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再见

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和风煦煦，我的心情却好不起来，看着认真开车的林景勋，我终究没按捺住心里的疑问。

        “百科上说，治疗梦游最好用厌恶疗法，比如在他梦游时用粗暴的方式叫醒，甚至在床前撒一把图钉都好使，这样几次他就有可能治愈了，你为什么从来没叫醒过我？”

        林景勋闻言歪头一愣，随即又继续看路，笑说：“不忍心。”

        “真的？”我怎么不信呢？叫醒我不忍心，看着我这样病下去就忍心了？

        “你在怀疑什么？”他的笑容未变。

        这么直白的话倒把我问得不好意思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到怀疑他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奇怪，他和梦游的我相处那么愉快，交流完全无障碍，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是怀疑你，是怀疑我自己心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以前没有梦游这毛病的。”我长长地叹口气，看着窗外的明媚的阳光，心情无比忧伤。

        “别瞎想了，等会见到医生，听听医生怎么说吧，专业的问题要交给专业的人来解决。”

        这家医院开在一个依湖而建的别墅群里，绿树繁花，湖光潋滟，简直是养病的好地方。

        医院外面没挂牌，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居家，进去就有前台小姐过来迎接：“欢迎您。”

        “我有预约，姓林，林景勋。”林景勋报了名字。

        我趁着这个空当打量起房间，柔暖的清新田园风，布置相当雅致，也不知道为什么，处在这种环境中，身心不由想放松。

        正进门的壁墙上印着四个字“熠熠世心”，字并不大，没有任何后缀，是生机勃勃的绿色，并不显眼。

        这是医院？和我认识的医院完全不同，更像私人工作室的风格。

        “韩先生现在有客人，请二位来这边稍等休息，韩先生还有几分钟就结束了。”

        前台小姐打算引我们进另一个房间，林景勋见我四下张望，就及时制止了前台小姐：“不用麻烦了，就在大厅等吧。”

        前台小姐并没有强迫，让我们随便参观，她去给我们倒茶。

        “这家医院真是漂亮啊。”我小声对林景勋说。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林景勋压低声音故作神秘。

        “什么？”我的好奇心立即被调动了，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家医院的主人也非常漂亮。”林景勋神情认真地说，有点冷幽默。

        “嗐，我当是什么呢，再漂亮有白……”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突然跳出江楚楚老公的脸，差点就脱口而出。

        有点尴尬，林景勋却仿佛没听见一样，转过身去打量房间的布置。

        我也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看别处，心里却翻滚开了，离我半夜梦游遇见他已经过去七八天了，如果只是轻伤的话，他应该已经出院了，最近林景勋特别忙，没再过去看他，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点牵挂他，之前还直觉他会来找我，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他一直没动静，内心深处隐隐有种无法言说的失望。

        “江小姐，您结束啦。”这时前台小姐很甜美的声音传过来，“这里有台阶，您动作慢点。”

        “没事，没那么娇气。”

        “您可别大意，前三个月可要特别注意，我姐姐怀孕时，前三个月哪都没去，天天卧床，三个月之后才四处走动。”

        我回头，那边过道上走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年轻女人，长款宽松的白色毛衣，平底鞋，简单的衣着看起来却格外的娇俏，她走得很慢很小心，一只手搭在小腹上，在她下台阶时，前台小姐体贴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我又惊又喜，啊地一声就风一般冲过去，边跑边喊：“江楚楚！江楚楚！是你吗？我没眼花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那边江楚楚听见我的声音，猛地抬头看过来，在看清我脸的一瞬间，她的脸刷地就白了，然后呆立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我。

        我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腰，撒娇似地晃了两下：“宝贝，真是太巧了，最近一直想着你呢，结果就偶遇上了，你说你说，我们俩缘分是不是特别深？”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睛里满是惊恐，盯着我的脸，好像见鬼似的说不出话来。

        我不满地瞪她：“干嘛这种反应啊？对了，你怀孕了？几个月了？真是大喜事啊，我快要做干妈了呢，宝贝，你真是太棒了，一定要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一身的撩妹神技就后继有人了哈哈哈哈……”

        说着我伸手想去摸她的肚子，她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一下推我，快速退后几步，满脸戒备地看着我。

        我不开心了，皱眉：“你干嘛呀？不让摸就不摸呗，干嘛这么大反应？”

        “你……你……你是谁？”她说着，还故意往前台小姐身后躲了躲了。

        我翻个白眼，“你说我是谁？你脑子瓦特了？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夏越啊。”

        “夏……夏越？”她声音突然拔高，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匪夷所思。

        “你失忆了？”我切了一声。

        这时，走道上又走过来一个人，我定晴一看，竟然是……白牧野！

        他果然出院了，看样子伤口已无大碍了。

        白T，外面套着一件灰色风衣，灰色长裤，简单休闲，气质却光芒万丈，晃得我睁不开眼，那天晚上光线暗，加上突发流血整件，没看清他，，这会见了，发现真人比照片帅多了。

        他也看见了我，脚步一顿，脸色刷地也变了，不是变白，是惊喜，激动，眼中还有温柔的深情……

        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看着我……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赶紧抽回目光，江楚楚还在呢，我竟然竟和她老公深情对视，我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江楚楚并没有发现白牧野的到来，她还在满脸警惕地盯着我。

        千万不能让江楚楚知道是我捅了她老公一刀！

        这是我脑子里的唯一想法。

        这时林景勋走了过来，指着白牧野给我介绍说：“那位是江小姐的老公，叫白牧野。”

        我点点头，知道林景勋这是在演戏，目的就是怕江楚楚误会我跟她老公见过了。

        白牧野也过来了，他的视线一直锁在我身上，我佯装未见，对江楚楚故作轻松地笑：“你可以啊，找个老公这么帅，艳福不浅哦。”

        江楚楚回头看向白牧野，眼神瞬间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白牧野走到我面前几十公分处，动动嘴皮子想说话，我生怕他说出什么话来引起江楚楚误会，于是就伸手狠狠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豪爽地笑说：“你就是我们楚楚的老公啊，不错不错，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般配，可惜你们婚礼我没参加，还欠你们一份份子钱吧，回头我补上，对了对了，你快当爹了，我还得给我干儿子准备红包呢，嘿嘿，你俩真是神速啊，厉害厉害。”

        末了，还朝他挤眉弄眼几下，大有兄弟加油你是最棒的意思。

        白牧野直接被我忽悠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一脸不敢置信。

        林景勋笑笑对我说：“韩先生已经结束了，我们先进去吧。”

        “好。”我笑呵呵地答应，跟江楚楚热情地打招呼，“宝贝，我先进去了，我们改天约饭，回头我给你打电话，前台小姐有你电话吧？我等下找她要好了，你赶紧跟你老公回家吧，再见。”

        我给了江楚楚一个飞吻，然后跟林景勋一道，擦着白牧野的肩进去了。

        “你之前不是说以为我死了，所以给我做了衣冠冢吗？江楚楚刚才吓成那样子，不会也以为我死了现在是见鬼吧？”拐过一道弯，我低声问林景勋，刚才江楚楚那个反应明显不对。

        林景勋点头：“应该是。”

        “回头我约她出来吃饭，跟她好好解释一下，还有唐清，她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感觉好久好久没见过她们了，怪想她们的。”这下好了，能联系到江楚楚，就不能费心找唐清了，江楚楚肯定能联系到她。

        林景勋笑笑没说话，这时，旁边一个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从房间里走出去：“这边。”

        很帅的男人，五官很精致，就是看起来有点冷，一看就是不苟言笑不好相处的那种人。

        他看到我，目光定在我身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见我看他，他朝我温和一笑，这一笑，像是春风过境冰川融化，让人顿生好感。

        林景勋同他打招呼：“韩先生，又见面了。”

        “每次见面都是因为同一个人，不知道是天赐的缘分还是人为创造的缘分？”那位韩先生微笑，但一听这就是话里有话。

        林景勋面不改色地笑：“以韩先生这等身份，自己如果不努力一下，只傻傻地等上天垂怜，那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你。”

        这意思是默认他人为创造见这位韩先生了？听起来这位韩先生很牛逼的样子，不就是一位医生吗？难道还有什么来头？回头我得问问林景勋。

        韩先生似笑非笑：“林先生还真是坦诚。”

        “天上的星星谁不想要？即使够不到，哪怕近距离看一眼也很满足啊，承认自己的欲望并不丢人。”

        韩先生轻笑出声：“早听闻林先生才辩过人，果然名不虚传。”

        我也觉得林景勋口才非常好，瞧瞧这夸人的话，谁听了不高兴啊？就算他处心积虑接近这位韩先生，被他三言两语一说，好像他是在追星一样，别人还能说什么呢。

        林景勋笑笑，目光看向我：“有时间我们找机会单独聊聊，今天先看看她吧。”

        韩先生点头：“好，我想单独和她聊聊，你可以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下。”

        林景勋答应，嘱咐我跟医生好好沟通，他出去等我。

        林景勋走后，韩先生的笑容越发真诚了，看着我，指指沙发：“坐吧，夏小姐。”

        我走到沙发前坐下，他自我介绍说：“我叫韩熠，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韩熠……”很好听的名字，我点点头，想了想问，“你出国回来了？”

        他一怔，“我早就回来了，回来两个多月了。”

        “啊？林景勋不是说你才出去没几天，要等半个月才回来的？”

        他想了想说：“他所说的应该不是我，他一周前才联系我的。”

        “哦，那应该不是你。”他联系的那个医生差不多在十天前，看样子应该也快归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给我换医生了，不管了，只要医术好就行。

        韩熠坐到我对面，推了一杯温水给我：“林景勋已经把你的大概情况跟我说了，你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多少？”

        他一提，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韩熠，你可要救救我，我快被吓死了……”

        于是我就把自己怎样梦游的事全说了，当然略过了捅白牧野一刀的事。

        韩熠面不改色地听着，边听边点头，等我说完，他问：“所以你认为你自己是在梦游？”

        “不然呢？除了梦游，我怎么会干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我根本不会做饭，结果却能做出贼好吃的饭菜，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有的梦游症患者确实会突然间获得平时不会才艺，所以除了梦游，我想不出别的解释。”

        “我们来做一个实验，你就会明白你为什么会做饭了。”他笑笑，随手从桌子拿起一条银链子，链子上吊着一个怀表。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拎起那条链子，让怀表在我眼前悠悠晃动，边晃边说：“看着这块表，想像着它是一艘船，你只要坐上去，它可以带你去一个你特别想去的地方，好，现在，你已经坐上去了，坐稳，起航，顺水而下，我数到三，你就会到达目的地……一、二、三……”

        我的视线落在那块怀表上，随着他的指令，我想像着自己坐上了那艘船，船似乎真的起航了，它在水上轻轻地荡漾着，荡得我浑身放松，眼皮也越来越沉，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

        月光如银，洒下一地清辉，我来到了一片沙滩上，对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湛蓝的海水反射着月光，潋滟如画中仙境，景色美极了。

        这时，对面走来一个女人，脚步轻盈，长发随微风飘动，白色的衣裙翻飞，清辉洒在她身上沐下一层银光，美得不似凡人。

        她径直向我走过赤，我定晴一看，竟然是唐清！

        竟然，是唐清！

        我激动得差点手舞足蹈，好久不见她了，没想到在海边遇上，我小跑着迎上去，欢快地叫着她的名字：“唐清！”

        “夏越，好久不见。”她并没有像我那么高兴，相反，她脸上有淡淡的哀伤，看着的眼神充满了怜爱和心疼。

        “你这么长时间去哪了？我好想你。”

        我想过去拥抱她，哪想她制止了我：“你别过来！”

        “为什么呀？”我奇怪地问。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人。”浓浓的哀伤突然在她身上蔓延，她的声音低沉痛苦。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她怎么回事，说话这么奇怪？

        “夏越，你早在一年前就死了，就死在我的床上，自杀在我的身边，一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没办法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我对你一直充满了愧疚，一直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唐清走近我几步，她看着我，声泪俱下。

        我彻底呆了，我……我一年前死了？死了？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呢？我不信，我不信，她一定在骗我……我突然想起我丢失的那一年的记忆，难道……难道就是因为我的死亡造成一年的空白吗？如果我一年前就死了，那现在的我是谁？我为什么能清晰地活在这个世上？

        “你一定很疑惑你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上吧？因为你是我的执念分裂出来的夏越，我对你的死一直都怀有内疚，我无法接受你的死亡，我希望你活着，我不想失去你，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内疚中，我的执念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就是你，你只是存在于我身体中的一个人格，你用的身体还是我的，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叫你唐清的原因，对不起，夏越，我希望你活着，可是却没办法让你真正地活过来。”

        她哭得悲痛欲绝，我看着她，突然间恍惚，感觉自己好像真的不存在一样，她说的难道是真的吗？可是……怎么会是这样？

        她用手擦了擦眼泪继续说：“我在身体里会不定时苏醒，所以你半夜看到做饭的人就是我的人格苏醒，每当你记不起事的时候，都是我苏醒你沉睡的时候，你不是在梦游，是我，是我夺走了你的意识，所以你对此完全不知情，对不起，吓到你了。”

        “不！我不信！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我不能接受她的这套说辞，我不相信自己只是一个虚假的存在，更不能接受我已经死亡的事实！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她说完转身就走。

        “不要走！别走！”我追了两步，也不知道自己留下她干嘛，就是心里非常恐慌。

        “对了，小心林景勋。”她再次回头提醒，说完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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