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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元春:你摸我的手,就是为了说这些?


  翌日
  惊蛰一场春雨,浸润了整个关中大地,绿芽新发,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贾珩因为要去锦衣府,但想起昨天和元春约好,要去长公主府,遂去得荣国府接元春同行。
  此刻,元春所在厢房中,元春一身红色刺绣交领袄子,下着桃红罗裙,坐在小几后,心不在焉地小口食用着早饭。
  昨晚一场梦魇,不仅是前半场的抄家流放,还是后半场的颠鸾倒凤,都无不侵袭着心神,让元春难以自持。
  “姑娘,都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抱琴缓缓走来,秀眉之下,目光古怪地看着自家姑娘一眼。
  姑娘年岁也不小了,也是该许着人家了。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后来更是陪同进宫,抱琴与元春情谊甚笃,对元春的一些心事,也有几分猜测。
  元春“嗯”了一声,柔声说道:“用罢早饭就走。”
  抱琴也不催促,上一旁收拾着东西。
  就在这时,屋外袭人的声音隐约响起,唤道:“珩大爷。”
  元春手中的碗,顿时发出“铛”的脆响,分明是手中的汤匙落在粥碗中。
  须臾之间,贾珩已举步进入厢房,看着坐在小几后坐着的元春,唤道:“大姐姐。”
  “珩弟,你用过早饭了没?”见到身着蟒服,腰悬宝剑的少年,元春不由想起昨日之事,心头微羞,问道。
  贾珩就近而坐,笑道:“用过了,大姐姐先吃着吧。”
  元春轻轻“嗯”了一声,看着少年,一时间,心头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叙说,但却不知从何提起。
  贾珩看着曲眉丰颊,雪颜玉肤的少女,道:“外间下雨了,大姐姐今个儿多穿两件儿衣裳,仔细别受风了才是。”
  元春轻轻“嗯”了一声,手中汤匙轻轻搅动着汤碗,主动开口道:“珩弟,我昨个儿做了一个梦。”
  身后的抱琴,脸颊一红,暗道,姑娘这是要做甚么?难道要和珩大爷说,她又做了春梦?
  贾珩正品着香茗,心头一惊,诧异问道:“什么梦?”
  “梦里,家里珩弟不在,我好像被宫里封了妃,然后出宫省亲,后来也不知这么的,家里就被查抄,父亲还有大伯他们都被宫里降罪,而身陷囹圄。”元春柔声说着,声音低沉,珠圆玉润的脸蛋儿忧色浮起。
  贾珩闻言,道面色不由凝重几分,问道:“那后来呢?”
  这梦境场景隐隐有些熟悉……这是原著的命运轨迹?
  可元春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后来……”迎着少年灼灼目光盯视,元春芳心一跳,螓首微垂,轻声说道:“后来……我就吓醒了。”
  后来那些要如何去和珩弟说,实是难以启齿。
  贾珩点了点头,已明了其中一些缘故,宽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定是大姐姐昨日见着大老爷和贾琏流放,心头为之惊悸不已,这才在晚上做着噩梦。”
  “应是……这个缘故了?”元春颤声说着,妍姿艳质脸蛋儿,桃腮泛起红晕。
  想来,她后半夜做的那个梦,也是因为瞧见珩弟和晋阳长公主……
  贾珩又是叮嘱道:“大姐姐,最近别忧思过度,好好歇息。”
  而就在二人叙话的空当,忽地外间传来的阵阵说话声音。
  原来王夫人一大早儿就起床,先至荣庆堂贾母处请了安,然后就领着一众丫鬟、婆子,来寻元春,打算一同前往王子腾家。
  “大丫头,咱们走了。”
  王夫人进得厢房,就是开口说道。
  只是,抬眸由见到那少年,面色不由一愣,强自笑了笑,问道:“珩哥儿,你怎么也在?”
  元春盈盈起身,唤道:“妈。”
  贾珩点了点头,道:“二太太,我来接大姐姐前往晋阳长公主府。”
  王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忙道:“珩哥儿,今日只怕是不成了,大丫头要随我一同去她舅舅家。”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这时候,大姐姐去王家做什么?”
  隐隐有种直觉,王夫人又要给他整点儿新花样。
  王夫人面色变了变,有些不好回答。
  元春神色有些不自然,说道:“妈昨个儿说表嫂给我说了一门亲事,让我去舅舅家看看。”
  这话说完,一双秋波流转的美眸,不错眼珠地观瞧着那少年的脸色,见其眉头紧锁,面上似有思索,此外倒也看不出旁的喜怒之色流露,一时间,芳心涌出失望来。
  贾珩沉吟片刻,将清冷目光投向王夫人,问道:“先前不是和太太说过,大姐姐的亲事落在我身上,太太这是信不过我?”
  王夫人被那双锐利藏锋的目光盯视着,倒也不知为何,竟觉得心头发虚,道:“珩哥儿,你不是忙着衙门的公事,一直忙得抽不开身,大丫头的事儿也不能总是烦扰你。”
  当着元春的面,贾珩也不好疾言厉色,只是皱眉道:“二太太,大姐姐的婚事,我已在筹谋着了,怎么这般仓促?”
  王夫人叹道:“珩哥儿,你瞧着大大丫头年纪也不小了,真得耽搁不下去了,你上次不是说藩王不是良配,这次她舅舅手下有个参将,听说也是年轻俊彦,家中还是大同将门,倒也算上门当户对。”
  贾珩沉声道:“太太难道不知道,朝廷正在整顿边镇之兵,如今大同将门人心惶惶?”
  王夫人:“???”
  心头一震,暗道,怎么有这么一回事儿?
  兄长好像没说过。
  王夫人想了想,笑了笑道:“这家说来也是咱们家的老亲,平原侯的蒋家,这位哥儿的父亲是大同总兵的蒋子宁,也是平原侯府现袭爵人,只是他是二房,不过现在也因军功封了参将,想来前程不可限量。”
  贾珩瞥了一眼王夫人,冷哼道:“我当是哪一家,原来是平原侯蒋家的二公子。”
  他才吩咐着孙绍祖潜回大同,作为卧底,一来监视晋商,二来为侦查大同的将门子弟有无牵涉至与胡虏走私一案,不意王夫人竟好找不找,寻了大同的军头儿为亲家。
  王夫人被少年冷厉目光乜了一眼,心头就有几分凛然,尤其那一声冷哼,似蕴藏着杀意。
  不等一旁欲言又止的元春出言,贾珩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以我贾家之女为王家拉拢部将,太太是这个意思吧?”
  此言一出,元春玉容倏变,抿了抿樱唇,藏在衣袖中的纤纤玉手不由攥了攥。
  拉拢部将吗?
  舅舅既想让她拉拢部将,那他呢?
  他是不是也……
  王夫人面色变幻,恼羞成怒道:“珩哥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也是为了大丫头的终身大事着想,她舅舅也是一片好心,怎么说是拉拢部将?我就纳了闷儿,往高了去,我是攀高枝儿,往低了去,就成了拉拢部将,我倒想问问你,究竟给大丫头找个什么人家,才合了你的意!”
  说到最后,王夫人也爆发起来,她自家的女儿,她做不了主?天下哪有那样的道理。
  “妈,别说了。”见自家母亲语气不善,元春心头大急,连忙拉过王夫人的胳膊,劝道。
  贾珩道:“太太,大姐姐的婚事,我心头已有打算,断断不会委屈了她,大同将门不是良配。”
  王夫人却没有为这含糊其辞给退步,问道:“不是良配?那我想问问,你看中的良配,又是哪一家?”
  贾珩道:“正在找,太太不必着急。”
  王夫人闻言,心头就响起阵阵冷笑,面上却不现分毫,只是淡淡问道:“那珩哥儿,准备什么时候找着?是不是还要找个三年五载?”
  贾珩却不为所动,道:“二太太,以我看,大姐姐的品貌,总要寻个翰林进士的读书人才不算辱没了她,明年就是大比之年,那时我自有计较,最终还要和二老爷商量的。”
  听着两人争执,元春目光一瞬不移地看向那少年,听着某人煞有介事的翰林进士,容色就有些微苍白。
  王夫人心头已是怒气翻涌,又是自有计较,自有计较!
  当初说着要为二老爷谋划工部的事儿,也是自有计较,结果现在连影儿都没有。
  说来说去,不过是拿好话糊弄人而已。
  但这时,她想要据理力争,也有小胳膊扭不过大腿的无力之感,归根结底还是东府势大,哪怕是现在的老太太也要让着他三分。
  “那等珩哥儿和老爷计议罢,只是此事不能拖的太久了。”王夫人心头恼火,语气已有一些硬邦邦,然后看了自家女儿一眼,随后领着婆子、丫鬟离了元春所在的厢房。
  一时之间,厢房中气氛凝结如冰。
  “珩弟。”元春轻唤了一声,一双晶莹明眸,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心思已是复杂难言。
  贾珩轻声道:“大姐姐等会儿随我一同去长公主府上罢。”
  元春粉唇翕动,想要问方才的翰林进士是怎么个说法,可看着那面如玄水、全无笑纹的少年,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珩这边儿撑着油纸伞,护送着元春上了马车,正要转身骑马,只听马车中传来元春似有几分颤抖的声音,道:“珩弟,外面下着雨,你也上来罢。”
  贾珩踯躅了下,挑帘上了马车。
  抱琴见状,忙道:“姑娘,你和大爷叙话,我下去走走。”
  说着,挑帘子下了马车。
  贾珩落座下来,抬眸打量着对面的少女。
  王夫人的捣乱,一下子将有些东西变得迫在眉睫起来。
  贾珩默然片刻,转换了话题,问道:“大姐姐说昨晚做着噩梦,府里被下旨查抄?”
  元春叹道:“虽是做梦,可我总觉得像真的一般,在那个梦境里没有珩弟,大伯和父亲都下了狱,我思量了下,好像是有这么个可能……珩弟,这难道是大凶之兆?”
  贾珩轻轻摇了摇头,温和目光对上那双迷惘的美眸,宽慰道:“大姐姐,既有我在,就不会有那一天的。”
  “嗯。”元春螓首点了点,讷讷说着,忽而偷瞧了一眼那少年,终究没忍住问道:“珩弟方才说的那些翰林进士……”
  说到最后,心头有些害羞,温宁眉眼低垂下来,声音渐渐细弱不可闻。
  贾珩看着容止丰美的少女,笑了笑道:“大姐姐就这般急着出阁吗?”
  “珩弟呢?是急着想让我出阁吗?”元春脸颊微红,贝齿咬着丹唇,美眸宛如一泓清泉,盯着少年,不答反问。
  贾珩一时默然,却没有说话。
  而有时候,沉默无疑也是一种答案,只是这答案却没有明确。
  什么翰林进士,只是随口说说的,用来糊弄你妈的话,你也信?
  见少年沉默不语,元春垂下螓首,雪腻玉颜上悄然浮起两朵红晕,芳心深处已为羞喜所充斥,只是片刻之后,心底深处再次涌起一股苦涩。
  不可能的……
  哪怕是她不嫁人,也不可能的。
  贾珩看着眉眼再次浮起愁闷的少女,目光闪了闪,心思莫名。
  “珩弟,我……”
  元春压下心头的思绪,强笑了笑,想要说些什么缓解着车厢内奇怪的氛围,忽地心头一震,美眸瞪大,却觉自家的手就被捉住。
  “大姐姐也别愁眉不展的了。”贾珩看着元春,一手握着那纤纤柔荑,另一手拍了拍手背,温声道:“亲事的事儿,我回去和二老爷说说。”
  元春玉手被触碰着,原本心头正自震惊与娇羞交织在一起,忽地被拍了拍手背,耳畔又听了这“姐弟宽慰”话,顷刻之间,又有些彻底拿捏不住少年的心思,贝齿咬了咬樱唇,低声道:“那珩弟和父亲商议着也行。”
  此刻,元春甚至不知对面少年是在掩耳盗铃,还是真的光风霁月。
  可握着自己的温厚双手,偏偏又是那般真切。
  嗯,就犹如正在禁忌边缘秀走位操作的剑客,时刻都能后撤一步,也能前进一步,进退自如,从容不迫。
  贾珩点了点头,竟也没有立即松开元春的手,纤纤柔荑触感酥软,肌肤细腻。
  感受到那手没有松开,元春明眸微垂,芳心羞喜同时,心绪又再次明媚起来。
  贾珩却在这时松开了手,正色道:“大姐姐手倒不凉,看来不是体虚,那做噩梦应是思虑过度所致了。”
  元春:“……”
  大抵,你摸我的手,就是为了说这些?
  正自黯然神伤之时,忽而听那少年又续道:“大姐姐昨晚做了噩梦,不妨先靠着我肩膀睡会儿罢,到公主府还有一段儿路程呢。”
  元春凝起水露眸子,怔怔看了一眼少年,也不知是什么心绪,微微阖上美眸,将螓首依靠在一旁少年的肩头。
  只是刚刚靠了过去,却觉得自家的玉手,又被捉在温厚手掌中。
  元春心头一动,忐忑等待着什么。
  好在那张让元春颇有些羞恼和幽怨的嘴巴,再也没有开口。
  似再无波澜,唯有自家纤纤柔荑落在那温厚掌心,温度相抵,而被来回拉扯以致心神疲惫的元春,也被阵阵困倦袭来,当真眯了起来。
  昨晚倒真的没睡好。
  一路沉默不语,只有驶过青石板路的马车,时而发出辚辚转动声音。
  贾珩侧眸看着元春,光洁如玉的额头,眉如黛蛾,睫毛弯弯,一张粉腻白皙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儿,琼鼻挺直,那嫣红如桃蕊的唇瓣……
  贾珩清冽的眸光,也渐渐有几分失神。
  好比一层窗户纸,来来回回捅,已在快要捅破的边缘,而爆发的火山,更是冒起了一股股黑色硝烟。
  其实,他方才其实也是有意试探。
  虽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但当看到元春为他一句话,心情已经忽上忽下的时候……
  真让人为难呢。
  后世之人当然没有同姓不婚的心理压力,而是他要为元春考虑,这不是有没有名分的问题,而是要做一辈子地下情人,见不得光。
  除非……
  过了约莫有两刻钟,贾珩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将闭目小憩的元春唤醒,轻声道:“大姐姐,公主府到了。”
  “珩弟,到了吗?”元春“嘤咛”一声,睁开明眸,神思恢复过来,语气失落说道。
  当感受到自家的手还在那双温厚手掌握着,心头又涌起淡淡的欣喜。
  贾珩笑了笑道:“到了,咱们下去罢。”
  元春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贾珩伸手挑开车帘,撑起一把雨伞,扶着容止丰美少女的手,下得马车,温声说道:“大姐姐最近几天先在公主府好生待着罢,别胡思乱想,好好歇息的,等林妹妹过生儿,我再来接大姐姐回去,这几天……我也时常会过来的。”
  说到最后,又是补充一句。
  元春轻轻“嗯”了一声,心头也不知是欣然还是怅然,凝眸看着撑伞独立的少年,将那清隽、峻刻的面容投映在心湖上。
  她待在晋阳长公主府,想来母亲再有想法,也是无计可施了。
  可拖延了一时,能拖延一世吗?
  还有珩弟,方才种种,究竟意味着什么?
  此刻的元春,仍是患得患失。
  换句话说,在贾珩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态度中,一会儿觉得心里有自己,一会儿觉得可能……只是在宽慰自己。
  贾珩转眸唤过一旁的抱琴,温声道:“抱琴,这几天,好好照顾你家姑娘。”
  “哎,珩大爷。”抱琴应了一声。
  待元春进了公主府,贾珩神情施施然地上了马,向着锦衣府而去。
  ……
  ……
  神京城,安康坊
  下午时分,一座梨园静静坐落在青墙屋檐的房舍间,周围间或坐落着酒肆、茶楼,人流匆匆,往来如织。
  正因为下雨,百姓无事可坐,才纷纷过来听戏。
  而一家挂着“东篱居”匾额的茶楼,正对着梨园。
  贾珩换了一身锦袍常服,在刘积贤以及两个锦衣府卫士的扈从下,进入梨园对面的东篱居。
  进入二楼一个包厢,只见琪官儿与路总旗已然大等候在包厢中。
  琪官儿以要往梨园为借口,就在这家茶楼相候。
  “见过……”
  琪官儿刚要行礼,猛然意识到什么,改口道:“贾公子。”
  “在外间,不必多礼。”贾珩轻轻拍了拍琪官儿的肩头,落座下来,问道:“最近府上没有相疑吧?”
  “没有异常,只是大人……先前说话可还算话?”琪官儿沉声问道。
  贾珩道:“我说话自是说话的,只是那位还安然无恙,纵帮你逃走,天下之大,你能跑到哪里去呢?”
  琪官儿低声说道:“大人只要帮忙,我愿为公子引荐其他人来作为公子的眼线。”
  说着,就是将魏岚之事,简要叙说了一番。
  贾珩放下手中茶盅,面色现出思索。
  暗道,这魏氏竟能想出这般报复手段来。
  贾珩道:“贸贸然的联络,只怕会打草惊蛇,谁知她心思若何,琪官儿,你不如先同她周旋着,最多再等半个月,你就解脱了。”
  他也不可能等忠顺王太长时间,半个月就是极限,说不得时机合适,就在这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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