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后来的我们——还恩

听到他没来由的话，我震惊又好笑，“林景勋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没人主动提我都想不起来，你怎么还胡思乱想了？”

        他抿着嘴唇，歪过头不看我，明明很委屈却佯装无所谓地样子，“我就是随便问问。”

        “你这随便一问差点吓死人。”我捧着他的脸掰回来，直视他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提他？”

        白牧野是个敏感也感性的男人，他为人大气不拘小节，但这仅仅是对外人，对我他的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正应了那句话，因为爱，什么都介意，也什么都能原谅。

        林景勋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很久了，他将他送进监狱后再没提过，今天突然重新提起来，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我必须得问清楚，毕竟他以前可是十分介意我跟林景勋那一段似是而非的关系的。

        他看着我半天，摇头略有歉意地说：“我应该相信你，不该胡思乱想的。”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我松开他，换上舒服的姿势在他面前坐下来，我觉得在林景勋这件事真的有必要开诚布公地聊聊。

        他的目光换了方向，看向对面角柜的架子上，我循着目光望去，就见……

        原来是两只玩偶，那确实是林景勋送的，当时他还说让手工师傅专门照着我和他的模样制出来的，憨态可掬十分可爱，我就收下随便放在角柜上了，好久都没去碰过它，不过这事我也没跟白牧野提过。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站起身走到角柜边，就见那个女玩偶的身子不知怎么裂开掉了一角，拿起来看了一眼，里面竟然藏有东西！

        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浅粉色，很少女，抽出来，展开，飘逸的钢笔字迹内敛端庄，笔锋温柔却暗合犀利，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以前不知道看见一个人时心底会开出欢喜的花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后来遇见你才明白那真是一种美妙的感觉，每次见你，花开的声音我都听得见，然而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也会听见它枯萎的声音，唐清，若有一天你明白真相，只希望你别恨我，如果可以，我也想把你拥在怀里，终身圈禁，但我不能，对不起。”

        落款是林景勋。

        没想到林景勋在这个小玩偶中藏了自己的心事，心里不震动是假的，我知道林景勋喜欢我，也知道他擅长隐藏情绪，却不知道他的感情也曾激荡过，然而我从来没看见过，他当然不会让我看见，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从来不是爱情。

        白牧野看过了这张纸条，所以吃醋了。

        “我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个东西……”虽然我很坦荡，可这种类似于情书的东西出现在我们婚后，我还是有一种心虚感。

        “为什么还留有这个东西？我们结婚了，你不应该扔掉吗？”

        白牧野的语气并没有严厉的指责，但他的一针见血还是让我很慌乱：“对啊，当然应该扔掉啊，可是我……我给忘记了。”

        白牧野盯着我，半信半疑。

        我赶紧扔掉手里的玩偶和纸条，扑过去抱着他，“老公，你一定要相信我，上次我不是和你说过的嘛，我对你也是一见钟情，林景勋只是个插曲，当时我的处境你也明白的，我怕死啊，只能寻求他的庇护。”

        那会，江楚楚想弄死我，白震霆也当我是个威胁，好像全世界都对我虎视耽耽想要我的命似的，只有林景勋坚定地站在我身边维护我，无论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总之那时他将我护得很牢牢实实的，这点上我对他很感激，这也是后来我发现他利用我并没有那种咬牙切齿的怨恨的原因，他利用我，也真的对我好过，两两相抵，归零。

        提到这个，白牧野的脸色缓和下来，他当然明白我那时的处境，而这一切全是因为他，他甚至在林安泰的生日宴公然麻诋毁我，虽然后来他给过我解释说，因为当时场面上全是承南官场的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下，他只能去维护他的父亲，不能让他父亲人心尽失，所以才选择那样做，当然也是不愿意感情被林景勋利用，他的解释我能理解，并不代表我没受伤害，他真的没有资格怪我。

        我和他走到今天不容易，过去的一切全翻篇，过去的人也不希望再牵扯进来，我妥协一步说：“我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系，这对玩偶确实是他送的，只是放久了，我早忘记了，没想到里面还会藏有一张纸条，你别生气了，我这就扔掉它。”

        白牧野牵扯嘴角，浅浅温柔地笑：“算了吧，留下吧，是我小气了。”抱住我，将脑袋抵在我的颈窝，“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我想你的心里只有我，只许有我，你想别人一下我都会吃醋……”

        “老公，我爱你，只爱你一个人，你别胡思乱想。”我也抱住他，谁心里没点裂痕呢，白牧野再强大，他在爱情里也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孩。

        得到我的抚慰，他满足地笑了：“我也爱你，宝贝，我一定要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把你娶回家。”

        我心里也极其甜蜜，正想跟他腻歪一下，突然感觉似有锋芒在背，猛然回头，就见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的门口，正目光生冷地盯着我们。

        “妈……”我吓了一跳忙松开白牧野，刚才没关门，她出现竟然没动静。

        “妈，有事啊？”白牧野也一怔，下床穿鞋走向门口。

        “我找韩清。”

        可能在阴暗的地方关久了，婆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阴冷灰暗的气息，连眼神都不例外，让人非常不舒服，她从来没笑过，她的脸就像一块坚硬的顽石，任你千锤百炼都凿不开一丝裂缝，我和白牧野不是没哄过她开心，徒劳无功。

        我赶紧跳下床，换上甜美的笑容，走到她身边问：“妈妈，找我什么事？”

        “你们的婚礼上，我不想见你妈！”她提到我妈又是一种怨恨的表情。

        “这……”我看向白牧野，有点为难，我一生就这么一件大事，怎么可能不让我妈参加？而且又是我们母女失散多年刚刚相认的情况下。

        “妈，如果岳母不来，我也会感到遗憾的，毕竟我和清清都希望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白牧野赶紧蹲下来娓娓劝说。

        婆婆却是油盐不浸，“韩谦不是有老婆吗？他老婆才是你正经的岳母，贾婉那个贱人连韩家的门都没进过！”

        “妈，你不能这么说，贾……她可是清清的生母……”

        “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有她没我！”

        白牧野看着婆婆发怒的脸，想了想轻声问：“您是不是不想看到岳母那张脸？”

        经白牧野一提，我恍然大悟，我妈一直说去将脸调整回来，却一直没得时间，也难怪婆婆会介意，我赶紧说：“妈，您放心吧，我会让妈妈尽快去医院的，只是我们结婚时间快到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估计她去医院也来不及了，您看能不能让她先参加我们的婚礼，参加完了她立刻就去医院，国内医院她信不过，她想出去做。”

        婆婆看了眼白牧野祈求的眼神，神情放松下来，“让她到时记得戴面纱出席，别露脸。”

        “……好。”我只能接受，这事说到底是妈妈理亏，顶着和人家相同的脸，人家不高兴很正常。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唐母死了，她的遗体安祥地躺在老家的房子里，黑白遗照很肃穆，只有唐父站在她的身边，声音低落地说：“她一直想见你一面，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却没能如愿，她死不瞑目啊。”

        汹涌的悲伤将我淹没，眼泪无声地往下掉，我以为我不会难过，可是看见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跳起来飞扬跋扈地骂我，我还是忍不住地想哭。

        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她对我是很苛刻，也不是没有好的地方，我生病了她虽然骂我是个大麻烦，但也会带我去医院打针，我成绩下降她会骂笨得像头猪，但还会去学校跟老师说对我严加管教，她管我要钱说留给弟弟结婚用其实我回家她也偶尔会买件衣服送给我……

        如果我是她亲生的，她待我不好，我应该怨恨她，然而我只是她捡来的孩子，即使对我不友善，也很好理解了，能将我养大已然是恩情。

        从睡梦中哭着醒过来，好久都没再睡着。

        我想，我应该去看看她。

        白牧野问过我，我爸问过我，可能他们都是希望我在她最后的时间里去化解过这一段心结，否则等她死了，我只好带着这样一份怨活一辈子了，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第二天早上，白牧野上班离开后，我也出门直奔医院。

        轻车熟路来到住院部，问了护士姓名，她告诉我房间号，我有点惴惴不安地走了过去，大概是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

        门大开着，我刚到门口就看见我妈在里面，她削好了苹果，正将苹果皮扔进垃圾桶里，见垃圾桶满了，她还给拿出来，打算换一个新袋子，唐母躺在床上，受宠若惊地挥手制止她，“你别动，脏，让我家老头子干。”

        她瘦了，以前丰腴的身体只是皮包瘦了，脸色青白，非常不健康的颜色。

        我妈客气地说：“举手之劳的事。”

        还是换了新袋子。

        唐母唉声叹气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感谢我帮你养大闺女，可我对她不好，我今天躺在这里就是报应，你不用报什么恩，没有恩，老天都知道没有恩……她到现在也没来看我一眼，可见我对她多坏啊，韩兄弟给了钱，牧野也给，他们都在还我，可是我受不起啊，真的受不起啊……”

        说着眼泪就涌出来，顺着清瘦脸庞往下掉。

        我在来看她之前，还是心气不顺的，可是看到这一幕，心里头有什么东西突然就放下了，生死面前，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连我妈都亲自来还这份恩情了，我爸给过钱，白牧野也给过，我想我妈应该也给过，他们都没有勉强过我，却都在默默地帮我做，罢了罢了。

        我抬脚走进去，唐母看见我，震惊得眼睛瞪圆，不敢相信的自己眼睛，抬手用力揉了几下，喃喃地唤：“清清……是清清吗？”

        虚弱无力的声音透着急迫的欢喜。

        “是我。”我把带来的礼品放在她的床头，鼻子微酸。

        我妈很意外我的到来，随即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我也刚到。”

        “我……我路过就来看看。”脸仍是那张脸，让我又爱又恨的脸，但已经少了生气。

        “清清，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见不到你了……”唐母翻个身来抓我的手，我没动，任由她抓着，冷冰的寒意从她的手上传来。

        “你现在怎么样了？”我不想听她说什么煽情的话，打断她岔开话题。

        “没几天日子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她是指死亡，我忍住情绪劝：“别说丧气话，好好配合治疗。”

        “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清清啊，清清，我想你啊……”她颤抖着手，眼神里全是温柔慈爱，这是我第一次在她眼中看见这些内容，在她濒临死亡之前，在我的身份高贵之后。

        “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身体。”我的心早已在她一次次的欺骗伤害中变得坚硬无比，但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地心酸，怨恨的话说不出口，只希望她能活得久一点。

        后来好几次，她想和我说一些道歉或煽情的话都被我打断了，我不想听，我来看她了，心里没那么怪她了，这对于我们的关系就已经够了。

        临走时，不出意外地，她让我替她好好照顾唐元和唐金，像亲兄妹那样照顾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母子三人曾经合谋将我扔进了湖底，我只能答应她会给一些钱，不至于让他们饿死，至于更多的，我不愿意。

        我和我妈同时离开医院，犹豫再三，我就将婆婆的要求和她说了，想听听她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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