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为什么

那天，卖果干的摊贩很高兴的回了家。

        妻子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有个人来把我剩下的果干全部买完了，能不开心吗？”

        “男的女的？”妻子继续追问。

        “男的。”

        “那还真是有点奇怪，一个男的这么爱吃果干。”

        “我猜想是买去哄小孩的吧。”

        “也有可能。”

        赵曜一直站到侍卫买来果干，拿起其中一包果干，吃了一块，赵曜笑着，眼睛里却是悲伤的说：“真甜！”

        一旁的魏行书公公看着赵曜此刻的样子，很是心疼。

        魏行书刚入宫就被分配到赵曜的母亲云嫔身边，他看着赵曜出生和长大。也是他在赵曜失去母亲后陪着他，他就这样一直陪着他到了如今。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

        他知道上官慕灵就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只是世事弄人，他错过了她。

        那次，他也一起陪着赵曜和云嫔一起去了静心庵。

        到了静心庵后，云嫔依旧不理赵曜，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去玩。就是那一次，赵曜在那里遇上了一个小女孩。

        那天的赵曜，虽然和以前一样，但又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那次，魏行书是在静心庵陪伴云嫔，因此对于这些都是听王嬷嬷说的。

        可是那天过后，赵曜就回宫了。

        没多久，云嫔娘娘也去世了，留下赵曜一个人。

        后来，好不容易长大，到了十八岁，赵曜终于可以出去自立门户了。

        那说明，可以去找她了，赵曜难得的高兴。

        后来，赵曜开始派人去找那个叫江灵儿的女孩，当时他记得，那个女孩的衣着，应该不是旁边的山村之人。于是就从邺安城内的各家小姐找起，即使有两个叫江灵儿的女孩儿，可每次一去了解，就发现年纪不符。

        渐渐地，赵曜开始怀疑，当时发生的一切难道是自己的一场梦吗？

        后来，赵曜开始怀疑，难道是她已经搬走了吗？

        不会的，或许是因为找的地方不够多。只要当上皇上，就会有更多的权利，也就更容易找了。

        后来，赵曜如愿成为皇上，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各地官员将城内叫江灵儿且年纪为十五到二十岁的女子的画像交上来。可那些人都不是她，那一天，赵曜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哭着在魏行书面前说：“行书，怎么办啊，我找不到她了，怎么办啊？”

        那天的赵曜，哭得像个孩子。魏行书在一旁很心疼，可也不知道说什么。

        天下那么大，只知道一个名字的人，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后来，赵曜平静了，不再谈起那个叫江灵儿的女孩儿。

        直到那天，在御花园遇到了上官慕敏，如今的敏美人。

        那天从御花园回来后，他高兴的和魏行书说：“行书，这次我感觉得到，我马上就要找到她了。”

        魏行书很久没有见他这么开心了，也为他开心。笑着说：“那老奴就先恭喜陛下了。”

        “行书，你说，他会不会不记得我是谁了？”赵曜有些担心的说，完全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

        “不会，您可是陛下。”

        “可是她不知道，你说她会不会被我吓到？”

        “不会。”

        “我到时候该和她说些什么好呢？”赵曜紧张的絮絮叨叨。

        魏行书在一旁看着这个样子的赵曜，欣慰的笑着，这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魏行书以为，他终于可以轻松些了。

        可两天后的夜晚，赵曜又开始喝了酒，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的说着“她不见了”。

        当时他不理解，如今他才终于明白，他当时的意思。

        看来，这个就是当时的那个江灵儿了。

        上官慕灵，三月初七就嫁给了林秉修。

        难怪他那天见到敏才人会如此高兴，原来是因为她身上有她的影子。

        “陛下，回去吧，今天天冷，还下着雨。”

        “好，回去吧。”赵曜一边走着一边吃着刚买来的果干。

        回到宫里，赵曜颓废的坐着，魏行书在一旁默默的为他煮茶，一边说：“陛下，上官慕灵就是当时的江灵儿吧。”

        赵曜无力的点点头。他知道，他迟早会看得出的。

        “陛下这不是第一次见她吧？”

        赵曜再次点头，魏行书将一杯煮好的茶递了过去，赵曜端起一饮而尽。

        “您看着她开心吗？”

        赵曜再次点头。

        “那她现在开心吗？”

        赵曜再次想起她在伞下吃着果干的样子，应该是开心的吧，再次点头。

        “那已经很好了。她好，您看着她好也开心，这就已经很好了。”

        赵曜一瞬间被魏行书的话点醒，是啊。

        自己找了她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就是想见见她，看看看她如今过得好不好吗？

        如今的她，应该是幸福的吧。

        以后，若她不幸福，他一定会第一个过去，让她幸福的。

        可即便这么安慰自己，赵曜的心里还是不好受。

        因为，他并不仅仅想看看她幸不幸福，他更想的是，和她在一起。

        一开始，他以为找不到她时，他想的的确是找到她，看见她平安就好。

        可当真正找到她时，他想要的却更多了。

        “行书，你先下去吧，朕有点累，想歇息了。”

        “是。”魏行书看了看那赵曜，然后离开。

        为什么，明明我们那么近，我却现在才发现你呢？

        那晚上，赵曜一个人坐着想了一整夜。

        一路上，白芷白薇看着上官慕灵和林秉修的样子，开心不已。

        上官慕灵和林秉修刚一回到林府，周湘儿看着同撑一把伞的上官慕灵和林秉修内心愤恨不已。但碍于身份也只能憋出一个笑脸说：“表哥，姑母叫你们去吃饭。”

        似乎周湘儿从来没有叫过上官慕灵表嫂，林秉修决定立一立规矩，“湘儿，既然我是你的表哥，慕灵就是你的表嫂，你应该尊重她。”

        上官慕灵知道周湘儿的心思，对于她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在乎。可如今看到林秉修的样子，内心还是会有一点感动。

        “是，湘儿知道错了。”周湘儿委屈的回答，以前，表哥虽然和自己的关系也不亲密，可也不至于如此责备。这说明在表哥心中已经开始有了上官慕灵，周湘儿开始有些担心，自己真的还可以和表哥在一起吗？

        上官慕灵见状，有些可怜周湘儿，连忙笑着解围说：“母亲让我们去吃饭呢，不要让母亲等急了。”

        说着就和林秉修一起离开了。

        周湘儿看着上官慕灵和林秉修在前面的背影，有些伤心。

        周湘儿的母亲和李氏是亲生姐妹，但两人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周湘儿的母亲和李氏都嫁给了普通的农夫。不同的是，周湘儿的父亲一直是个农夫，而李氏的丈夫也就是□□在斗争中搏得了职位，从此一朝升为了鼎鼎大名的辅国大将军，李氏也一跃成为了辅国大将军夫人。

        而自己的母亲却在自己五岁时就生病过世了。没多久，父亲就再娶了，那个人也并非对自己不好，只是姑母与自己的母亲关系很好，便把她接来邺安城内跟着她，这样就可以活得更好。

        因为从小父亲都嫌弃自己是个女子，与自己的关系也不亲密，因此周湘儿对于那个家也没有什么感情，于是就和姑母来到了林府。

        刚来林府时，周湘儿就被这大大的房子惊讶了，原来这就是林府啊。

        在这里，周湘儿从小就被当成小姐一样被伺候着长大。也是在这里，她遇到了那个令她心动的男子——表哥林秉修。

        可即便姑母把自己当成亲女儿一样对待，她也知道，她和表哥地位悬殊，她这辈子注定成不了他的妻子，但这样也没关系，哪怕只是个妾，只要可以陪在表哥身边，她也是开心的。

        后来，表哥成年后，她就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这么幸运可以嫁给表哥。

        可最终等来的消息却是，表哥要娶上官家的三小姐。

        她感到很奇怪，上官仪是当朝翰林学士，他的女儿也勉强配得上表哥。

        可后来，她却得知，表哥要娶的三小姐竟然只是上官仪的庶女。

        她感到很嫉妒，凭什么，她一个什么都普通的庶女竟然可以嫁给表哥这么优秀的人。她根本配不上表哥，她实在想不通。这上官慕灵不仅是庶女，而且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都没有任何出彩之处，她到底凭什么？

        于是，想不通的周湘儿去问姑母，姑母只是说了一句：“她是秉修想娶之人，那就够了。”

        什么意思，表哥想娶她。

        从此，周湘儿下定决心，一定要看看这个上官慕灵到底有何能耐，可以让表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于是，第二天，她早早起来在李氏旁边，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个上官慕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天，她就穿着一件碧色的衣裙，不出挑却很淡雅，意外的很配她，有一种让人舒服的感觉。

        她的长相并不算惊艳，只能算得上清秀，不过那双眼睛却意外的很好看。她的眼睛圆圆的，有些像小鹿眼，自带一种柔弱的感觉，若是那双眼紧紧盯着人，真的是很容易让人心软。她整个人都给一种温柔的感觉，原来表哥喜欢这样的人啊。

        可后来，周湘儿发现，上官慕灵的长相会骗人，她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可实际却不是如此。

        她竟然为了一个丫鬟，顶撞姑母，被罚的去祠堂跪了一天。可晚上表哥又来为她求情，真是一个心机深重的人。

        如今，她真的觉得上官慕灵根本配不上表哥。

        本以为她和姑母发生冲突以后，她在林府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可谁知那次从静心庵回来后，姑母开始对她越来越好，一直容忍她的各种逾矩行为。不仅如此，就连表哥对她也越来越好了。

        不过，一切都还有机会的，只要自己能和她交好，她就不会阻止自己和表哥在一起的。

        晚上，吃完饭后，上官慕灵和林秉修一起回去时，上官慕灵开口：“林秉修，你喜欢周湘儿吗？”

        林秉修被上官慕灵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奇怪，转头看她的表情，一如往常，是自己多想了，平静回答：“你问这个干什么？”

        上官慕灵不想林秉修误会自己是想管他纳妾的事，连忙解释：“我不是想管你什么。我只是想说，若你没有想把她纳入房中的想法，就早点和她说清楚，让她好早日放下对你的心思，不要耽误了她才好。”

        原来是这样啊，林秉修听了上官慕灵的话，竟然有些失落。面上却平淡的说：“你说的对，多谢提醒。”

        “不用谢。”上官慕灵回答，然后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林秉修也回到自己的书房。

        第二天，去给李氏请安以后，林秉修就将周湘儿叫了出来，直接说：“湘儿，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我从来都是把你当成妹妹，不要再把心放在我身上了，去找个合适你的人。”

        这是林秉修第一次单独将周湘儿叫出来谈话，周湘儿满怀期待的等着林秉修的话，可周湘儿没想到林秉修竟然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个的。

        眼泪一滴滴的滑落，楚楚可怜带着哭腔说：“表哥，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是因为上官慕灵吗？”周湘儿因为遭受打击，理所应当的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官慕灵害的，气急了，一时没有了分寸。

        “我说过，她是你的表嫂，你要尊重她。”

        “表哥，我错了，我只是太过伤心了才会一时口无遮拦，表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说着就要去拉林秉修的手，可林秉修眼疾手快的躲开了。

        “我没有生气，只是希望你以后要记得，她也算你的长辈，我也是你的长辈。”

        周湘儿一听就明白了林秉修的意思，又哭着说：“表哥，我只要可以陪在你身边就好，我就算当妾室也没有关系的。”

        “我的意思是，你永远只能是我的表妹，除此之外，我们不会有其他关系。”

        “为什么？男人都三妻四妾，况且你是辅国大将军。一定是表嫂不愿意你纳妾是不是？”周湘儿不死心的说。

        “不是，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为什么？”

        “这与你无关，好自为之。”林秉修说完自顾自的离开，独留周湘儿一个人蹲在原地哭泣。

        哭着哭着，周湘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直接站起来跑开，然后跑到了上官慕灵的房中。

        此刻的上官慕灵刚回到房中，正在看书，被突然冲进来的周湘儿吓了一跳。一旁的白薇看着周湘儿红红的眼睛，想要责备的话终究是咽回了口中。

        上官慕灵也被周湘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周湘儿又噗通意思跪在了地上，而且眼睛还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水。

        上官慕灵感到有些心疼，于是连忙走过去一边扶起周湘儿一边连忙询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来是想求表嫂同意我和表哥在一起的。”

        听了周湘儿的话，上官慕灵再联想自己昨晚的话，一切了然于胸。

        “你表哥他想要和谁在一起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你找错人了。”

        可周湘儿认定了是上官慕灵的阻止才让林秉修说了那番话，接着说：“表嫂，我真的很喜欢表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从小就幻想可以嫁给表哥。我自知我身份低微，所以我只要可以和表哥在一起就好，我做妾也没关系的。”

        上官慕灵听着周湘儿的话，有些心疼她，可有的话不早日说清楚，将会后患无穷。

        “你一直都想嫁给他，可你曾，哪怕一次，问过他，他可曾想娶你？”

        上官慕灵这一句话将周湘儿打入了谷底，是啊，自己只在乎自己的心意，却从未问过他，他是否也一样对自己有同样的心意？

        那自己到底为什么一直不问呢？

        是因为害怕得到的是自己不希望的结果亦或是不愿意清醒。

        看着周湘儿失落的样子，上官慕灵趁胜追击，“他想纳谁为妾，这些事我是管不着也不想管的。不过，大家同为女子，我想说，女子，最重要的是自爱，若你自己都看轻了自己，那他人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而且，你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扪心自问，他是那种看重身份的人吗所以，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清楚。”

        这一次，周湘儿是彻底死心了。

        是啊，他根本不是看重身份的人，若他是看重身份的人，他又怎么会娶一个庶女呢？

        周湘儿转身离开，突然又想到什么，“那你爱他吗？”

        上官慕灵感受着周湘儿直接的眼神，久久没有回答。

        周湘儿继续说：“若一个女子真的爱她的丈夫，根本不会以这种语气说出他想纳谁为妾，这些事我是管不着也不想管的这种话的。”

        上官慕灵听了周湘儿的话，依旧没有回答。

        她当然不爱他，他本来也不是她想嫁的。

        可人生就是这样的，有的人，有的事，得到的人不想要，其他人却趋之若鹜。

        周湘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没有等到上官慕灵的回答就离开了，只留上官慕灵一个人愣在原地。

        白芷白薇看了看上官慕灵，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不过看起来却似乎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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