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打着灯笼陪你

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声音嘶哑，程月紧紧抱着他的小腿，竭尽全力控制着声音不让外面听到:“王爷不要去了好不好，就当月儿求王爷，您就听月儿这一次，咱不去了好不好？”

        程月跪在他脚边，他走一步她挪一步，光滑的衣料被粗糙的地板磨开，膝盖有些渗血，但是这一切的痛都比不上她要失去他的绝望，谋反失败是什么下场程月比谁都清楚，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如果再失去他，那么她的生活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李原眼眶有些发红，强忍着自己不去看她。

        “月儿可以去侍寝，月儿可以进宫，月儿也可以去陪葬，哪怕忍受折磨去水牢月儿都不会说一个不字，但是月儿只要王爷活着，好不好...哪怕不在月儿身边，哪怕月儿看不见，月儿都只想要王爷活着...”

        程月哭的有些虚脱，汗水从发丝根部渗出来混合着泪水滚落下来，一只手拽着他的袍子微微晃悠，另一只手撑着地板，身子摇摇欲坠。

        李原微微仰头气若游丝，有些坚持不住，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就妄想抱着她离开:“可是本王也想把这天下最好的一切给你。”

        努力压抑的情绪无处释放，妄想啊!简直妄想!

        所谓烽火戏诸侯，色令昏君，李原在这一刻才明白了古籍中那些人的所思所想，我想亲手打下这天下，送到你眼前，江山多彩，万物似锦，都不比你的宛然一笑。

        “月儿从来不敢奢望过这些，只希望王爷不要像皇上那样，变成那样的人，自己最讨厌的人。”程月苦口婆心的劝着他，她不愿再看到他一错再错，步步踏入深渊。

        当朝皇上，就是他的父皇，那个杀父弑兄，谋夺篡位，利用逼宫才坐上的皇位，在那之后强抢民女，秉承着天下所有女子都是他的人的思想，根本不顾什么伦理道德，不知将多少相爱的人活生生的分开。

        李原厌恶至极，他眉宇间净是嫌弃的意思。

        程月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能够陪在他身边，她希望他可以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的活着，哪怕最后陪在王爷身边的人不是她，也可能自己早已经远离人世，但是程月知道，那个人，会代替她好好的爱王爷。

        程月哭的一抽一抽，喉咙发痒，身体发疼，连脖子都仰的生疼，哭的乏累，但是李原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她报到床上，推开门走出去。

        甚至走时还不忘把窗户关好，省的她夜里着凉。

        “王爷!”程月视线模糊，情绪激动，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刚想下床，就被自己的陪嫁侍女拦住，本就是偷情，如若程阳追上去被人发现可还得了？

        苦苦哀求，放下尊严，都不能让他收回成命，程月有些绝望的闭上眼。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李原没去。

        那晚晋王府外火焰纷飞，嘶吼不断，晋王府内也只是早早的闭门谢客，府内一片漆黑安静，只有李原的书房火烛还在燃烧着。

        晋王坐在书桌前，盯着上面的那张画像久久不能回神，沉默无语，只有滴滴泪珠顺着眼角滑下，强大久了的人连哭泣都毫无声息。眼中的红血丝还未消散，脆弱到支离破碎，情愫之花在无人看到的黑夜里悄然绽放。

        而画上的女子正是程月。

        夺妻之恨又有谁懂，偏偏夺妻那人还是自己的父皇，这样的荒唐之事又有谁能够理解？李原脑海里还回荡着程月撕心裂肺的哭泣声，那声音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划在他的心上，久久不能释怀。

        刻骨铭心，更是平添憎恨。

        李原闭上双眼，脑海里的画面让他沉醉，耳边是嘶吼打斗声，但眼前却是他初见时程月的模样。

        着一身淡粉色流光裙，低头浅笑，指如葱白，指尖泛着粉红，轻柔的将鬓间的碎发挽到耳后，脸如凝脂，柳叶眉杏核眼，身前抱着琵琶，抬头朝他嫣然一笑，山河失色。

        “王爷以后若想听曲儿，都可以到奴才这儿来听。”浅笑娉婷，楚楚动人。

        这样美好的女子，以奴才自称，岂不是有些辞尊居卑。

        “姑娘弹的一手好琴，不知是出自哪家名师？”

        程月起身回礼：“程月出身低下，怎会拜师，只是儿时幸得一位名师指点一二罢了。”

        指点一二便可有如此高的才艺，除了天才...便是在骗人。

        这个程月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无论是闲暇时还是开心时，是恼怒时还是落马失意时，晋王都会到那里去，所谓喜欢，不就是在一个特定的场景下，对某一个人的某种行为产生好感。

        于是便有人沉陷泥潭而不自知。

        程月身居流光阁，虽说只是卖艺不卖身，但做这一行难免有客人对其动手动脚，她生怕惹恼了客人惹来嬷嬷的责打，所以只要不过分，程月都会压下心头的恶心，继续笑着。

        只是会更加瘆人。

        巧幸她遇见了晋王。他的听曲儿真的就只是听曲儿，他不像其他客人会拿色眯眯的眼神打量她，拿低俗的语言羞辱她，他们把她当做一个玩物，只有王爷，把她当作一个人，一个有自尊心的人。

        他会关心她今日的膳食吃的好不好，会提醒她天冷记得加衣，会给嬷嬷偷偷塞钱不让再欺负她，大量的金银珠宝，许多程月见都没见过的奇珍万物都被送进她的房间。

        这让她有些沉醉其中。

        直到知道他是王爷，程月苦笑着，她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够配得上王爷？

        “程月，本王说过的话向来算数，记得等我，带我向父皇表明心意后一定来娶你，到时候十里长街一定都是最鲜艳的红色。”晋王那时的眼神还单纯无邪，圆溜溜中顿时明亮透露着兴奋。

        “哪怕这王爷我不做了，我也会来娶你。”

        “王爷，程月只是一个唱戏的，承受不了您如此青睐。”程月不想他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李原捏着她的手不愿放开：“本王做事从不考虑值不值得，只在乎开不开心！”

        不开心，那便不值得。

        如若不能陪你一起走向繁华，那便陪你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奈何桥畔，黄沙漫天，百鬼伫立，九幽门前，青烛魂魄，我会打着灯笼陪你，看彼岸花开遍漫山遍野，火红耀眼，三生石忘川河，系红绳过殿门，瓷窑白碗孟婆汤的倒影，都不及你的一瞥一笑。

        待灯笼燃尽之时，便是你我下一次相遇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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