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脸服人

仅仅一天不见，门外那逼仄的地道就长满了发着荧光的菌类，苏樘裸露在外的双眼阴沉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总算找到了隐藏在这厚厚菌体下的刮铲，这是一个足有一米长的特殊刮铲，老旧的柄身和钝化的刀口都彰显了它傲人的年岁。

        熟练地挥动刮铲，占着身高腿长的优势，这些晃人眼睛的东西几下就被除得一干二净。

        简陋的铁网“嘎吱嘎吱”地上升，外面有很多岔道，沿着最宽阔的一条前行，没过多久，前面出现了一截暗灰色的金属墙面，这是一面爬梯，爬了约莫有十分钟，终于到了尽头，双手用力一撑，苏樘利落地跳上了岸，冷灰色调的狭小房间，简陋的房门紧紧闭着。

        推门而出，蒙蒙亮的晨光让青年不适地眯上了眼，大街上冷冷清清，弥散着淡灰色的薄雾，朦胧中只能看见一栋又一栋的规律部署，不见丝毫活物。

        再往前走，在街区的中央矗立着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门前还立了一块像模像样的牌匾，虬墨挥毫地写了几个霸气外露的大字——街道办事处。

        “叮铃铃……”也不考虑现在几点，苏樘对着门上的红色按钮就是一通乱按，刺耳的响铃声足以把一个刚喝了五十斤二锅头的醉汉从睡梦中吵醒，果然，没过多久，气愤的房主人就骂了起来。

        “铁定又是苏樘那个臭小子，小三你快点把他赶走，并警告他……”

        骂咧声并未持续多久，就被再次紧闭的门掩入门扉，长得十分富态圆润的三哥已经狗腿地立定站好。

        “樘儿，找我什么事呀？”

        “给我说一下引导员的事情。”

        “哦，事情呢是这样的，前几天老爸忽然收到了上级领导的通知，说会有一帮从b等星来的贵客到我们这旅游，但你也知道嘛，就我们星球，除了贫穷，其他是一无特色，城市里的建筑他们肯定也瞧不上眼，反倒是我们旁边这奇特的自然风光或许有得一逛，但贵客们不好伺候，得挑几个合适的引导员才行，所以就给我爸发了通知。”

        三哥说着说着，忽然眼神怪异地挠了挠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脑袋。

        “引导员有什么要求？”苏樘问。

        “嗯，其实就两个非常简单的要求，一是要对周边环境熟悉，二是要——长得好看，所以我才跟苏哥说了这个消息，我们这也就你俩符合标准啦。”

        “长得好看？”苏樘终于明白了三哥眼神怪异的原因。

        “毕竟是b等星，上面这么谨慎也是可以理解的，你想报名吗？我可以帮你，唉，如果不是颜值有硬性要求，我也想去看看呢。”三哥沮丧的说道。

        “可以，顺便帮我哥也报一份。”

        “苏哥呀，他早就报名了。”

        苏樘沉默了一瞬：“那他怎么不跟我说。”

        “哎呀，苏哥说想让你专心种地，不必为这种低声下气的事情烦心。”

        “没钱谈个屁的尊严！”苏樘烦躁的抓了一下头发，径自走入了门内。

        臭着脸拍了张照片，三哥迟疑的看着离去的苏樘，终究是没敢把人叫回，算了，长得好看的人，就算不太友好，应该也会招人喜欢的吧，又添了点光荣事迹，这份简历就算完成了。

        信息顺着网络传输，眨眼间就来到了某位贵客手里，嫩葱似的手指不耐烦的在投屏上划来划去，一张张丑恶黯淡的嘴脸，深深地触犯了贵客那颗本就烦躁的心，直至看到那张照片，陆离划动的手指一顿，脑子直接突突突的痛了起来。

        漆黑的发，漆黑的眼，泛着某种无机质的冷冽光芒，简直就和刻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她一模一样，可他偏生又透露着丝丝异常，为什么世上会有如此相近的两份黑色！

        无数个缠绕着他的梦魇在此刻重映，那一瞬间，他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凭借着本能按下了确认。

        苏樘？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谁也没想到，贵客说到便到，距简历上传不过半天，通知便来到了苏樘手上，一望无际的麦浪翻滚，苏樘垂眸，莫名的有些烦躁。

        街道办事处前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大堆人，还未靠近，便听到了鼎沸的人声，点头哈腰的，一丝不苟的，精致漂亮的，不明事理的，最主要的，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少年，他干净的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以至于一眼望去，苏樘便准确的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闪着星子的白色短发，泛着碎金的琥珀瞳孔，白的过分的上衣，花里胡哨的沙滩短裤，随意的夹脚拖鞋，不高的身量，青涩的他满是不悦的神情。

        一个小孩？远远看着，苏樘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双手插兜，神情正从不耐缓缓向愤怒转变，“他还有多久才到？！”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

        “马上，马上就到了，大人不要着急嘛，诶……您看，那不就来啦！”街长也是一个体态丰腴的胖子，正舔着脸挤眉弄眼地说道，很难想象，他和三哥是如何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保持身材的。

        陆离顺势向这边看来，一下就和那双阴郁的“讨债眼”对上了焦。

        有点上挑的桃花眼，眼珠黑的可以吸光，除了神色不太对，还真和照片中的那人对上了号。

        什么眼神，你个平民在偷偷鄙视我对吧，自以为藏得很好？

        “喂！叫苏樘那个，把外面那层破布摘了。”陆离大声说道。

        “嗯……大人，我们地窟区的辐射比较严重，您让他这样大喇喇的暴露在射线里，对身体很不好的，要不我们进屋再谈，屋里还有上好的热茶等着您呢……”街长立刻掐着声音拱着手陪着笑，还伸手想要引导陆离。

        “别碰我啊，脏死了！”陆离猛地发怒，街长当即被站在他身旁的黑衣人给丢了出去，滚成了滚地葫芦，“我当然知道这里的辐射严重，但这跟我的命令有关系吗？暴`露一下又不会死……你说是吧？”陆离把话头对向了苏樘。

        “确实。”苏樘淡淡的说了一句，旋即干脆利落的把防护服从身上剐了下来。

        距离的拉近让陆离的视线不得不变成了仰视，被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一盯，他的后背蓦的一凛，整条手臂都不受控制的冒出了鸡皮疙瘩。

        这厌恶藏得可真够深哪，也就比我父亲差上一点，还长这么高……当真是令人不爽！

        “蹲矮一点，谁让你俯视我的！”陆离毫不客气的在苏樘的小腿上踹了一脚，落下了半截鞋印。

        真是个没教养的小鬼。苏樘心里不耐，面上却藏得很好，他浅吸口气，二话不说便单膝跪下。

        这破小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他就这样直愣愣的盯着苏樘的眼睛，苏樘不解，为什么这小孩的眼神会如此探究，若是不喜欢他大可明说，这样子阴阳怪气可真令人恶心。

        又过了一阵，陆离忽然凑近，他伸手勾着苏樘的下巴，并且露出了一个如阳光般绚烂的笑颜。

        淡淡的香气萦绕鼻端，是苏樘从未闻过的芬芳，这小孩喷了香水？难怪长得跟姑娘似的……

        “你不是很喜欢打架吗？工作标兵！”

        “来打我呀！”

        响亮的一巴掌！陆离挑衅的手，狠狠的扇到了苏樘脸上。

        苏樘蓦的笑了，桃面春风，他鼓了鼓被打疼的腮帮子，从半蹲变成了直立，轻轻抬手，作势欲打，那绷紧的线条，即使还未落下，陆离也能感受到其中暴虐的力量。

        保镖立刻把手伸向了腰间，陆离摇头，他只好把手收回。

        还真是暴力啊……无知的平民，地位差距如此之大都敢动手，行，我挨你这一巴掌，之后让你坐十年牢…不过分吧，可惜了，还以为多有趣，这样就忍不住了，无聊至极……陆离心里默叹，然后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上演，当地的权势人物正扯着嗓子大吼，妄图阻止苏樘的暴行，你要打的可是高贵的金主啊，不要断了大家的财路行不行，要作死请到一边作去啊！

        惊恐堆满了看客的眼睛，可该发生的事情，自然是谁也不能阻止……

        陆离的手腕被人一把握住，强大的拉扯力带着他的脚跟向上，他错愕的睁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再度扇在了苏樘脸上！

        猛烈的打击直接让苏樘的嘴角溢出了血，手腕被人松开，陆离也被这强大的后坐力冲的晃悠了几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瞬间泛红的手，从掌心到指节都泛着火辣辣的疼。

        “巴掌，得这么扇才行。”苏樘没按套路出牌，用无可挑剔的“教导”，回了陆离一礼。

        因为身高的差距，陆离这下相当于是被苏樘提着打的，扇完巴掌后，被拉扯的那一大半边肌肉都弥散着若有似无的酸痛，手臂更是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他捏了捏自己热胀的指尖，不可思议的笑出了声。

        这个人，竟然是用脸打我！

        关键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发作不得，一个是被扇的嘴角流血，一个是扇的手掌泛红，任谁都会觉得，是苏樘硬气的吃了亏，是他仗势的得了意……

        这可真是——堪称完美的暴力施行啊！

        苏樘啊苏樘，你可当真是好手段！

        手指搓摩，有什么东西，湿哒哒、黏糊糊的粘在上面？疑惑低头，陆离被自己手指和衣服上沾染的一点红色吓了一跳，苏樘的血！只有一点，红的刺眼。

        “啊！！”他惊声尖叫，“脏死了，脏死了！”陆离嫌恶的捏着自己的衣摆，差点想要当场脱掉。

        被他带来的大部队立刻有了行动，他们拥护着陆离，步调整齐划一的开始撤离。

        “接着，你的报酬。”一口保温箱被扔了过来，苏樘一把接住。

        “引导员的工作你就不用来了，回去安心种地吧，苏樘哥哥。”

        闹剧以“闹”剧的形式收尾，苏樘抱着箱子，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离去。

        真好，被打了还能收钱，金主大大，您看看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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