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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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教学楼后，周围没那么多人了，沈渔的脑子才从那种激荡的情绪里暂时冷却了下来。
周进问：“你真要给那么多人一起补习啊？”
沈渔想了想，有些凉薄地笑：“放心，不会有很多。”
大家都是孩子，一时义气报名来跟她学习，都在学校还行，去她家——回去但凡一说，能同意的家长就不会多。
世人偏见深，宁可孩子蠢点笨点学习差点，也不想他们和杀人犯的家人接触过多。
周进看着她，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沈渔：？
她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周进第一次摸她的头，也是学她的样子，本来是想安慰她来着，可是摸上去的手感太好，让他一时忘了要说的话，急中生智，骗她道：“你头上落了只虫。”
”哦。”沈渔淡定地应，其实心里崩溃得不行，特么的，有虫吗？什么虫啊？毛毛虫还是打屁虫还是别的啊？她最讨厌虫了啊啊啊！
考虑到沈春梅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设，她只能稳住，稳住！手指在周进摸过的地方拍啊拍。
周进：……
他说：“我来。”
趁机又撸了一把她的头，她的头发长了不少，相较于板寸的刺手，这会儿摸上去，柔柔软软的，很好撸。
“飞走了。”撸饱了，他心满意足地说。
然后两人就都忘了先前的话题。
沈渔却还记得：“你不先回去你姑姑家一趟吗？”
周进没说话，脸上却露出不情愿的样子来：“我不想回。”他说着扭过脸去，“他们是一家人，我去总感觉自己是个破坏他们家庭和谐的坏分子一样。”
沈渔默，还是试着劝他：“但她终究是你名义上的监护人……”周进和张鹏、徐小宇的情况不一样，他们两个，一个没父没母是孤儿，另一个有了后娘也等同于是孤儿一个，出去百年万年大概都不会有人惦记他们。周进可是周姑姑正儿八经领养过去的，如果他老是不回去，光在他读书进学一事上，她就能卡死他。
所以能缓和，沈渔还是希望他们的关系可以缓和下来。
这世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强，何况周姑姑还算不上是周进的敌人。
不过她一这么说，周进脸色就难看起来，沈渔只好申明：“我不是怕她不给你钱，不养你……周进，我不敢夸海口说能赚多少钱，但是不要说一个你，就是十个你，我也能养得起来
的。”
周进转过脸来，哎哟喂，那委屈又欢喜的小模样，还挺讨人喜欢的。
所以说啊，人长得帅就是占便宜，周进长得帅，他怎么作，都让人看着顺眼。
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沈渔面上可正经了，看他脸色转缓，忍不住微微一笑，然后语气变得更柔了：“人是社会型的群居动物，不可能关起门来只过自己的日子，还是那句话，你姑姑别的不说，至少在你最难的时候把你领过去，督促你读书，没考上高中还花钱花精力给你弄进来读高中……她是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可作为亲戚，她已经尽到了她的本分，那你，也要尽到你自己的本分。最基本的，去哪里，有个交待，做什么，告诉她一声，哪怕她不同意，可你也算是尽到了告知的义务，好不好？”
周进就发现，改变以后的沈渔讲起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他完全就说不过她。
嘟着嘴：“反正你都有理。”
沈渔笑着撸了撸他的头：“对啊，我有理，你听吗？”
周进看着她，他们站在阴影下，她背后的阳光很亮很亮，照着她明亮的眼睛，还有明朗的笑脸。
不由自主点头：“听。”
她就又笑了，再摸摸他的头：“乖，现在先回去，中午陪他们一起吃个饭，然后如果你想来我家，就好生好气告诉她，说是想去和我一起学习，别乱发脾气，嗯？”
……由这么个脾气暴闻名的人嘱咐自己别乱发脾气也是蛮诡异的，可是更诡异的是，周进居然没感觉到怪。
他再点头：“好。”
周进的姑姑就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里，如果要去她家，现在就得回头了。
周进不想走，就看着沈渔：“那你先回吧，我看着你走。”
沈渔笑笑，特别洒脱地说：“那好，我走了啊。”
摆摆手，走得干脆又利落。
他看着她出校门后拐弯去了租房，提了一袋子衣服，连看也没往校门内看一眼，就那么渐渐，渐渐走远了。
他一身沉重地回去了周姑姑家。
他家表弟表妹早就回来了，表兄妹三个处不来，看到他，表弟先阴阳怪气来一句：“哟，舍得回来了？”
那语气，妥妥就是周姑姑的翻版。
周进站在门口，有那么一刻很想掉头就走。但他想起沈渔的话，心说忍耐吧，忍一忍耐一耐就好了。
没有理表弟，换鞋子进了门。
但进门也避不开，
周姑姑家是三房两厅，如果不算周进，四口之家住着刚刚好，加了一个周进，就显得拥挤了。
尤其是周表弟，年纪渐大，却还要被迫和周进同住一间房，很是恼火和郁闷。
巴不得他一直住宿舍，巴不得他一直不回来。
兄妹两个当着他的面聊成绩，明里暗里讽刺他不长进，周进都忍了。
等到周姑姑和周姑父回来。
看到他在，他们两人也都有些意外，周姑姑脸色本来就不好看，看到他，神色更是一沉：“你倒是舍得回来了？我以为你是打算长在别人家了！”
周进听沈渔的话，不想和她动气，就平静地说：“下午我就过去，我想和她一起学习，毕竟她教我的学习方法证明了是有用的，所以我想暑假跟着她再继续加强一下。”
这话真是捅了马蜂窝，特么的，沈春梅一个垃圾学生，教的学习方法有用，意思是，她这个名牌教师的姑姑教的方法就是没用的？
周姑姑暴怒：“周进，我一直没有说，你还真当你们的成绩就一点水分都没有是吧？到底学得怎么样，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骗天骗地骗父母，我看你们能骗到几时！”
周进也怒，倏地站起来，瞪着自己姑姑：“你凭什么说我们的成绩有水分，凭什么说我们骗？”
“难道没有吗？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你们陈老师没有向你们透露考卷？”
周进：！
居然扯到陈老师，深吸一口气：“你们这是找不到证据，就要拉陈老师下水了？”他咬着牙，“你们才是真无耻！为了维护你们重点班的面子，维护你名牌教师的面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周进！”
“啪！”
前面喝止他的是周进的姑父，“啪”那一下打他的是周姑姑。
耳光很响，巴掌拍在脸上也很痛。
周进皮肤白，脸上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他伸手抚了抚被打的地方，没说一句话，无声而沉默地再次冲出了这个家。
门“哐”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他停住脚，听到周姑姑在里面大骂，听到他表弟表妹也在骂他：“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住我们家吃我们家，还处处惹妈你生气！让他滚！有种滚了出去就不要再回来！”
以前每次发生这样的事，他都会哭，哭着满世界流浪，然后无处可去，只能缩着脑袋回去。
可这一回，他不用了。
他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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