的发现自己可以跟普通人类一样吃东西。

        赵熙从此便疯狂痴迷上各种美食。

        甚至还开始钻研厨艺一道。

        一个饿了千百年，曾经拉到死也要吃东西的僵尸，对美食的执念是不可想象的。

        赵熙苦练出来的手艺相当不错，算来当初如果不是他刚入世，经验尚浅就被经纪人徐成拐进了娱乐圈，他后来肯定能成为一个快活的厨子。

        赵熙摇头感叹造化弄人，又随手往面盆里多加了一碗面粉。他昨天给自己带了一波节奏，早上经纪人徐成铁定会过来找他麻烦，他得提前备着。

        擀好面条，赵熙先把面条放沸水里烫熟后，又把昨天晚上开小火慢慢熬的骨汤揭盖，把浓香的骨汤浇在了面条上，然后他还拿出家里的卤牛肉切片，整整齐齐的堆砌在面条上，再撒上了少许葱花。

        白嫩圆滑的面条，酱红色的卤牛肉再配上点点翠绿的葱花，颜色鲜明好看，十分的诱人。

        “吃饭。”

        赵熙从厨房端出四碗面出来，客厅里，除了已经刷好牙洗好脸的赵小乖坐上桌外，还有一个浑身裹着诡异黑气的小鬼童和一个约莫十多厘米的红色小纸人也在餐桌边上。

        在赵熙家，小纸人是早就有了的，他工作忙，小乖又特殊，小纸人是赵熙留在赵小乖身边照看他的。

        至于这个鬼童，它是前些天某个不长眼的人送来的。

        本来目的是来杀赵熙的，但是却被赵熙给留了下来。

        赵小乖胎里营养不够，所以需要大量的东西滋补。现在难得能有这么好的奶粉上门，赵熙自然不会浪费。

        赵熙分别将面条放在小僵尸、小纸人和小鬼童面前。能开口说话的僵尸宝宝跟小鬼童乖乖的跟赵熙说谢谢。

        而开不了口的小纸人也有它的法子，只见它扭动着短小的身子，一张纸人分出数个小纸片人，然后叠罗汉一样衔接起来，给赵熙比了一个心。

        赵熙轻笑。

        “行了，吃吧。”

        三小的得了家长命令，于是才开始开动。

        一般来说人类的食物，鬼和纸人是吃不了的，但这味道太香，两个小的很馋，赵熙也就想办法能让它们吸两口。

        手杆的面条绵软又有点弹性，配上浓香的骨汤和卤牛肉的一点霸道卤味，吃进了嘴里时，面的口感汤的香气肉的味道融为一体，滋味好的恨不得让人把舌头都吞下。

        三小的吃的格外开心，小乖甚至一时高兴，乌溜溜的眼睛顿时又变成琉璃一样的浅紫色，两颗细小白嫩的僵尸牙也露了出来。

        “嘭嘭嘭——”

        正在这时，赵熙的公寓大门突然被人拍的嘭嘭作响。

        赵熙听到动静手一顿，当即就猜到来人是谁。

        他冲着三个小的说：“你们先去房里避避，小乖，你也把牙收了，你徐叔叔来了。”

        “哦。”赵小乖听话，立即把自己的小僵尸牙给收了回去，乖乖巧巧的坐在桌边。

        小鬼童化成黑气团裹着他和小纸人的面飘了房间，小纸人跳下餐桌，紧跟其后。

        赵熙等他们进了房间才去开门，门外面站着的果然是他的经纪人，徐成。

        赵熙淡定地笑着说：“来的巧，我跟小乖正在吃早饭，你要不要也来点儿？”

        徐成原本就是一肚子火箭赵熙这样儿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他张口就想开喷，但赵熙跟他处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打算。

        在看见徐成脸色的第一时间，赵熙就侧开身大喇喇的让徐成看到餐桌上的小乖。

        “徐叔叔好。”赵小乖看见徐成，又甜又乖巧地喊了一声。

        徐成喉咙一哽，那些子原本想突突给赵熙的国骂尽数咽下，他快速收敛了怒气，还尽量露出一个算得上和蔼可亲地笑容，“哎，小乖好啊。”

        赵小乖扬了扬小手，甜甜地招呼徐成：“徐叔叔，爸爸做了好好吃好好吃的面，你也来一起吃呀！”

        “哎！好好好！徐叔叔就来。”徐成眉开眼笑地应着话，转头面对赵熙时却是及其凶狠地瞪了一眼，压低声道，“吃了饭再跟你算账！”

        赵熙挑了挑眉，只笑没说话。等徐成进门，他合上门，直接去了厨房给他下面。

        早饭吃完，徐成揉着赵小乖的小卷儿说:“徐叔叔有事要跟爸爸讲，小乖先回房间好不好啊？”

        赵小乖眨眨眼没答话，而是看向了赵熙。

        赵熙朝他点点头:“去吧。”

        赵小乖这才放下心，自己回了房间。

        等小乖的房门刚一合上，徐成的脸顿时就从温柔老父亲变成深闺小怨妇。

        他愤愤地盯着赵熙，把声音压低但还是咬牙切齿的问，“你自己说！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小乖爆出去？！”

        赵熙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回，淡定地说:“就逛街不小心被媒体堵到了，所以就被拍了。”

        “我信你有鬼！”徐成冷笑，“不小心……你丫的有小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几年怎么上街就没被拍到，偏偏就昨天被拍到了？！”

        赵熙摊手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可能我昨天命犯太岁。”

        “你可拉倒吧！”

        徐成恨恨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怼到赵熙面前。“你自己看看你那样儿，是像不小心被狗仔拍到的吗？！”

        手机播放的视频是赵熙昨天抱着赵小乖被媒体围堵时录得。

        视频里，带着墨镜还抱着赵小乖的赵熙一边挡住小乖的脸，一边气定神闲地面对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们说——

        “对，我是有一个孩子。”

        他抱着怀里的小乖回答媒体。

        “……是亲生的。你们别瞎猜。不是私生子，我跟先前的爱人有的孩子……”

        长-枪短炮的媒体们，没想到赵熙这人这么能处，有瓜他是真承认，当即又问。

        “那请问，您爱人是谁？是否是圈内人呢。”

        赵熙说，“他应该不是圈内人，我找圈内找了好久，都没看到他，他跟我应该不在一个圈。”

        媒体：？？？

        媒体当即察觉到赵熙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你跟你爱人现在已经没有联系了吗？”

        赵熙说：“不是。我跟他不是没了联系，是他完全没了消息。”

        媒体：哇。

        赵熙说，“当年我还没出道，跟他感情正好，结果刚有了这个孩子，他就跑了。丢下我们孤儿寡夫无依无靠，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如果可以，你们回去帮我发一下寻人启事。”

        他说，“也不说复不复合了，就是如果他真不打算跟我在一起了，也好歹当面跟我把话说清楚。”

        “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避而不见，抛夫弃子这么多年，这是人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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