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虎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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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白妙第一次知道,世上竟然真有人能长成这样——
长眉入鬓,双眸点漆,鼻梁高挺,薄唇如刃,额间金色发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漆黑瞳孔中的摄人金芒交相辉映,举止之间,犹如神祗。
看着白妙张口结舌的样子,宗昱忽然觉得十分好笑。
他用牙齿来回摩砥白妙手指,力道不轻不重,气氛渐进暧昧,见白妙想要抽回手指,他猛然一啜,白妙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不认识本王了?”一双眼死死地盯着白妙,随即,重重咬下。
白妙吃痛惊呼,奋力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变为人形的宗昱一把捉住,重新送入两片薄唇之间,迎上喉间,啜吮摩挲片刻,丢脱开来,轻笑一声,“从前本王是虎身之时,你尚且不怕,怎么,如今这副样子,你反倒怕了?”
白妙被方才那番举动搞得意乱神迷,此刻回过神来,脸色带着些许的羞赧,低头不语。
宗昱见状,心情大好地哼笑两声,反身滚在花丛间,顺势将白妙拉入怀中。
从上空云间看去,二人的长发千丝百结地纠缠在一起,像一条交汇涌动的墨色瀑布。
就在二人即将唇齿相接时,白妙忽然化身为一只兔子,坠入花海之中,宗昱站起身,四处搜寻。
这是他第一次大声叫出“白妙”两个字,没想到,送出唇舌之外后,回到耳中的却是一声骇动山野的虎啸——宗昱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复了原形。
白妙被淹没在花海之中,努力地呼唤着宗昱的名字,焦急的声音却被风吹散,涌入空气中层层馥郁的奇香之中。
直到头顶万千株紫色花朵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啸声摇曳,花粉簌簌,披落纷纷,如同一场白昼之下的紫色落雨。
仿佛在漩涡之中浮沉,白妙有些晕头转向,凭着本能到处奔走,当看见四只淡紫色的虎爪出现在不远之外,她几乎是立刻竖起耳朵,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欣喜若狂地向前奔去。
宗昱感到有东西在脚下扒拉自己,低头看去——一只紫色的兔子,正仰头对着自己微笑,眼睛微微眯起,表情有些神气。
宗昱犹豫片刻,俯下身去,压坏了一片凤眼紫花,腹部的白毛被花朵的汁液染成了紫色,他谨慎地打量她,就怕认错了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妙,是你吗?”
“真笨!”要不是自己此刻忽然变小,她简直想给这只蠢老虎朝头梆梆两锤。
宗昱准备拿大爪子去扒拉白妙的兔头,忽然发现,自己步步生风的大爪子竟然早变成了粉紫色,和白妙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方才的吼啸声震动了山野,将花海的紫色蕊粉尽数曳落,而兔子身形太小,跌在花海中,这才导致全身皮毛染成这样。
宗昱伏在地面上,拿两只前爪拢住白妙,用印着“王”字的额头轻轻蹭她,声音里有浓浓的羞愧和自责,“我还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是本王妄动,想要轻薄于你,才酿成此等祸事,如今害你容颜尽毁,本王愿尽一切力量,弥补今日之罪过。”宗昱痛心疾首地说道。
白妙本来要说“大可不必”,可是一看宗昱如此真情实感,她转了心思,打算趁机好好逗逗这只呆头虎。
想到这里,她佯装大哭,“今日突逢此劫,面目全非,恐怕日后再难觅得良兔,白妙愿追随虎王,侍奉在侧,还望大王不要嫌弃。”
白妙心里盘算着,这样算不算攻略成功?毕竟那个垃圾系统,来无影去无踪,什么信息也没告诉她。
宗昱听了这话,虎须一动,微咳了声,“那是自然,本王自然是要对你负责的。”
白妙闻言心里暗自得意。
她哪里知道,宗昱废了好大一番劲儿,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笑出声来。
他的刹天殿中,有一套女娲亲手编织的大红喜服,穿云挽霞,流风回雪,乃是绝世神物,自上古时期放到现在,三界中那帮牛鬼蛇神,不知道有多少都打过他那吉服的主意,如今,总算派上用场了。
宗昱看了一眼白妙,打量着兔子穿可能有点大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最后都是要脱的。
白妙暗中观察宗昱,发现这家伙怎么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是打算反悔?
心里一沉,试探着问道:“大王方才的话,可是戏言?”
宗昱一听这话,有些急了,心想:难道兔子要反悔?
二人在半空彼此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各自定了定心神,异口同声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虎一兔各怀心思出了花海,二人皆以为自己赚了,两条被染成紫色的尾巴,各自在春风中得意地抖动。
说来也怪,出了紫色凤眼花海,白妙忽然又能化为人形了,奇怪的是,宗昱却再不能恢复之前黑袍金饰的天神模样。
看着宗昱无奈的样子,白妙心一横,把颈子递过去,“要不,你试试这个吧,说不定也能顶用。”
他当初抓她不就是用来吸血疗伤的吗?
“机缘未到,不必强求,”兽形的宗昱摇摇头,看向她的眸光深了几分,闪过几分怜惜,“伤你血肉,本王不忍。”
白妙看着那双潋滟的金眸,想起花海中那个未竟的吻,抬手揽过大老虎的脑袋,吧唧在印有“王”字纹的额头亲了一口。
就像亲近自家的猫那样。
宗昱愣在原地,四肢僵硬,一动也不敢动,此刻要是没有这满脸的茸毛和纹饰,他恐怕早就钻进地缝了。
幸好,白妙很快就转换了话题,没就此事纠缠,给了他一个喘息的空间。
白妙说要寻找合适的土质做陶器,在前开路,宗昱扭捏着跟在她身后,脚步时而快,时而慢,若有似无地保持距离,待间隔稍微变远,又忙不迭跟上,从头至尾,眼睛从没有离开前方那道纤娜背影,一路亦步亦趋,来到上次那条春溪的下游。
这里是一块洼地,瓣瓣残红汇聚于此,如同一洼胭脂残膏。
小涧乱石边,在被水流冲刷过的地方,白妙找到了许多细腻而富有黏性的细土,这就是她做陶器要用到的原料。
白妙拂开表层的沙子,刮走下层的黏土,运到溪边的大石板上,掺水和泥,将和好的黏土大力揉捏,分离杂质,然后塑形,将泥团内里掏成中空,修整胎壁薄厚,再将表面涂抹均匀,捏成一个个圆口粗肚的罐子模样。
她将捏成的陶罐从大到小,依次排开,放在石头上阴干。
白妙在一旁忙得不可开交,宗昱却跳在河里悠闲地拍水,他惊喜地发现,原来那个紫色花粉是可以洗掉的。
而方才那只被紫色花粉染得面目全非的兔子,此刻也恢复人身,肌肤莹白如玉,似乎一点没受影响。
“那么……之前的誓言还算数吗?”宗昱惴惴不安地想。
看着白妙低头专注的模样,宗昱下定决心,无论算不算数,他殿内的吉服再不许第二个人穿的。
察觉身后的注视,白妙转过头来,笑着看戏水的大老虎,出声提醒他,“大王,你别光洗脚,尾巴还是紫的呢。”
宗昱叼过尾巴,一看,果然发紫,有些害羞地压下尾部,顺便将整个身子浸到水中,只在水面上留下一双骨碌碌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妙。
白妙也发现了这一点,每次她看过去,那家伙的神态都不大自然,仿佛还没有从之前的那个额头吻中恢复过来。
要么立刻别开眼睛,假装东张西望,要么干脆彻底屏上耳朵,沉入水中,仿佛在跟她捉迷藏。
白妙心里好笑,大王,你可是百兽之王啊,要不要这么娇羞。
眼看天色将晚,为了防止再发生那夜遇蛇的事,她决定将捏好的容器拿回洞中,起火烘干。
白妙折了几条紫藤,编制成篮筐,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置入其中,挂在大老虎脖子上,无意识地拍了拍它的屁股,催了一声,“走吧!”
这一拍,让宗昱彻底石化在原地,回过神来,后腿一蹬,一溜烟消失在林间。
徒留孤零零站在原地张望的白妙不知所措。
看着那仓皇逃窜的背影,半晌,她才明白那意思,遂摇摇头,失声笑道:“看来,老虎的屁股当真摸不得……”
——以后有机会,还要多多摸。
白妙心里笃定,宗昱会回来接她的,只是需要时间消化方才那个对一只纯情老虎来说过于大胆的动作。
因此,她坐在原地,开始耐心等待宗昱完成心理建设。
途中,溪水里忽然冒出几尾小鲤。
白妙喜上眉头,刚揩完老虎的油,就有鲤鱼的肉,生活真是美不胜收。
她在岸边寻了个合适的树杈,将尖端磨利,跳入水中,叉住一尾银白色的肥鱼。
将鱼丢上岸,白妙再次赤着脚下水,搬起岸边的石头,拦在浅滩上做坝,留一个出水口,做了一个大型的陷阱,只待明日来收获满池游鱼。
做好这一切,白妙抹了把汗,才看向掩在参天古木后的橘黄色身影,“出来吧。”
宗昱露出半个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笨蛋,你不会竖着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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