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情是赌局，爱是游戏，说要忘记，谈何容易。

        ——《情锁》

        迈巴赫缓慢行驶进入别墅区。

        路旁入眼的都是豪奢的建筑物，这让清蔓感到吃惊。

        她和楚斐然认识已经有三年，期间对方一直都对他有所照顾，就像大哥哥一样，态度亲切和善。

        清蔓有想过对方的家境应该不错，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知道楚斐然家的情况。

        他是典型的有钱人，住的地方，开的车都在揭示他的身份。

        宣告他所处的阶级，于她，是高不可攀的。

        他这样的人，是和殷骥离一个世界的人，距离她这样身份的人太远了。

        可是，在清蔓的印象里，他却没有丝毫做派，反倒是，尊重她，帮助他，不像一贯那些傲慢的有钱公子哥。

        儒雅温柔，是楚斐然给她带来的第一印象和感觉。

        ＊

        车子在一座欧式格调的别墅前停下，别墅前有温泉，泉水喷涌着，她很意外，竟然有住宅区是有带温泉的。

        以前她只在商业区见过这样的温泉。

        她莫名为自己的见识浅薄而在心中嘲笑了自己一番。

        到了别墅，楚斐然安置清蔓进了卧房，在浴室前停下：“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

        清蔓轻轻点头，然后，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露难色。

        “怎么了？”楚斐然察觉到了，询问道。

        “我的行李箱落在刚刚那附近的宾馆了。”

        刚刚被那群混混纠缠，以至于她一昧只想着尽快逃脱，慌乱中扔掉了行李。

        她说完，疾步走到门边，准备出门。

        楚斐然拉住她已按在门把上的手，说：“我让人去取，你先进去洗澡，我这有睡衣备用，再穿着这身衣服，你明天一定会生病。到时候就不能和我一起去找租房了，别固执，清蔓，一切都交给我，嗯？”

        像是怕她逃走一样，楚斐然找准了她的在意点，挽留。

        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清蔓点头，说:“那麻烦你了，楚大哥。”

        一次又一次的，他帮了她太多。

        楚斐然帮清蔓找了套睡衣后，出了房间。

        空旷的房间，一时间剩下她一个人。

        清蔓恍惚了下，环顾着四周的格局，视线落在那些陌生的家具上，她的脑海此刻还处于凌乱中。

        就在今天早上，她还在另一个家里，和那个人甜蜜地拥抱，亲吻，吃那个人做的早餐，期待着晚上和他一起看的电影。

        那个家没有这个别墅大，却曾经让她感到无数次的甜蜜与温馨。

        可是现在，都消失了。

        美丽的梦就像泡沫，一闪过就碎裂。

        在阳光下消失，连痕迹都没有，存在仿佛也被抹杀掉了。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他发现自己离开了吗？

        会是什么反应？

        会……担心她吗？

        会……来找她吗？

        直到此刻，她却还在幻想着。

        不愿意承认今晚看到的那些画面。

        她深深呼吸，似要把涨满在心口的情绪全部释放，随后，清蔓进入浴室，对着里面那面巨大的镜子，看着里面被淋的像落汤鸡一样的女人。

        凌乱的发，口红都晕染开，眼妆也被淋湿，粉底掉落了一块又一块，太丑。

        从和那个人交往以来她就会刻意化妆，化浓妆，取悦他，女为悦己容这句话确实没错。

        可是，画着浓妆的那个人却和原本的她一点不像。

        镜子里，女人的妆都花了，晕染的脏的轮廓渗透进皮肤里，显得狼狈可笑庸俗。

        破败的花枝，残碎的花瓶般。

        她伸出手，摸着自己那张漆白的脸，对着镜子，好一会，才硬生生地扯起一抹笑。

        难看极了，一点也不像曾经那个自己，那个即使被生活压弯了要也没有沮丧绝望过的那个自己。

        就像她千疮百孔的心一样，面前这个女人已经面目全非。

        忽然的，她像是发了疯般，拧开水龙头，掬水，一遍遍，一下又一下冲洗到脸上，猛力擦拭脸上的妆。

        丝毫不怕被弄疼般用力。

        直到苍白的肌肤被她搓出了一道道红痕，她仍维持着重复擦拭的机械动作。

        一遍又一遍。

        自虐般，任凭冰凉的水纵横在本就已经被冻得惨白的脸上。

        浴室里哗哗水声，掩盖掉细微零碎的哽咽。

        楚斐然站在门口，门内压抑的哭泣溢出门缝，一声声传递进他的耳中，他紧盯着那扇门，蹙眉，良久后，缓缓放下了抬在半空的手。

        清蔓洗完澡后，楚斐然没有过多打扰她，而是让司机把取回的行李箱送到她房间。

        他就坐在她身边，等清蔓恢复情绪。

        见她脸色好了些后，才带她去吃晚餐。

        已经深夜。

        厨房内，还有些仆人在走动张罗。

        清蔓垂着头，盯着盘子上的菜，发呆。

        直到楚斐然拿茶子敲了几下她的盘子，她才回过神，朝对方难为情的点了下头，毫无逻辑地就开口道歉：“对不起，楚大哥，刚刚我……”

        “不要再想那个人了，快吃，你脸色一点也不好，今天必须早点休息，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去，知道吗，清蔓？你一向是个坚强的人，不会被这么轻易打倒。”

        楚斐然关切提醒她。

        可是，她真的是个坚强的人吗？

        以前她也这么以为，现在却不确定了。

        人的心，真的可以坚不可摧吗？

        楚斐然对她太好了，好到让清蔓几乎是愧疚的无法抬起头。

        他如此信任地给她眼神鼓励，那么温润体贴。

        清蔓却知道自己无法偿还他对她的这份感情。

        清蔓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心。

        她清楚自己的爱恨，她一直是个爱恨分明，界限分明的人。

        即使楚斐然如此毫无缺点，完美到极点，对他和那个人一样细致入微，可是感情却无法由人的理智与头脑决定，而是心，而是一直精神的吸引与直觉的感受。

        她无法像爱殷骥离一样，回报面前这个人。

        而她爱的男人，让她产生了爱情感觉得，骗了她的心的人，却是个爱情骗子，是个人渣。

        她的眼光竟然会这么差。

        她苦笑着盯着盘子里烤制地鲜艳丰富的菜肴，那五颜六色的颜色似乎在嘲笑她此刻已经万念俱灰枯槁的内心。

        她失去了胃口。

        维持着手拿刀叉的姿态，愣神，直到眼中一直凝着的泪掉落进盘子里。

        她才想起要去擦，掩饰住自己尴尬的样子，对楚斐然说：“我吃，我会吃的，你放心，我一点也不难过，你不用担心你，你也快吃。”清蔓叉了一块有一块的菜，没等自己吃完就又塞了一口，仿佛她自己就像个容纳食物的机器。

        根本没有好好咀嚼，品尝。

        她如此，让楚斐然本皱起的眉越发加深，脸色沉了下去。

        他放下叉子，哐当一声，掉落到桌面他站起身，按住清蔓打算往嘴里塞食物的手，有些生气地加重了声音：“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你不可以这么伤害你自己，陆清蔓，清醒一点，振作起来，你还是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清蔓？不许再为那种人难过。”

        “楚大哥，你以为我想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吗？可是我的心好难受，很痛。我自己也控制不了，我只是想做些其他事情分散一下那样的痛苦，我不能哭，那样太丢脸，所以，我听你的话，我吃，不可以吗？”说话间，她的泪像断线般滴落到楚斐然的手掌上。

        他被烫的手猛一缩，像是因她这样的指控感到自责，紧抿着唇，走到她身边，没等到清蔓反应，第一次地，选择不尊重的方式，扯过她瘦弱纤细的身子，拉过来，紧紧地，重重地搂紧他。

        “不要拒绝我，算是我这个朋友为了安慰你，借你的一个肩膀如何，既然这么难受，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楚斐然轻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女孩。

        那温柔的如同家人的举动令清蔓此刻敏感脆弱的心在一瞬间破防。

        像是即将溃堤的洪水般，在男人这一声仿佛宽恕的纵容下，她的悲伤与绝望，压抑的痛苦像是得到了一丝纵容与许可。

        再也忍不住地，她大声哭了出来，声声哽咽，委屈，失望，掺杂着心碎。

        像是要震碎了时空的屏障，传达到另一个时空般。

        楚斐然无声的聆听着她的悲伤，挥手，遣退了不远处忙碌的下人。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这样拥抱着这个人。

        怀中的人哭了好久，哭累了，发丝缠绕在糊满泪的两颊边，他抱她回了卧室，放下她，替她掖好被子。

        起身去了洗手间。

        回来时，手上拿着温热的毛巾。

        帮清蔓轻轻擦拭。

        “骥离，殷骥离……”

        他手中的动作蓦的一顿。

        沉睡中，清蔓一声声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楚斐然苦笑了下，继续刚刚未完的动作。

        替清蔓擦好脸后，他坐在她身边陪他。

        过了一会，忽然站起身，凑近那张憔悴的脸蛋。

        原本平稳的呼吸渐渐沉了下来。

        他按压在她两侧的手早已紧紧握成拳，呼吸急促起来。

        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轻轻吻上清蔓的脸颊。

        楚斐然不知道清蔓和自己以后有没有机会。

        他知道自己今夜这样趁人之危行为很卑鄙。

        但他也害怕，害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一个机会像今天这样靠近这人。

        沉静如她，让他尊重又害怕，也只有在她沉睡的时候，他一直压抑着的咆哮的欲望才敢露出来。

        但他也仅仅只是敢亲吻在她的脸颊上。

        如此，于他，大概也已经足够了。

        外面又开始下起雨了，狂风拍打到窗子上，震颤的声响突兀响彻在这个狂乱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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